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五千五百两,郭琴师创新高啦!」
「不错,在我们这种小地方,花魁都卖不到这身价呐。」
五百两的差别就被人吹捧到这个份上,我不禁嗤笑出声。
「怎么还不出手,算我求你了好不好。」藏在我身后的某人呈现出的几近是哀求的状态。
我仰起颈子望了眼秦歆樾,他已有所感知地垂首看向了我。
于是我勾起了唇角,笑得十分漂亮。
他的眉毛动了动,尚来不及发出声音,我的手已率先扬了起来。
「哦,哦,那边!」老鸨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如同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神迹,「那位客官,您要出多少?!」
昂起了脑袋,一对食指在半空中缓缓交叉,那过程仿若一场冗长的仪式。
「十……?!」老鸨不明所以,抑或说是难以置信。
只不过,倘若她所想的是十万两银子,那便错的离谱了。
我清了清嗓子,亮声道,「本座出十万两黄金!」
第一百五十二章失 计
「十万,他是说十万吧。」
「而且还是黄金呢!」
「我,我没听错吧,天哪,我一辈子都未曾见过那么多钱啊……」
人群里细碎的议论声均一字不漏地进入我耳中,我皆仿若未闻,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台上。
老鸨吞咽下一口唾沫,再次确认了一遍,「客官,您,此言当真么?」
我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立刻欣喜起来,当即拉开嗓子宣布道,「黄金十万两,还有没有人再往上涨?」
这一刻起,祝员外出什么价钱已经无关紧要了,还有没有人继续喊价也似乎不那么重要了,话题的中心已然成功转移。
藏在我身后的家伙不自主地拉扯了我一把,极尽压低声线地小声说,「喂,你疯了!」
「怎么,那祝老儿能出得起比这更高的价么。」
「不,不是这个问题吧!谁会为这个花这么多钱,那可是十万两黄金!」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就不会吗。」
感觉到他拽紧我衣衫明显力道一松,半晌耳后才传来他十分沮丧的声音,「会的吧,如果可以的话……」
我笑着,侧首看向他,「那便是了。」
不知是何故,听了我这话他不觉呆呆地望着我,木讷得再没有其他反应。
遂以手指点了点腮下,我漫不经心地道,「话说回来,本座也并没有带着那么多黄金呐。」
「什……什么!」他犹自从神游当中猛然惊醒。
「嘘——!小声点。」侧首笑眯眯地望向秦歆樾,「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他有便够了。」
「原来脸色,谢谢秦兄!」既是差异又是欣喜的惊呼。
而被点名了的那人脸色自是不会好看,他攥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外围拉近了些,刻意避开了那傻小子低声问道,「你搞什么鬼!」
「方才不是都看见了。」
「十万两?」
「恩,而且是黄金。」
「你……」他抬手抚压住了额心,「我是想过你会有所动作,却没料到竟然这样玩。」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本座很认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个数目。」
张口正欲回答,而他似乎不需要任何人响应一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于我来说,这世上焉能有其他人与你同等身价。」
我的身子一震,确是怔住了。
对于那过去的十万两黄金,我曾作过无数种念想。原本认定依照当时的状况,他那举措无非是用以羞辱之意。而今如此煽情的一说,倒是变得动人起来。
待平复下来后,我抬起手指细致地勾画着他的胸膛,却被他将手一把摁在了胸口。
微微抬眼,「本座很高兴你是这个意思。」
他敛起眉心表示不解,我只但笑不语。
而在高台之上,成交的锤子终于落了下来,老鸨已是笑得合不拢嘴。
我眯起眼睛看着坐在那上等席位的那人,只觉他的神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面上那昭示着和善的某样东西突然不见了。以他的角度,再加上顶上摇晃的灯光,要找到淹没在人群我原本十分困难,他却执拗地仍朝这边观望,好似一定要掘地三尺将我挖出。
老鸨犹在十分陶醉地吆喝道,「郭琴师马上就下来了,能得到他这样的人真是好福气呢,刚才的那位客官趁现在赶紧上来吧!」
四周的人已然认得了我,目光齐刷刷地全看向了我。
这么一来,连台上的人都能精准地寻到我。
被撇开在一边的傻小子也催促着,「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我回头看向他,约莫因为动作太急而显得没有表情。
「作,作甚这样看我。」
伸手指尖轻触上他的腰线,指头慢慢并拢。
「你干什么!喂,喂!啊啊啊!」
与当初在芦苇荡里分别丢出花间五贼一样,我将他整个人丢了出去!
由于毫无心理准备,那家伙在空中翻滚时已是惨叫呼连连。还好身上带着些不弱的功夫而不至于太过狼狈,只是最后落地时还是禁不住一个趔趄才勉强保持了平衡。
一站定他便能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的高台正中,这下才算是彻底懵了。
他也曾试着以视线搜寻台下的我们,而我却趁这个空当有意将自己与秦歆樾安顿在了一处偏僻的墙角。
台下秦歆樾问我,「这样好吗。」
我不甚在意地回答,「呐,这种事,谁知道呢。」
台上,老鸨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迟疑地问,「客官,方才出十万黄金的是您吗,怎感觉……有些不太像。」
「不是的,不是我!」他连忙矢口否认。
「不是?那你上来是做什么的。」老鸨的神情微转,变得稍微有些难看了。
「我,我只是……」
反复重复着回望台上与台下的间距这个动作,支支吾吾地口齿含糊不清。
这时,有人发出了一声毫无预兆的惊叹。
人们齐齐昂首,恰好望见出现在楼上,人们视野里的郭芸。
他依旧是那一身素净的打扮,唯独不同的是今日依照惯例在面上施以了淡妆,即令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妖艳的气息。
那傻小子也抬起了头,与众人一道呆望着郭芸从阶梯上一步步地走下来。
他的脸上分明还易着容,郭芸却抬起指尖笔直地捺向他,「回去。」
傻小子的脸上立马显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倘若再不走,这辈子你都休想再见到我。」
「我,我不要!」
「那就选择吧,走,还是不走。」
在这般逼迫之下,那家伙的应对是紧咬住了下唇不发一语,然后那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迟迟得不到回答的郭芸兴许也有些着急,遂转而对老鸨说道,「妈妈,这个人是存心来闹事的,把他赶走吧。」
闻言,老鸨脸色一垮,当下气恼地嚷嚷着,「呔,就是说嘛,真晦气。来人,把他给我撵出去!」
顷刻间,几名打手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名已经上前反扭住了他的胳膊。原本猜测他可能会依凭武功大干一场,哪知他却一动未动地任由那些人桎梏着。
「郭……郭芸。」鱼儿似地喘息,恰如百般辛苦。
站在他对面的人将脸撇向了另一边。
「我喜欢你,郭芸。」姗姗来迟的告白,只嫌太迟。
那人又转回了面孔,四目相望。
「你……喜欢我麽。」
仍是无声寂寥。
「我明白了。」傻小子的脸上没有关于难过的任何表情,只是眼色陡然之间变得异常空洞。
如同一具木偶般地被人架住四肢,即要被人拖了出去。
见状秦歆樾即要出手,而被我即时拦住。
与此同时,上等席位之中,原本不该沉寂的某人终于站了起来。
手掌一下下极有节奏感地缓缓拍合着,他说出来的话却又不似在真心赞美。
「感人,真感人。」
郭芸侧身望着那人,一双秀眉悄然颦起。
老鸨亦面露诧然之色,「祝员外,您这是……」
祝老头踱至傻小子的身侧,突然出手端起了他的面孔。那傻小子竟然毫无反抗,任由他摆布。不多时,傻小子的真面目就这样暴露在了公众面前,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继而议论纷纷。
「这,这不就是……」
「喂喂,刚才的那算什么?什么状况呃这到底是。」
「传闻中的那个人居然会钟情郭琴师!不得了,不得了,天要变了。」
「咳,恐怕祝员外这回,怕是要不高兴了。」
正被说道的那两名主角,其一轻敛眉宇面上暗泛忧色,其一痴傻于形仿若事不关己。
祝老头打断了各路不着边际的讨论,一脸反常地桀笑着,「诸位安静,不妨听鄙人一言如何。」
第一百五十三章鸣 曲
与此同时,秦歆樾招来饶乱纭,与其耳语几句,饶乱纭便穿越过人群出楼去了。
其间我下意识搜寻了一番阮缃融,却不见他的踪迹,大约是方才混乱时被人群给冲散。
秦歆樾见我这般,于是问道,「在找什么。」
心知他若知道答案必不会痛快,遂以一个大大的笑脸相迎,「什么也没有。」
另一方面,众人对祝员外的发言自是全无异议,所以台上他的声音犹在继续,「过去关于收租收税之事,或许鄙人一直欠大家一个交代,今儿就不妨趁这个机会当着大伙的面把话挑明了说。」
既是这事儿在座人的神情都依次转为肃然,兴许所有人都在好奇,他会对此做出怎样的解释。
「说起来,鄙人从前有一名知交故友姓朱,因为老年得子而宠溺有加,可怜我那贤侄打小便被贯了一身恶习。」
有人问曰,「祝员外,您到底要说什么。」
祝老儿仍不急不缓地说下去,「后来贤侄与其父一语不和发生了口角,从此竟狠心撇下老父离家出走!所幸后来投奔到鄙人这里,才好令鄙人那老友安下心来。哪知他来了以后依旧恶习不改,甚至打着别人的名头干下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鄙人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焉,又不忍将他送去官衙,才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堕落铸下大错!」
「……祝员外的这意思莫非是!」
「不错!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寐莲教教主。」从寻欢楼打手那里扯过兀自痴愣着的那傻小子,并将他推搡到了台边众人眼前,祝老儿的声调已是越说越发激昂,「就是他!姓朱,名鸣曲,正是我那可怜老友的嫡出不肖子!」
此言无疑惊起了轩然大波,那祝老儿还在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傻小子朱鸣曲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