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见他那脸,本来想出声安慰,顾大人要是有心事,可以找他家王爷商量,王爷他不是傻子,心思聪慧敏捷着哪,必然能帮上忙出谋划策等等,可他什么也没说。
顾恽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申时三刻,书里没什么发现,中书周易居周大人也仍然没来,他心里就有些奇怪,早朝,难不成到现在还没结束?
他离开翰林院,去了最近的礼部和光禄寺,都是一样的答案,大人们都未上工,那赵子衿,必然也还在太和殿了。
顾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皇上素来疏于朝政,他决不信他能耐着性子妥善的安排思虑,那现在的情况直指两点:其一,吏部侍郎的贪污案,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肯定十分广泛,官官相护结党营私,这点他并不意外,一来为均衡各方势力,二来一网打尽朝堂会出现阶段性的官员亏空,皇上难以下处决,犹豫不决;其二,就是临危受命的巡抚大人,是众人皆知的烫手山芋,老滑头们谁也不肯接下,没人接,那人选就只能是……
顾恽心里开始窝火,他脚步一转,一马当先往回路走,对着赵全吩咐一句备车,回府后停留也不做,上了马车让赵全驱赶着朝宫门方向去了。
顾恽在宫门外等了两个时辰,朱红鎏金的高大宫门后,才三两走出一些面带余惊的官员来,看见顾恽了和他打招呼,顾恽耐着性子一一笑着应了,目光却忍不住往宽阔的宫门道上溜,那人却迟迟未现身。
夕阳褪了光晕,消减成一轮红印,突兀的挂在西山头,赵子衿背着红日,一步一步的往外走,眼帘下垂掩住眸中的鄙夷和嘲讽,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百官如此作为,他倒是觉得无可厚非,只是……呵,爹都如此委曲求全,自己又这般装疯卖傻,赵愈这人,终究还是忌惮着怀南王府,想借刀杀人,金銮殿上,金口玉言,好一个,水患不消,提头来见!
他盯着脚下的青砖路面,目光森冷的像是要在上头挂一层霜,赵愈想要他的命,还有些不够格,他这条性命,今生只系在一人手中,那人叫他三更死,他就不活到五更,那人叫他活,他就是一脚踏进阎罗殿,也得生生拔出脚来。
他正怒气暗生,耳旁陡闻一声呼唤,抬头望去,就见顾恽长身站在宫门外,笑着望自己,眸光潋滟,温暖柔和,那模样和姿态,像极了曾经,自己在他门外久站,等他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o(╯□╰)o自己都木有激情了卧槽,难为还在追文的妹纸,儿子,为娘的也对不起你
(捂脸)下一篇,我会好好经营的orz……
、第七十四章 家常便饭
南方八百里加急快报,水灾泛滥已然成灾,沿河流域城池田地,半数淹没半数浸水,百姓死伤不少又流离失所,一路背着决堤的河岸逃难,越过一座城镇,灾民遍地饿殍百里。
临城的州官养不起如此大量的百姓,只能下令驱赶,本意是维持本城秩序,谁料灾民们只增不减,鸡笼里的母鸡一半被追来赶去,饥饿委屈加上背井离乡,终于发生暴乱,挟持了县令击垮了粮仓围墙,谁料州府的粮仓看着宽阔宏大,打开一看,却是空瘪无比,恶狼似的难民更加激愤,嚷嚷着要先杀狗官再破邻城,竟似隐有叛乱造反之意。
沿河受灾地界大,灾民数量如过江之鲫,乌合之众聚在一起,气势仍旧如虹,由此可见百姓积怨甚久,非一日之寒。接二连三的州官千里上奏,皇上赵愈大怒,责令怀南王尽快出发。临到当前,他又似从风花雪月里清醒过来一些似的,料想赵子衿只有贻笑大方的本事,又追派了有治水经验的工部奉补罗艺同行。
红霞如火,斜挂天边。
明儿五月初四,就是离京奔赴南方的日子。
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赵子衿的作息却并未受到影响,暮色初降的时候,他带着赵全去了顾宅,赵全手心里一个竹篾提盒,里头是几碗精致的凉菜,带给顾恽的。
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顾恽正背着他,握着根长勺,给矮的贴地的冬青浇水,背影清瘦意态悠闲,他看着他的背影出神,想着阿恽喜欢的生活,该是这种,山水田园无忧无恼,而不是在这酱醋缸一样的朝堂里,受制于人不得自由。
他正发呆,顾恽有所察觉似的突然回过头来,直起身丢下勺子,噗通一声砸在木桶里,笑道:“哟,来的正巧,刘叔今儿露一手,拿手好菜酱板鸭。”
他笑吟吟的走过来,一把拖了赵子衿的手,不由分说就往饭厅里带,顺便还对屁股后头的赵全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来。
赵子衿被他拖着走,一边将手拽紧,一边解释:“阿恽,我吃过了。”
顾恽笑一声:“再吃一顿嘛,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刘叔轻易不掌勺,手艺好的没话说。”
赵子衿吃着山珍海味长大的,对刘叔的手艺并不感兴趣,也并不爱吃鸭子,可顾恽看着兴致勃勃,他就不好拂他意,由着他拉到饭桌上。
刘叔夫妇独自在偏远的小厅里用饭,顾玖又重伤未愈,衣食都在床上解决,饭厅里除了顾恽和赵子衿,就只剩下跟上来的赵全,顾恽招呼赵全随便坐,赵全贼眼溜溜这个溜溜那个,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怎么都如芒在背,极其自觉又没礼数的捞了个饭碗,一撩筷子在菜碗里一通扫荡,将碗堆成一座山,嘿嘿笑道:“王爷,顾大人,顾玖那呆子不方便,我去照看他吃饭,这就走啦?”
赵子衿看他一眼,对自己这小厮的眼力见儿十分满意,嗯了一声,赵全一溜烟儿就窜了出去,临不见前还体贴的给二位带上了门,想着王爷若是有雅兴,可以亲自喂顾大人吃饭之类的,他小小年纪,也不知是谁教他这么些不务正业的东西,亦或是天赐奇才无师自通。
赵全那点小九九,顾恽哪里会不晓得,他笑了一声,斜着眼去瞥赵子衿:“王爷,跟班如此伶俐,想是主人家教导的好。”
赵子衿跟着他笑,本想伸手去捉他,见他手里捏着筷子,于是作罢,眼里掺杂着自得,开起玩笑来:“顾大人谬赞。”
桌上三菜一汤,都是些家常的小手艺,不那么精雕细琢,看着却是实在过日子的气息,映着烛光,暖人心肠。
赵子衿是个实实在在的大爷,连饭都是现成的一碗精细贡米,顾恽从没指望他能举案齐眉,现下看着他筷子一样杵在桌前动也不动,带些宠溺的摇摇头,抬手盛了两碗米饭,递一碗在他面前,赵子衿摇头示意自己吃过了,顾恽笑道:“吃过了,也陪我吃点,说来咱们相识到现在,还没正正经经吃过一顿家常便饭,明日你就走了,就当给你送行。”
自打上次金蚕蛊发作,他那夜疼的狠,连胃都抽坏了了似的,一直胃口不佳,极少生出饿意来,一日三餐完成一般,到了时辰有人叫,他就上桌夹两筷子,食欲不佳,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此刻顾恽三言两语,他被他话里那个字眼烫了一下,家常,便饭,可能纯粹是意识原因,他陡然觉得好像有些饿了。
他端着饭碗,看着顾恽捏着筷子划过碗碟,沉下再抬起,绕了半个圈落在自己碗里,绿丝白片,是熘茭白。顾恽这一系列动作说不出的自然流畅,就像过往千百回练就出来一般,结发夫妻一样熟稔,赵子衿被自己这个想法弄得心神激荡,盯着白饭忍不住就想笑。
“赵子衿,你捧个饭碗笑什么。”
“高兴么。”
顾恽拿筷子在他碗沿叮叮的敲,嘴角却是带笑:“高兴个屁,明天你就要去南方沿河赠灾了,那里颗粒无收,只有树皮可以啃,趁着还有的吃,你就多吃点。”
赵子衿将他夹过来的茭白挑进嘴里,细细嚼了两口,他用饭的仪态十分优雅,不急不缓里自有一股矜持的贵气,他咽了那口,才无所谓道:“只有树皮,我回来就是。”
这话有够大逆不道,顾恽却是呵了一声,笑道:“妙哉。”
赵子衿一本正经的贬责他:“阿恽,你别误人子弟。”
顾恽一口饭菜刚要下咽,闻言登时一哽,被噎的翻了个白眼:“非也,烂泥扶不起上墙。”
“烂泥”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脑子里瞬间浮出一句,破锅配烂盖,就是忌惮着傻子不能过于才思敏捷,大好一句反击硬生生憋了进去,迎着顾恽顺手又给他夹了筷青菜,珍惜来之不易的食欲,礼尚往来的给顾恽夹菜,一顿饭下来,倒是吃的比在王府还多。
赵子衿不爱吃鸭,顾恽就一个人霸占了两只腿,赵子衿撑着下巴,看他有辱斯文的捏着根鸭腿,凑在嘴边上撕一口,曼斯条理的嚼,要是背靠树干身前篝火,就很有那么点江湖夜宿的味道。
他唇上沾了油光,亮晃晃的一层,随着咀嚼涟漪似的晃动,赵子衿盯的想入非非,一会想着阿恽的唇舌,必然比那鸭子美味数倍,一会儿又想,他吃鸭子,自己却恨不得,吃了他……
顾恽心不在焉,一条鸭腿被他啃得惨不忍睹,他举着半晌没动,心里仍在纠结,该怎么和赵子衿开口,而赵子衿精虫上脑,眼神都是虚的,也没注意到他的犹豫。
“子衿,此次南下赠灾治水,你都是什么打算?”顾恽丢了鸭腿,突然问道。
赵子衿仓皇回神,目光有些心虚:“嗯?没什么打算,水来土掩,父王也没说什么。”
顾恽本意也不是想问这个,他就是抛个砖,用以引玉,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赵子衿一怔:“不定,阿恽,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恽叹了口气,抬起眼直视他:“今晚初三,十二天后,就是五月十五。”
金蚕蛊,同样是扎在赵子衿心头的一根刺,他这段日子背地里,也查过许多卷宗资料,王府也悄悄的派遣暗卫潜入江湖,去打听消息,小半月来,却没什么进展。顾恽关心他,他当然高兴,却又舍不得他跟着操心担忧,便故作轻松道:“阿恽,你别担心,王府这边,已经有了线索。”
顾恽脸上闪过喜色,正要追问,一想哪里会这般容易,见赵子衿眉眼淡定,强自压下心里那股疑虑和不信,边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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