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就被拆穿了,胤禩面色微变,眼里也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心虚,但跟他一起混了这么多年对他实在是很了解的胤禟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冷哂了一声,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曾经面前这人是他最敬重的兄长,他愿意追随他、帮他、与他一起成大事,但从他推开老十的书房门,看到吊在房梁下那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时,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
身为皇嗣,他从来就知道权力斗争的残酷,也知道天家无情,但却是第一次,他真正明白了,人原来可以丑恶自私到这个地步,他厌恶胤禩,更厌恶他自己,说到底他自己也不过是个自私的懦夫罢了。
“你放心,既然那日在皇上面前我没有说,便就不会把你供出来的,”胤禟说得没好气:“留着你,还能继续让老二他们不得安生,我又何必要多此一举。”
胤禩握紧成拳的手指深掐进了手心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犹豫着问他:“为什么要对老二和老十三下这么重的手……”
“我为何要告诉你?”胤禟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单纯看他们不顺眼行吗?”
胤禟没有说实话,他并不想告诉胤禩当初那场行刺事件的幕后真凶和将事情推到他身上推波助澜的人到底都是谁,他不想给他恕罪的机会,他就是要他一辈子都活在逼死胤俄的阴影里,一辈子都良心不得安宁。
“那……老十四呢?你又为何要诬陷他?”
“你说呢?”胤禟冷笑着反问:“他做了什么,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胤禩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老十四做了什么……在胤禟因为胤俄的死跑来愤怒质问自己的时候,他把事情都推到了胤祯身上,说是他出的主意,是他留下了那封阿灵阿写来的信,是他派人将信栽赃给了胤俄,自己还在犹豫之时他就已经这么做了,自己只是知情不报且默认了他的做法而已。
胤禟看着他的反应,嘴角讥讽的弧度更大了一些:“还是说……你在撒谎,主意其实都是你出的,逼死老十的元凶是你才对?”
“……我没有。”嘴里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胤禩这会儿的神态表情却委实没有多少说服力。
胤禟慢慢闭起了眼:“你走吧,我早说过了,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就算死,也不会要你来作陪。”
胤禩身子微微颤抖,各种想说的话到嘴边,看着胤禟这副样子却又半句都说不出口了,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缓步走了出去。
胤禩离去之后,厚重的牢房铁门再次被推了开,这一次进来的是个太监,身后还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端着托盘的侍卫,那太监很恭敬地给胤禟请了安,才道:“九爷,奴才是奉命来送您上路的。”
胤禟慢慢抬起了头,视线掠过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一个手里的托盘上头是一个酒壶和一只杯子,另一个则是白绫一匹。
太监道:“毒酒和白绫,九爷您自个选一样吧。”
胤禟看着面前躬着身子微低着头的太监,扯起嘴角,轻笑了起来。
一直到声音渐大,整个牢房里都开始回荡他如同鬼魅一般的笑声,太监不自觉地哆嗦,两个侍卫也跟着蹙起了眉,他这才拖着脚上厚重的镣铐爬起了身,慢慢走上前去,接过了那壶酒,闭起眼睛仰起头,一滴不剩地全部倒进了自己嘴里。
太监抬眼看他,见他闭着眼的眼角有湿热的液体滑过,轻叹了一气,再次低下了头。
第46章 丑恶
挥挥手;让禀报事情的太监退下,胤禔低声问眼里带上了几分深思之色的胤礽:“老九没有供出老八,是要留着他再对付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胤礽颇不以为然:“无脚的蚂蚱,怕他作甚。”
然后他又撇了撇嘴:“老九那小子说到底还是对老八心软了……”
“也是;”胤禔顺口接上:“老八竟然把前回的事情推老十四身上,也真亏他做得出来;老九竟然也信了;难怪这一次会要嫁祸老十四,不过他明知道老八知晓他使唤的那太监是他的人;他也当真敢用。”
胤礽不屑道:“他不是真信了,他是逼迫自己不能不去信;他宁愿相信是老十四做的,也不愿意去相信老八在逼死老十之后不单没有半点悔意反倒想方设法推卸责任,大概这么想他心里能好过一些……至于老八,若非被我诈出话来,他就算知道也不过是眼睁睁看着老十四背黑锅替死,怎么可能说出来惹祸上身,万一要是激得老九把他之前的好事交代了呢?老九不过就是吃准他这一点才铤而走险。”
胤禔摇了摇头,对胤禟这种扭曲的心思,他实在是没什么好评价的,且如今人都死了,多说无益。
胤礽也显然不想再说,靠进了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胤禔看他眉头不自觉地微蹙着,伸手过去抚了抚,感觉到身下人的轻颤,移到他身边去坐下,低声问道:“你很累吗?”
胤礽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你在我这里待很久了,回去吧。”
胤禔还搁在他额头上的手略一僵滞,随即又笑了起来,捏住了他的下巴,轻佻道:“太子爷,你是不是很受不了爷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
胤礽睁开眼觑向他,没好气道:“你知道就好!”
“也是,”胤禔道:“反正你也不是女人,根本不需要温柔那一套,你别扭爷更别扭,还是跟以前一样吧。”
胤礽白了他一眼,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他肯“正常”一点,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胤禔看着他嫌弃的表情,心下无奈,靠过去在他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在胤礽发怒的时候才又撤开了身,嘻嘻哈哈道:“我是突然想起要来跟你说一声,前两日皇上去我那里探病,问起了我为何要冒死进去救你。”
“……”胤礽心说就你以前那表现,不让他老人家怀疑才奇怪。
“我就跟他说,当时也没多想,就以为你和老十三在里头,就冲进去了,本来是想把你和老十三一起救出来的,不过只背得动一个,你离得近一些就先救了你。”
“你这么说他能信?”
“他当然不信,”胤禔道:“不过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我之前也为你挡过一剑呢,他就只能当是我转性了吧,而且我估摸着他现在也实在没那个心思和精力来怀疑我。”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胤礽不耐烦地又开始撵人。
胤禔很干脆地站起身,转身准备走,想了想却又顿住了脚步,转回过去,弯腰俯下身,双手撑在躺在椅子里的胤礽的脑袋两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在胤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才笑着慢慢开了口:“你说过要陪我一起下地狱的,我记下了,你可不能赖账。”
然后在胤礽略显惊讶地睁大眼时,再一次在他唇上烙下一个轻吻,只一下就退开,之后潇洒地起身离开。
胤礽怔愣了片刻,手指才抚上了自己被他亲过的唇,半晌过后,嘴角浮起了一抹无奈笑意。
孙礼安端着要药碗进来伺候胤礽服下,胤礽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就皱起了眉:“算了,不喝了,爷身子也好差不多了。”
孙礼安犹豫了一下,把药碗在一旁的桌子上搁下,这才低声与胤礽禀报起来:“太子爷,有件事情,奴才之前一直忘了跟您说了,是关于雍亲王的……”
“你说吧。”
“方才是奴才在外头看到四爷才想起来,那日……您和十三爷出事那日,因为您迟迟没有回来,奴才担心就去了十三爷那里找您,当时是有打那个院子不远处过的,那个时候奴才看着四爷匆匆离开那边似乎是很慌张,就在您出事的院子附近,当时奴才急着去找您也就没有多想,后来去十三爷处,十三爷的人有提到十三爷被人叫出来之前,四爷也在,还提醒十三爷不要去,不过最后十三爷还是跟着人走了,四爷没多久就也离开了。”
胤礽听着微挑起了眉,目光转向了孙礼安:“当真?”
孙礼安用力点头:“奴才绝不敢有半句欺瞒您。”
轻眯起了眼,半晌过后,胤礽嘴里蹦出一声冷哂,如若当真是这样,他都要同情老十三了,这死的……也实在太不值了。
夜幕深垂之后,被封锁起来的院子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有人摸黑进去,在阴冷漆黑的院子里站了一阵,轻叹了一声,将手里带来的东西全部堆到一旁石阶下,点着了火。
蹲在地上的人专注盯着火堆,烧着手里的东西,窜起的簇火已经慢慢烧红了他的眼,一直到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再停住。
“你这是在给老十三烧纸钱?”
胤礽带着几分讥讽之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蹲在地上的人惊得手里的东西全部掉落下去,猛地站起了身,转过身去。
正是胤禛。
胤礽看着胤禛眼里转瞬即逝的错愕,嘴角轻扬了起来,嗤道:“真难得,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也能碰上了四弟。”
胤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淡回他:“今日是老十三的头七,我才来这里……”
“哦……是嘛,”胤礽拖长了声音,看了眼他身后已经被烧得满目狼藉坍塌了的屋子,目光再转到胤禛脸上,言语里带上了几分玩味:“老十三就这么被一把火烧死了,你难过了?还红了眼?”
胤禛暗暗握紧了拳,敷衍着回话:“我跟他关系一贯不错……”
“也是,”胤礽嘲道:“要不也不会老十三出事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也是你了。”
胤礽话一出口,对方面色当下变了,虽然极力掩饰,到底还是被他身后火光映衬得无处遁形,胤礽不以为意地继续说着:“爷的奴才还说那日就在这院子外头看到了雍亲王你呢……”
“我……不知道太子爷这话的意思……”
“你少给爷装了,”胤礽不屑打断他:“你不知道,爷来给你复述一下当时的经过好了……”
他说着缓步走了上前去,也在火堆前蹲了下去,继续烧那些方才胤禛没有烧完的纸钱,缓缓说出来的却全是叫胤禛全身发冷甚至血液倒流的话:“你当时也在老十三那里,那太监,假冒爷的人去请老十三,老十三跟着走了,你心生疑虑,就跟着想去看个究竟,然后就看到老十三被骗进了这院子里,那太监将屋门锁上,将迷烟塞进屋子里去,然后还放了火才离开……那时候才刚刚起火,你要是进来救人,爷和老十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