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胤祯的灵堂之上,胤禛被德妃指着鼻子大骂是他害死了胤祯,虽然她说的是怀疑胤祯被毒傻是胤禛在幕后指使,但胤禛自个因为心虚却也不敢辩驳半句,灰头土脸地只能任由着她骂,之后便一直没有再上过永和宫的门,时隔十余日,若非今日听说德妃病倒了,他也不会来。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以后又会被拒之门外的胤禛没有等多久,就有太监出来领了他进去。
进了德妃住的暖阁,在床榻前跪下请安,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许久过后,床幔后面才传出一声不带半点起伏的‘嗯’声。
胤禛小心翼翼地询问:“额涅身子可还好?”
德妃撑着身体想坐起身,胤禛跪着往前挪两步想上去扶,被她制止:“不用了。”
于是他只能又停了下来,半日之后,撑起身靠在床头的德妃冷淡地甩出一句:“死不了而已。”
“……额涅说笑了。”听得出她这语气里的怨气颇重,胤禛声音放得越发低了,生怕再惹了她不痛快。
“本宫倒是想就这么死了干脆,一了百了,”德妃自嘲笑着:“死了就可以下去陪小六和十四了。”
虽然一早就习惯了如此,胤禛听着依旧是心里不舒服至极,在德妃眼里看来,她的儿子从来就只有胤祚和胤祯两个。
“额涅不要太难过了,还是要保重着自个的身子,您这样,十四弟看了也会担心的。”饶是如此,他也还是不能不说好话安慰她。
但德妃却显然不吃他这一套,且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声音也更冷了一些:“你还知道胤祯是你十四弟?本宫倒是当你完全忘了他这个弟弟了。”
“儿子没……”
“本宫问你!”德妃的声音突然拔高,说得几乎咬牙切齿:“你跟隆科多私下里到底有什么勾结!他派人送毒药进宫的事情有没有你的份?!”
闻言,胤禛错愕地抬起了头,蓦地看向了德妃:“额涅为何有此一说,这事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德妃愤怒地打断他:“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在你皇父面前倒是装得听话不惹事,实则包藏祸心居心叵测!只是老四啊老四,本宫实在没想到你会这般歹毒!十四他是你的嫡亲弟弟!你怎么能做下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对他也下得了手?!”
听着德妃口口声声怀疑是他对胤祯下毒才会让他变成了个傻子最后溺水而亡,胤禛心里也憋着股气,实则他还当真没觉得自己要对胤祯的死负多少责任,下毒的事情是胤禩指使的,送毒糕点给康熙的人是胤礽,胤祯会吃下那些糕点被毒傻是拜康熙所赐,最后掉进水塘里更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非要跟着来找麻烦,但现在,德妃这态度,显然是把罪魁祸首全当做是他了。
“我不知道,总之,事情跟我完全无关,额涅若是不信任我,我也无话可说。”胤禛依旧跪在地上微低着头,语气却是硬邦邦的,显然是对德妃这话不屑一顾且心有不服。
德妃看着他这般,整张脸恨得几乎都要打颤,低着头的胤禛根本没注意,她的手边就搁着柄长剑,压在枕头下边,而德妃的声音已经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十四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跟我没关系!从头到尾都跟我没关……”下一刻,胤禛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肩膀,面前的德妃手里握着那剑,笑容狰狞扭曲,活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去死吧!去死吧!十四死了你也跟着去死吧!”
候在门外的胤禛的奴才听到声响,不管不顾地推门冲了进来,被刺中的人已经倒在血泊里,当下就昏迷失去了意识。
胤礽和胤禔两个到东所时康熙也已经闻声过了来,听了跪在地上的胤禛的奴才说了事情的经过,康熙双眉蹙得死紧,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胤礽冷哂了一声,问那奴才:“怎么德妃母别人不怀疑,偏偏就怀疑起了老四,你家主子爷到底背地里做了什么惹得他亲额涅发这般大的脾气?”
跪在地上的奴才匍匐着身子哆哆嗦嗦:“没……没有……德主子神志不清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王爷……王爷他实在是受了无妄之灾……”
胤礽还想再说,康熙已经一眼横了过来:“够了!闭嘴!”
胤礽没好气地转开了眼,给胤禛看诊上药包扎过后太医出了来回报,说是刺穿了肩膀没有伤及要害,但因为伤口过大,流血过多才会昏迷不醒,已经给上过药了,也喂了参药给他含着吊命,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
康熙阴沉着一张脸,也没有进去看一眼的意思,问候过后叮嘱了太医和奴才们好生伺候着,就提脚离开。
胤礽两个自然也懒得在这里多逗留,跟了出去。
出了门,胤礽见康熙面无表情,眼里却满是悲凉之色,心下顿时又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轻喊了他一声:“汗阿玛……”
康熙猛地转过了身,看向他:“你昨日去哪里了?”
“出宫去了一趟,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后来因为回来晚了耽搁了,就在大哥府上借宿。”
康熙闻言有些怀疑,又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胤禔,到底是算了,只对胤礽道:“以后没事别出宫去乱跑,就在毓庆宫里待着,别再惹出什么事来,也好让朕心里安生点,今日你们都不用请安了,各自回去吧。”
因为发生这样的意外,早朝时间一早过了,既然免了请安他们确实不用去乾清宫了,应下之后目送着康熙上步辇离开,胤禔才走上前来,冲胤礽努了努嘴:“太子爷,爷怎么觉着,你这热闹似乎是没有看成呢?”
胤礽没好气道:“你什么意思?”
“你看老爷子他如今这态度,是生怕我们哪个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回老四平白挨了德妃一剑,爷看着反倒算是在老爷子他那里讨到了好,也不再追究他种种不是了。”
胤礽撇了撇嘴,虽然这话听着不怎么顺耳,倒是事实……算了,于是他也转身上了步辇,冲胤禔挥了挥手:“爷回毓庆宫去了,你请自便吧。”
第59章 野种
四十九年二月,康熙幸山西五台山;随行的皇子包括一、二、四、八、十二、十五、十六、十七共八人。
在台怀镇南的白云寺驻跸;胤禔看着胤禛在人搀扶之下慢慢爬下马车,好奇地问一旁也正从马上下来的胤礽:“这老四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怎么老爷子把他也一并带来了?”
胤礽瞥一眼看起来虚弱不堪的人;不以为然道:“装的;那点小伤;又没伤到内脏;哪有那么虚弱;当初你胸口受了一剑,也没他这样的。”
“……我是问你皇上为何要把他也带上?”
胤礽白他一眼:“他自己求来的,作孽太多;来菩萨面前求心安,也不看看菩萨开肯不肯收他这个所谓的‘虔诚信徒’,老爷子担心他留京里还会跟德妃再起冲突就干脆准了。”
德妃,德妃已经疯了,原本只是有一些不正常而已,自从刺了胤禛一剑之后就彻底疯癫了,胤禛醒过来之后求了康熙不要治德妃的罪,康熙就网开了一面将永和宫里住的其他宫妃迁了出来,给德妃下了禁足令,让她一个人在里头折腾。
对胤禛这明明心里恨不得撕了他亲娘面上还要装孝子给她求情的做法,深知他什么本性的胤礽两个都很不屑一顾,当然不知道的,比如康熙,看到胤禛一醒过来就跪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的为德妃求情,也还是很是感动了一把。
在行宫驻跸的当日,康熙就带着几个儿子低调地去了位于台怀镇北的显通寺上香。
跪在佛像之前,胤禔左右看看大殿里就只有他们几个,心下嘀咕着老爷子连个宗亲外臣都不带私下前来这里拜佛的原因,明明,过两日还会在这里举行盛大的祭拜典礼的吧?
胤礽倒是无所谓,让拜菩萨就专心地拜,半句话不多说。
半个时辰之后,大殿的侧门开了,庙里的住持缓步走了进来,到康熙面前行佛礼,身后还跟了个七八岁大的小沙弥。
老和尚低声与康熙说了几句什么,康熙的目光当下转到了那小沙弥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不多时就慢慢红了眼睛。
身后跪着的一众皇子没有听清楚那老和尚说了什么,但见康熙现下这副反应,俱是一个个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
半日之后,住持退到了一边去诵经转佛珠,大殿里烟雾缭绕,康熙的眼睛似乎是被熏得更红了,一瞬不瞬地注意力全落在那小和尚身上。
小沙弥有些害怕,低着头缩着身子微微颤抖着,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康熙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冲那小和尚招手,将之叫到跟前来,低声问了他的生辰八字和名字,才转头对下头跪着的一众人道:“他……是你们的弟弟。”
……!
几乎是瞬间,几十道视线通通集中在了那小沙弥身上,小和尚吓得头垂得更低了,不敢面对众人并不善意的打探的目光。
大殿里一片死一样的沉寂,要他们就这么眉开眼笑地恭喜康熙认了个儿子他们认了个弟弟,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半晌过后,胤礽抬眼看向康熙,冷淡问道:“汗阿玛可都查清楚确实了,这个小和尚确实是皇家子嗣?”
康熙微皱了皱眉,对胤礽的质疑的语气略有不悦,虽然不怎么有脸提,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带这小和尚回去,这事也至少得跟这些个儿子交代清楚:“当年他母亲怀他之时朕就知道了,还留了人下来照应,他确实是朕的儿子。”
胤礽几乎当下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以为然:“那他母亲呢?就是八年前皇上您在这里狩猎时遇上的那个碾米女?她现下人呢?”
其他人俱是一头雾水,倒是胤禛似乎也想起了这么个事,同样是轻蹙起了眉若有所思,八年前康熙巡幸五台山,跟来的只有胤礽、胤禛和胤祥三个,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被胤礽这么半点不给面子地当着众儿子面提起当年的风流韵事,康熙的脸有些挂不住,但要这些人接受这个新弟弟,也就只能耐着性子回答他:“已经在这五台山上的尼姑庵出家了。”
胤礽冷笑:“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要将这小和尚带回宫去,认作皇子入宗谱?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