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箱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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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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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衿腼腆的笑了下,顾恽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赵子衿抬起头,襟怀坦荡的直视皇上:“微—臣喜—欢顾…恽,要…和他…一起—玩。”

满朝文武倒吸一口凉气,你看我我看你,个个像是受惊了山鸡,有顽固不化的老古板,双眼大瞪满脸惊讶愤懑,抬腿就要迈出来扑通一声跪下地,然后高呼此事万万不可会遭天下人笑柄,被邻着的高官们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眼神示意:他一个傻子,你也跟着发傻不成,简直贻笑大方,他要…玩,随他去。

顾恽只觉后背心自尾椎窜起一股寒气,嗖的一下扎进心里,冻得他在春暖花开时节一个大激灵,浑身剧烈的颤了一下,饶是他这人舌灿莲花,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恰当,只能软了双膝跪下去,嘴上说着皇上明察,草民和这位大人真的只有一面之缘,以防有心人污蔑他这状元名不副实,心里将这个不算认识的赵子衿涮了个体无完肤,暗道,这位爷,顾恽谢您抬爱,高攀不起,您打转请回,成么。

得了这么一个别出心裁的答案,赵愈也不能免俗的僵了会面皮,不过他心机深沉,很快便恢复常色,真如寻常人家的堂兄弟一般叮嘱半晌,总归是应了。

赵子衿乐滋滋的谢了恩,这次到出乎寻常的利索,生怕皇上反悔了似的,一步子就跨回队里去了,之后无人启奏,这便退朝,众人拜送皇上离去,这次赵子衿没有标新立异,除了跪的慢一些,别人都念完了他才孤零零的拖着半句“万岁”刻板的悠忽,没出什么大过错,皇上无奈的笑笑,起身离去了。

众大臣念及怀南王的面子,纷纷琢磨着以后是不是要诵念的慢一些,好配合起这尊惹不起的大神,免得上个朝弄得跟市集的叫卖似的,长一声短一声,简直…有辱斯文。

众人退出金銮殿后,顾恽三人朝着殿外走,预备在阶梯上头等候二位老师从这里走过,道个别,把谦逊的礼数做全。

顾恽一路走,身后跟着条无比扎眼的大尾巴,那白发男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眼巴巴的望着顾恽。

那人走在顾恽正后方,顾恽没看见他,可走在他右手边的许季陵斜向后扫见那人目光痴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还不太善于脸上一套心里一套,心头不悦,脸色登时不那么好看了;而左手边的杜煦也看见了,笑吟吟的捅了捅顾恽,眉飞色舞的往后瞟,八卦兮兮咬耳朵:“顾恽,知道身后这人是谁么…啧,你知道才怪,还是让本公子大发慈悲的告诉你罢,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怀南王府小王爷赵……”

杜煦这人哪里都好,就是爱穷得瑟,不显摆家世不炫耀才学,就爱显摆别人不知道的市井传说或大户家的小道丑闻,整个一长舌妇,每次他顶着一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正经嘴脸,眼睛刷的一亮,无休无止就是一两个时辰的慷慨陈词,蜜蜂似的嗡嗡不停,连带两个时辰不沾水,八卦功力之深,让人叹为观止之外,还恨不得以头抢地。

这不,杜公子双目熠熠生辉,像极了正午当空光芒四射的小太阳,顾恽心道大事不好,只想着怎么堵住这话唠的嘴,顺着他的话头脱口就是:“赵子衿。” 

下一瞬,身后近处响起一声颇为欢快的应答:“嗯,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死缠烂打

对于自己能如此顺口的说出赵子衿的名字,顾恽自己都有些想发愣,对于人名,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过耳不忘了?他正兀自发呆,身后猛然响起应答,顾恽莫名就有些做贼心虚,可青天可鉴,他分明身正无比。一转身,眼帘印上一张无限放大的笑脸,虽然俊美无韬,可顾恽毫无防备之下,差点没一把将赵子衿掀出去。

眼前一张放大的人脸,凑得近,左眼角那点细小的黑痣都一清二楚,更觉这人面容俊朗眉目如画,一双眼睛黑如点漆,里头盛满了他看不透的情绪,唯有掩不住的真切笑意。恰逢一阵细风拂过,一缕长发从身后滑出来,直直吹到自己脸上,银色如雪,微痒,不是赵子矜,又是谁!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明明许季陵之前那一眼时,他还不近不远的辍在五步之外,眨眼功夫,就悄无声息的贴了上来。

顾恽是独子,打懂事起,顾远修便教导他万事亲力亲为,他开慧早,又有些不为人知的孤僻清高,独来独往惯了,极少和人离得这样近。他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还没站稳,眼底印上一角绛红官袍下摆,赵子衿竟又贴了上来。

这次顾恽没有再退,因为赵子矜得寸进尺,不仅人跟上来了,还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左手。

他动作太快,顾恽才看见他抬手,还没琢磨透意图,手上就传来一股凉意,紧接着手指一紧,就已被牢牢拽住。顾恽下意识挣了挣,那人扣的不算死紧,却如蛛丝般沾衣牢固,顾恽没能得逞。

两个不算热络甚至算不上相识的男人,在严肃沉寂的太和殿外手拉手,即刻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不少朝官打不远处走过,以脖子为轴将头扭了个小半周天,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无不透露出浓浓的疑惑,这,像是一面之缘的交情么——

顾恽莫名其妙被抓,又稀里糊涂被围观,幸亏他脸皮够深厚,不至于耳赤面红,还能保持着斯文皮相。方才在朝堂见着皇上和百官们对赵子衿出格行为的默许和无视,他大概也能猜出来,这人约莫有什么人尽皆知的隐疾,又因某些一言难尽的原因不得不站在这里,想来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至于赵子衿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跟着自己,还亲眼有加,顾恽翻了个白眼,十分没有诚意的想道,要么是自己亲爹求神拜佛奏效,终于使得祖坟冒青烟,使得自己仕途开始之前遇着达官贵人,啧,还是个王爷;要么就是自己前世欠了他十万八千两真金白银赖账不还,今生讨账来了。

顾恽这人看着和气,其实脾气真不算好,耐心也欠点火候,极不耐与人交往周旋,好像和人说几句寒暄客套话,是让他上天摘星星月亮,一不顺心,就窝在屋里将眉头堆成小山丘,比他忧国忧民的爹看着还累。他母亲陈氏时常点着他额头说,怕是上辈子将美德都耗光了,这辈子投胎,生来就是个歪瓜裂枣破罐子,他还顺杆爬着怕马屁,说母亲明鉴,知子莫若母。不过好在他装模作样的功夫精湛无比,人前一副人模狗样丰神俊朗,谁见了都叹一声温文尔雅。

表里不一的顾状元耐心不咋地,可粉饰太平的功力首屈一指,极少有这么快破功的时候,他就快忍不住要开溜了。不知为什么,这人满头的白发扎的他心慌,恨不得离这人十万八千里才好,心底对这抹异样的颜色,总是有股心神不宁的细微抵触,好像久到今生记忆之外,就见过这种耀眼的白色,想一次,心里就犯一次怵,大概真是前生做了亏心事,是他欠了这位爷。

顾恽开始有些烦躁,可这次却不是因为不耐,而是因为那股浅到了无痕迹又根深蒂固的抵触,他叹了口气,先是看了眼自己左手上连着的修长手指,然后抬头直视赵王爷,彬彬有礼道:“王爷,这…是何意?可否先放开草民的…手。”

赵子衿一眼不眨的盯着顾恽,这是他完全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次离顾恽这样近,情不自抑就去拉他,肌肤相贴的瞬间,心里浮起万千过往,却只有他一人还记得,往事历历在目,那个时而温柔时而暴躁的白衣男人,最终定格成面前这个青衣男子,一切都变了,唯有眉下那双眼,一如往昔,幽黑清亮。

赵子衿心头砰砰乱跳,如痴如醉的看着顾恽,差点就情不自禁叫出一声阿恽,正当此时,顾恽几不可查的一皱眉,赵子衿眼神一晃,一颗荡漾的春心立刻犹如石块入水,嗖的一下沉了给没影儿,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以为这人厌恶自己。他有些悲凉的想,上辈子将他吓得太狠,以至于转世之后仍有阴影,他见着自己,眉头直皱,恨不得退避三舍,可他再退又能怎样呢,自己照样得跟着贴过去,自己和他,只有这一世的缘分,除了牢牢抓在手里,他无路可走。既然他怕,那就先……

电光火石间他打定主意,接着装疯卖傻,傻子招人嫌,却也遭人同情,不会惹人忌惮,还能撒泼打滚,甭管顾恽如何戒备厌恶,豁开脸皮死缠烂打,等到他不那么怕自己的时候,他喜欢什么,自己便陪他做什么,他要什么,自己便竭尽所能给什么。

爱之深责之切,情至浓便虑之切,其实赵子衿是想太多,顾恽不止对他退避三舍,他是对谁都恨不得绕道而行,他这种人,只有投胎去当大家闺秀才适合,偏偏跑来做官,简直的活受罪,可见父母望子成龙,有时又确实是将子女往火坑里推。

想是这样想,可脸皮哪里是说豁就能撕的,赵子衿前世加今生,都是等人伺候的大爷,前世忙着发号司令,今生忙着当傻子,猛地就要撒泼打滚,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赧然,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顾恽,悄悄深吸了好几口气,手心里憋出一茬茬冷汗,微恼,怎么撒个娇,比练套刀法还难,这才羞愧的做好前期准备。

他将握在顾恽手上松懈的力道补回去,仔细想了想赵全初来王府的时候对着福全叔撒娇的模样,微瞪着眼对上顾恽清亮的招子,拉着他的轻轻手晃了晃,难为情的不行,心虚的恨不得钻地缝,故而脸上那层薄薄的红晕倒是真切,五六岁的孩子撒娇似的,露出一排白牙,咬了咬嘴唇,忐忑道:“恽—哥,糖…糖—葫…芦。”

顾恽被赵子衿弄得一怔一怔,前一句后一句,自己都牛头不对马嘴,完全没有章法逻辑,他突然就成了王爷的哥?糖葫芦?堂堂怀南王爷在太和殿门口,问他要糖葫芦?顾恽啼笑皆非的看着赵子衿,无奈道:“王爷,您先放开好么,您要吃糖葫芦,宫外遍地都是,抓着草民作甚。”

赵子衿笑眯眯的摇头:“不…放,我…要—吃你—买的——”

顾恽故意忽略了杜煦惊讶的像是塞了个无形鸡蛋的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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