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阿才!嘴没把门的你赶紧把话给我收收!”酒楼的掌柜在柜台里冷吭一声,“再口无遮拦,老夫这门面迟早因为你这张胡说八道的烂嘴关门大吉!哼!”
那酒保挨了掌柜的怒斥,吐了吐舌头,悻悻的到一边忙活去了。
夫差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心想,哦~子民们拿自己跟勾践相比,甚至还远不及勾践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这话听起来真tm比扇自己耳光还难受!好啊好啊,好你个深得民心的越王!你玩弄自己感情、害自己狼狈不堪,现在,你这又是运用的哪一计?暗渡陈仓?收买民心?……你无事献殷勤,没安好心!一旦民心被你收买去,大吴国可以不攻自亡!贪心不足蛇吞象,勾践,你是真要与我定得背水、将我赶尽杀绝!!实在是卑鄙至极!
想到这里,夫差哪还有心思吃饭,他沉吸一口气,离开酒楼,独自走到教场中央,看着泥工巧匠们手持工具,‘丁丁当当’的凿刻着勾践那张日益成型的五官,这副堂堂的相貌,还曾是他夫差最亲密喜欢的‘小日子’呢,而如今,夫差恨不得提起板斧,冲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挥过去,毁的它支离破碎才痛快!
“吁!!!!—回避回避!”忽然街头传来一阵人吼马嘶!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身后率领几百号重兵一窝蜂似的向这边驶来,街上百姓纷纷退让。那将军行到夫差近前时,勒住马缰,夫差仔细辨认,认出他是伍子胥手下得力干将、右校斯寇刘承刘大将军。
夫差正琢磨着刘承跑到云阳城来所谓何事,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远处喊:“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朝廷政变!三王爷公子波逼吴王让位!老太后性命垂危!—父老乡亲们,吴国起内讧,咱们还是逃到越国去吧!”这声吆喝一出口,街上的百姓全乱了。
将军刘承手扬皮鞭,在空中挥笞的‘嗡嗡’直响,震声喝道:“大将刘承在此,特奉朝廷之命镇压云阳城!敢趁乱流窜到越国者!杀无赦!”
夫差知道宫中出了乱子,他加紧脚步回到方才落坐的酒楼,找到红娘子急问:“姐姐可否推测出吴宫到底出了什么事?!”
“替你‘执政’三年的冒牌夫差恐怕性命难保了,而另一个同样有性命之忧的,是你母亲姬太后。”红娘子慧眼一开,万事难逃她的预测。
夫差明白事态紧急,命所有家眷重新回到车上,又命车夫快马加鞭,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姑苏。
“魂儿,我只担心,以你现在的外表,就算到了王宫,也没人能认出你就是夫差啊!谁会信你?”红娘子担心道。
夫差面沉似水,一路上沉默不语,因为他心中早就清楚,唯一能争取到承认自己身份的最重要的一个人,便是自己母后,可他没想到母后才五十余岁,身体又一向健康,怎么会忽然就垂危了?所以他必须赶在母后归天之前到达王城,见到母后,得到认可,这是最十万火急的。
前几日,太后跟伯嚭商量再立新君一事刚一出口,便有人造谣声称:从前被废的吴太子终累,已是老太后再立新君的内定人选,结果这话就传到了季子公子波的耳中,公子波向来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他早有逼夫差让位之意,而如今再立新君却仍没轮到自己头上,于是他联络朝廷中自己的党羽,剑拔弩张,逼‘夫差’让位,并跟太子终累展开了夺位之争。
姬太后知道此事之后,各种心事堆积心头,便一病不起,作为一个妇道之人,她到不是多担心吴国的命运、吴室的江山,更多的原因是身为母亲的她不忍见亲骨肉自相残杀,于是她更想念尸骨未寒的夫差,急火攻心,眼下命若游丝。
吴国内乱
当日晚间;夫差的人马抵达姑苏;他将整顿亲眷这些家务事一并交给红娘子去料理;之后他来不及耽搁,便只身前往王宫。
朝廷大乱,深宫大内成千上万的楼阁黑漆漆的一片死寂,而城门的守卫却比往日森严百倍,前前后后几十队人马守着城门;连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更何况是活人。夫差相貌大变;又没有金牌令剑等证实自己身份的东西;想要进王宫恐怕势比登天。
领头的侍卫总管走到众士面前;他左右手各持着一副画卷;上面画有两个人物肖像;左手画的是太子终累,右手画的是吴王‘夫差’,总管厉声道:“再仔细确认一遍!记准这二人的容貌!切不可将此二人逃出宫去!活捉此二人者,立大功!吴王有重赏!听明白了?”
众士兵齐声尊令。
此时夫差正躲在暗处,侍卫总管的话无疑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此时的吴宫由公子波专权,公子波已经被公认为新吴王,现在他在极力斩尽假夫差和太子终累两党。
事态紧急,众士卒都在听总管吩咐命令,夫差趁众人不备,将红娘子传授他的众多武功绝学之中最阴损的一招“杯弓蛇影”施展出来,随后,角落之中一个站岗的侍卫应声栽倒在地,夫差将其秘密的拖到暗处,取下该侍卫的装束穿在自己身上,提起他腰间的利剑,混入人群。
(所谓‘杯弓蛇影’,既一种偷袭暗术,与以往发暗器射中敌人肉身的方法不同的是,此术专门用来袭击敌人的影子。红娘子一生研究毒术,她将蛇毒蟹毒等五毒集中在一起,融合死尸的尸毒阴气,冶炼出一种细如发丝的毒针,夫差用外力就可以用毒针来袭击对方的影子,并根据所施毒性的程度来选择如何处置对方,轻伤或致死。只袭击敌人的影子,便是福尔摩斯转世也查不出死伤者的诱因,所以是神不知鬼不觉、最阴损的招数。但是毒针数量有限,夫差从不轻易使用‘杯弓蛇影’之术。)
时隔三年,夫差又以另一副姿态再次回到王宫,回到这本属于他的故地,虽说事物讲究因果循环,可他又不是戏剧里演的那样‘脚踏七星’之类,没了证实自己是真龙天子的线索,这循环也会被取而代之。对于此时,最迫在眉睫的不是追惜往事,而是,找到唯一可以辨识自己身份的生母。(此时,重生后的夫差不禁没有失去孟小龙这个现代人的记忆,连穿越前的古时记忆也找回了,可以说是前世今生的最新重组。)
老太后命垂一线,她平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虚弱到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但是宫廷政变,除了后宫几名宫女和几位御医在老太后病床前伺候着之外,太子终累、季子波以及傀儡夫差等众人根本无心过问太后生死。
一股奇怪的夜风吹落了窗棱纸,太后从昏迷中醒来,她抬起手,无力的指了指窗子,宫女会意,急步走到窗前关窗,恐怕太后着凉。关窗的宫女就要将窗扇合闭,忽然一只手臂伸进窗内,阻拦住她关窗的动作,宫女惊叫,吓得失魂落魄,退到一旁,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推窗闯入太后寝宫,众太监急忙围着太后床塌护驾,齐喝道:“大胆恶贼!太后寝宫你也敢乱闯!还不退出去!”
跳窗而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夫差,夫差哪有时间跟这些下人们说清楚来龙去脉,他纵身一跃,连翻七八个筋斗,旋风一般的将寝宫内大大小小五十余名宫女太监封住了穴位,众人如同木头人一般的定在原处一动不动。
老太后惊大双眼,面如土色的看着闯进来的年轻人,吓得惊魂不定,料想可能是公子波派来的贼人,于是她便冷哼一声,干咳的闭上眼睛,不做理会。
“母后!儿臣夫差不孝!”夫差应声跪到,对着太后的病床大叩三拜。
听来者这么说法,太后眼皮一颤,心中一凛。
夫差口齿凌厉,一口气说了许多许多往事和心里话,其中有自己幼时为了逃学,偷偷在太傅孙子的餐食中下泻药,如此一来罢课三日,姬皇后无意中知晓此事,姬皇后偏袒夫差,为了不让夫差遭到吴王阖闾的责怪,她还帮着一起隐瞒了事情真相。接着又说到少年时姬皇后是如何为了让夫差继位而说服吴王阖闾废太子累而另立夫差为太子……最后,夫差说到当年如何跟小太监上演了一出假扮西施、婚礼上偷梁换柱的故事。
太后不由得睁开眼睛,两行热泪滚落,虚喘道:“这、这些……事,咳咳,你是……咳咳、咳……你是如何知道的?”
“母后,儿臣正是夫差呀,记着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夫差道。
“哀家的亲骨肉……咳……咳、哀家怎会不认得,你在欺哀家老眼昏花?!更何况……咳咳,更何况我夫差孩儿正在寝宫好生的安歇着,从哪冒充你这样一个莽夫来? ”姬太后十分聪慧,至死也不忘自圆其说。
夫差见太后不肯相认,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于是,夫差又将自己如何在外预难,如何被吴王僚的后人追杀,如何碎尸于山涧,如何被医救等等,一一向太后说了,其中自然省去了他跟越王勾践的感情纠葛。
太后一边仔细听夫差道来,一边不住点头,关键是夫差所说的都是属实,她丈夫杀兄夺位、吴王僚遗有后人在卫国自立封王这全是真的,想必夫差正是遭了仇家的追杀,才会命丧黄泉,可这三年来,她以为他已经死了,难道,世上真的有妙手回春的高人,救了她儿子的性命?老太后越听越是欢喜,最后干脆撑着身子坐起,命跪着的夫差起身,坐到她床前来,母子二人要重新相认。
夫差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宫外传来一阵震耳的骚动声,呼喝声,放眼望向宫外,远处火光雄凛,人头窜动,有一队人马在呼杀着向此处奔来。
“事态已经大乱!”夫差双眉紧锁,神色十分不悦。
太后倒是显得格外轻松,人逢喜事精神爽,母子相认后,太后的病也好像减轻不少。太后神情自若道:“不用惊慌,也许之前事态确实很糟,不过,咳咳……不过现在你回来了,总归是件好事。”说着,太后从枕下取出一块镶金的方盒,交与夫差手中,夫差低头,一眼就认出这方盒正是他那块玉玺。
金镶玉玺,震国之宝,是父王传授于他的,四寸见方,有九龙雕鸟,上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谁有这块玉玺,谁就是真龙天子,谁就是统帅吴国的九五之尊。如今玉玺在手,夫差便再无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