不用夫差遣退,小日子便自动躬身道:“奴才告退。”说完,他拾起用过的汤碗退了出去。可他越是这般乖巧懂事,越是让夫差生恨。
“伍爱卿快快请进!”夫差起身整理衣冠,走出龙榻,神色凝重地坐在龙椅上,伍子胥进谏,他急忙叫他免礼平身。夫差颤抖的抓住伍子胥的手,命他在近旁坐下,君臣对坐,夫差急问道:“伍爱卿,寡人问你!当日与越国会稽一战,你与孙子先生率八十万大军在旱陆上与越军正面交锋,爱卿尚还急得勾践的容貌吗?”
伍子胥冥想片刻,摇头道:“微臣并不记得勾践的容貌,两军激战之际,只能靠兵戈装束和坐骑来识别敌我,越王虽然亲自挂帅,真正上阵冲杀的都是他的下士。”
“哦。那,勾践求和之日,爱卿可认准了他的容貌没有?”
“回陛下,当日勾践趴跪在殿外百步之遥,并且自始至终都没抬起头来,恐怕没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夫差叹了口气,那天是他连平身的机会都没给勾践,勾践自然要一直低头跪着了。“把勾践关押进天牢的时候,你不会也……”
伍子胥应声跪地,悲壮地道:“微臣自从会稽山一战,便有伤在身,当日关押勾践一事,微臣只是下令得力的部下替微臣去办的……陛下如此追问!难道其中出现了纰漏!?”
“没、没有。”夫差高挑着眉,他摇了摇头,沉默了良久,才恍然大悟道:“爱卿有伤在身?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
见夫差这般关心自己,伍子胥感激万分,虽说他从小就胳跟夫差太子一同长大,关系非比寻常,可自从夫差登基称王以来,他们之间的往来便只限于君臣之间的礼数,再无年幼时交情莫逆,今日夫差会因为听闻自己有伤在身而产生如此体恤关怀的反应,伍子胥感动的几乎要留下泪来,凝噎道:“是伤在腿上,承蒙陛下关心,伤处已经好了许多。”
夫差吁了口气,点了点头,并低语道:“寡人想知道,爱卿如何评论小日子这个人?”
伍子胥不听便罢,一听此言,噌地站起身,拱手作揖道:“荣禀陛下,有些话,微臣早就想说,碍于陛下对小日子的喜欢与偏袒,一直藏在心里,不敢提。”
“你说吧,今日没有君臣,只有兄弟之间的谈话,但说无妨。”
“微臣觉得,这小太监举止可疑、言谈大胆无礼!眼神之中夹带着一股杀气……不过陛下放心,倘若他忠心侍主便罢,若有二心,微臣定会取他性命,以保圣上安全!”
听到伍子胥这番话,夫差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去,他轻笑,暗骂自己愚蠢之极……连伍子胥这些外人都看得真真切切,只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与小日子出入成双、形影不离,拿他当知心朋友,无话不谈,无谈不欢!到头来,自己才是一直被暗耍的糊涂蛋!难怪付二代他们以前总说,孟小龙这人就不适合在现如今光怪陆离的都市生存,像孟小龙这种单细胞动物只配在原始社会母系氏族呆着。
勾践这个无耻小人!口蜜腹剑的阴险小人!太歹徒太卑鄙,伪装成自己亲信,博取自己的信任,对自己百般逢迎,照顾的无微不至……全他妈装相!什么都被他做绝了,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他到底有没有人情味?
“陛下?”伍子胥轻弱的声音低问道,“陛下,你因何事伤心?因何而流泪?”
“流泪?”夫差惊大眼睛,指尖滑过眼角,却沾湿了液体,他自嘲苦笑道:“开玩笑,我怎么会哭,我这是太高兴了,”他提高了声调,道,“寡人庆幸自己终于当了回聪明人!险被后世耻笑!”
冤家难解
空气中凝结了太重的紧张分子,浓厚的使人窒息。
“陛下……”伍子胥担心的看着夫差,弱弱的问道,从刚才开始,夫差的手就一直颤抖个不停。
“寡人没事,伍爱卿退下吧。”夫差扶额吩咐道。
“……是。”伍子胥满是担心的退了出去。
夫差憋着一股很强烈的怒火,气得就像斗牛场上被人捉弄的公牛!他调了调呼吸,大声喝令:“来人!”他都不屑在叫‘小日子’这三个字,这么温暖有爱的名字,那个贼人不配上。
始终候在门外的勾践听闻夫差在喊人,虽然没叫名字,他也知道夫差指的就是自己,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推开寝宫的红檀木雕门,走了进去。
夫差瞪着他,勾践还没进来的时候夫差就一直向着门外的方向怒视。勾践一步步走道夫差近前,每走一步,都仿佛有踩到地雷似的危险,他自然能察觉到,夫差那异样的眼神是要将他置于死地的!
“你是何人!”夫差铮铮问道。其实他很惧怕,明刀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即使是在自己的寝宫,可现在四下无人,没有千军万马护驾,以勾践的身手,想取夫差的性命就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只怪夫差耍不了暗箭,玩不了阴损之术,他只会真刀真枪、直来直往,可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后果?揭开那层面纱之后的后果,昔日主仆不复存在,他们的新角色,是敌对的敌人,面对‘暗处’的勾践,夫差敢捅破这层防线,到底是熟虑还是闪念?
其实夫差想的很简单,他只是在赌。
勾践沉稳地走到夫差身边,撩衣跪下,庄重地说道:“越人勾践,参见吴王夫差陛下!”
这一瞬间夫差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脑袋瞬间嗡得一声就觉得天都塌了,他无力的底下头,弱弱地问道:“你有本事从天牢里逃出来,怎么没本事杀了我?”夫差噌地站起身,使出浑身力气向着距离自己不到五步远的勾践吼道:“你杀了我啊!”他无力地瘫在龙椅上,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浸湿了身上的锦缎龙纹。“快杀了我吧,趁我现在没有一兵一卒,否则惊扰到别人就不容易下手了,……反正迟早都会死在你手里。”
“陛下言重了,罪人从来没说过要取陛下性命,”勾践急于解释而跪行到夫差腿边,他几次三番已经够清楚的说明了他的意图,他只想‘求和’,他没想杀夫差!何况……何况自从那一日他误打误撞地逃进夫差洗浴的温泉宫,被夫差误会成服侍他的奴才之后,便对夫差有了深入的了解,这个夫差是个思路奇特偶尔有些歪点子的国君、虽举止怪异却爱民如子的天子、一言九鼎却童心未泯的莽撞青年……相比起同为帝王的自己,夫差的身上拥有很多他勾践羡慕不及之处,也许正是因为同为帝王,勾践比任何人都了解那种被推到风头浪尖的身不由己,他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夫差口中所谓的知心朋友?更何况,昨晚洞房花烛夜的彻夜缠绵,他们之间,已有夫妻之实……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杀他?他又不是以杀人为乐的魔鬼?他难道就不能、不能爱他吗?
夫差拭去眼泪,咬牙切齿道:“或许真如你所说,你从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可你却杀了寡人的小日子!你杀了我最喜欢的小日子,小日子死了,再也回不到我身边了,你够歹毒!你做的够绝!”
听了夫差这些话,勾践的心如同被万浪侵袭的沙堤,再难以平息,他夺过夫差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沉恸地说道:“小日子没死,陛下的小日子就在此处,小日子发誓生生世世跟在陛下身边伺候陛下,寸步不离。”
夫差笑了,疯狂的狞笑,低语道:“求求你了勾践,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好吧!你可以骗得了任何人,但是除我之外,你这套笑里藏刀可以骗天骗地,甚至骗得了你自己,却骗不了我。”夫差伸出手掌,抚上勾践的脸颊,轻拍两下,冷哼道,“你要是生在21世纪,奥斯卡影帝奖非你莫属不可。”
“夫差!”勾践听不懂夫差所云何指,可他会察言观色,那表情绝不是明朗的,勾践急切道,“要怎么做?要怎么做你会相信我?”
夫差对他的‘假柔谄媚’嗤之以鼻,伸脚一个用力,把勾践从腿边踢开,戏弄的口吻说出轻佻地要求:“让你死,死给我看,我便信了你。”
勾践万万没想到夫差会提出这种条件,他惊大了眼,忽而又明白过来,好像夫差这么说也符合情理,勾践抬起头迎向夫差,两个人面对着面,洞悉着夫差那双躲闪不安的眼睛,他抿嘴露出一丝决绝的笑容并从摔倒的地上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死前我要再吻你。’便迅速的凑到夫差面前,双手捧起夫差的脸,重重地吻了下去。
贱人勾践……他肿么了?疯了么?他、他在、做什么……
夫差惊得动也不动,就像被世外高人封住穴脉一样,原本就倾囊无物的大脑现在连最后的运转都罢工了,眼前一片刺白,耳中一片嗡鸣,甚至连脑袋上空都是一片电闪雷鸣!勾践封锁住身下人的软嫩唇肉,一口一口攻陷,细细品尝着湿滑檀口中的甘甜,就像荒漠里缺粮断水的迷路人遇到一洼淙泉一样,唇齿撕魔,吻得动情深切。
这一吻不知吻了多久,最后勾践恋恋不舍的松开他,退出十米之远,从袖袍中掏出一把短刀,拔剑出鞘,调整刀锋,高举过头顶,对准自己的喉部用力划去——
“不要!!!!”
夫差风一样的扑过来,两个人同时倒地,措手不及之际,勾践手中的短刀一歪,一声掉落在地。
“不要!你不能死。”夫差低泣。
勾践紧抱住他,恨吻着他额头上的发迹,动情的说道:“你相信我吗?”
夫差急忙挣脱着起身,别过头仰面擦去眼泪,说道:“谁说我信你了?我只不过是信、信小日子……那个叫勾践的,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干系。”
勾践脸上浮起一丝拨开云雾似的苦笑,他刚想起身拥抱住背对着他的夫差,好趁热打铁多诉些衷肠,却被夫差一个巴掌扇的眼冒金星!他捂着被打的滚热的左脸哭笑不得的望着夫差,不知所以然。
夫差颐指气使,暴跳如雷的戳着他鼻子骂道:“狗奴才小日子!你方才……大逆不道……动手动脚,你你你!你真够恶心。”夫差狠命地擦着双唇,恨不得搓掉一层皮最好,并抄起身后的青瓷釉二话不说朝勾践扔去,勾践闪身躲过去,哗啦一声打碎满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