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骤然喝止了这片堪称歪风邪气的无关议论,转而咤道,「休得胡言乱语!」
「啊呀,此话怎讲,本座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何来的胡言乱语。」
「真个冥顽不化!兄弟们,把他也拿下!」
说罢,已是率先拔出系在腰间的长刃直指向我们。其身后,亦是刀影重重直晃人眼。
我不慌不忙道,「奉劝你们,还是别乱动比较好。」
「哈?」
「看呐,进去了……」歪了歪脑袋,勾动手指抵在脑边,「进去了这里。」
「什,什么东西?!」极尽维持着镇定,他们却僵直了身子认真地惊慌起来。
「已经,停不下来了。」
这只是灾难的起源。
如同一句即时生效的魔咒,临近之处连同官差在内,不少人都抱住脑袋哀号起来,发展到后来以至于就地翻滚。稍微站在比较靠后的人没受到波及的,都只能瞠然望着这一切发生,大约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令形势顷刻间忽转。
渐渐地连郭芸的面色也变得不大好看了,唯独傻小子一人站着无恙,直至郭芸忍受不了痛苦地俯下身子,才猛地反应过来匆忙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郭芸?郭芸!」
郭芸唇色发白,却是隐忍地摇着头。
我对朱鸣曲招了招手,「你,过来。」
仿佛终于意识我是在召唤他,朱鸣曲先是身子一颤,不消一刻即立马拖着郭芸的身子一齐来到我身前,这时候的官差连阻拦他的气力都没有。
我朝他摊开了右手心,「把这个让他服下去。」
「这是什么。」他犹带疑惑。
我轻描淡写地回答,「只是一些驱虫的药,来这里之前,我们不是每人都吃过的。」
「你!你!原来这些人会这样都是你干的!」
「显而易见的不是么。」
不错,那些人不过是中了我方才掺杂在花瓣当中的金丝蛊。这种蛊还是我从秦歆樾那里借来的,蛊虫在进入人体初期是会有些抗拒感,事后驱赶它却只需一些普通的驱虫药剂即可,总结起来倒是无甚大的害处。说到它的作用嘛……
「你到底要做什么!」傻小子终究不是淡定之人。
跟往常一样,我施施然对他吐出了两个字,「闭嘴。」
在那边,人们的面上均浮现出些许浑然之色,仿佛痛苦全然脱离了身体。
示意秦歆樾将我放了下来,我踱步地向那些人逐渐靠近。
暮色笼罩着整座街景,我发出的声音不觉变得通透,而他们的应答声更有如歌颂一般。
「谁有罪。」
「我。」
「尔等起源于罪。」
「正是。」
「人之所欲,实为灭罪。」
「正是。」
「欲盛而不自持,罪无可恕。」
「正是。」
「尔等焉有罪乎。」
「我有罪,罪无可恕。我有罪,罪无可恕……」
莫名而来的呜咽声四起,那传感到我身上的绞痛感撕心裂肺。
一名十七八岁的孩子在人群中啜泣不停,我伸手,将掌心按上了他的头顶。
「已经没事了。」我说。
「是!」他迷茫地望了我一眼,即抹干了泪水,铿锵有力的回答。
维持着这样的状况,中蛊的那些人都逐一回复了常态,甚至比之前更要容光焕发。包括那些官兵,都面露欣喜甚至不再与我为难。
最后只剩下一人,那便是祝员外。
他正屈膝跪在我面前,抬头乞怜着,「救救鄙人……」
我挑了挑眉,「连你也想得到救赎?」
「快,快触碰我。」
手探了出去,却在快要触到他时突然停了下来,他立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叫。
于是弓下半身,眉眼弯弯地道,「胆敢找人冒充本座,对了,还是那么烂的人,这罪可不轻的。」
他似乎没有听懂,依旧咿咿呀呀着寻求救助,抑或这辈子都再无可能听懂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质 询
虽说那些平民百姓多是不通武功的,可真正要摆脱起来还是颇费功夫,更何况那些人都跟疯了似的一路追逐。令朱鸣曲郭芸二人先行,我与秦歆樾绕着远路外加百般诱导,才随后脱身。
一共气跑出了数十里地,饶乱纭就在前方约定好的位置接应着。
在作为据点的房前见到我们,饶乱纭的第一句话便是,「主公,您出场时的那点嗜好……属下真不敢恭维。」
闻言,秦歆樾的嘴角抽搐了下,立马黑掉整张俊颜。
我连忙打着哈哈地调解,「小纭儿作甚那么计较,瑭儿那么做自是有他的道理的,此举不过是为了令金丝蛊的效用接近最大化。」
大言不惭地如此说道,其间感觉到秦歆樾无声地瞥了我一眼,我均装作没有注意到而并没有反应。
饶乱纭自是明白人,却不道破地笑道,「原来如此,属下是觉得以主公向来低敛的性子,断然做不出此等抛头露面之事,果真是有内情的。」
我干咳了声,不置可否。
终究还是秦歆樾打断了这场无益之争,转而询问着饶乱纭,「他们可都到了?」
「禀主公,属下已经派人守在必经之路上将朱大人与郭大人接了回来,并无出岔子。」
「那便好。」
「只是……」
「嗯?」
「唯独剩下阮神医一人,至今未归。」
我不禁插言,「什么,不是事先说好了的麽。」
饶乱纭瞧了我一眼,仍不卑不亢地答道,「饶某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事到如今才觉有些不对。」
回想起方才在寻欢楼内时便有所察觉他失踪的事情,却未及时做出判断,忍不住懊恼起来。
与秦歆樾四目对视,我张了张嘴。
他抢在我前面开口道,「怎么,现在就要折回去找他?」
「那倒不至于,他阮缃融那么大个活人岂能说没就没。兴许是被其他事给绊住了,晚一些便能回来。」
「这么说……」
「不如现在进屋里去,等天黑了再做打算。」
「那就这么办吧。」言罢,他不由分说地俯身将我再度抱起。
在饶乱纭做出这等亲密之举还是令我倍感别扭,遂勉力挣扎了下。
「别动!」
「哎?」在他的喝止下,手的力道竟不觉放松。
「我体内的金丝蛊,你还未曾替我化解。」
「你中了金丝蛊?什么时候的事儿。」我顿时哭笑不得。
他则牵引着我的手摁在了他的胸口各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说怎么办吧。」
我吞咽了下,终于一百个不情愿地问出了口,「……你想怎么办。」
「那还用问么,当然是……」
他的面孔愈靠愈近,我已有所感知地认命闭上了眼睛。
这时,身后的大门处却传来一阵听着便晓得是故意为之的咳嗽声。
我与秦歆樾齐齐回头,但见朱鸣曲那小子正依靠着门,洋洋得意地望着我俩。
「啧,怎么不继续了。」得理不饶人,还犹不放过地调侃之。
挣开秦歆樾的桎梏双足点地,他的手臂还维持着环抱在我身前的姿势。
我笑吟吟道,「那可不成。看一次,收十万两黄金。」
明显意有所指的对话,令他面色微变。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问道,「抱得美人归的滋味感觉如何?」
「还说呢,我……」就此话题轻易转至他身上,果真是极其单纯的傻小子。
心觉好笑,面上犹掩饰般地挑了挑眉,「哦?难道不好么。」
「好是好啦,可是……」
「可是?」
「鸣曲,你又在跟人胡说八道些什么!」伴随着难得冲动的属于白衣琴师的亮丽声音,一只枕头随即被抛了出来,正中傻小子的后脑。
傻小子抱头呜咽了声,「不能再说了,郭芸会不高兴。」
我奇道,「不高兴,那是何故。」
「郭芸一向都害羞啦,就连方才见了饶大哥,他都不准我提起这茬。」
「只是害羞何以变成这样,莫非是……」
有如沉吟地延长了尾音,果然换得傻小子比谁都快地上套。
「是什么?!」
「莫非是不愿跟世人公开吧,你俩的关系。」
「什,什么……」他的面颊上信与不信各自掺半。
「可以理解呢,毕竟对象是像你这种人。」
连秦歆樾都半真半假地看似鼓励,「朱兄弟,努力转正。」
傻小子即时露出了一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正当我稍加思索是不是太欺负他时,白衣琴师的身影出现在门槛里。
他的神情一脸肃然,完全不似在开玩笑。
「鸣曲,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郭芸……」傻小子的脸上即时浮现出很受伤的表情。
「你先进去,我还有话……想跟他说。」抚琴的手指直指向我。
不止是朱鸣曲,秦歆樾亦面露诧异之色。
却是我意料中事,我回过头来对秦歆樾说道,「你先进去,本座随后就来。」
秦歆樾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他拍了拍傻小子的肩膀,安抚地带着他朝屋里面走,傻小子还禁不住地再三回头。
忽而听到他好像这么问了秦歆樾一句,「秦兄,你可知道他们要聊什么。」
秦歆樾淡然回答,「一些有的没有的事。」
饶乱纭跟随着进门时犹颇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我想我可能此生都读不懂那其中的意思。
待院子里只剩下我与郭芸二人时,我抬眼对着他微笑,「你还有什么想问本座的。」
「本座……那是你的自称吗。」
得到毫无干系的回答,我皱了皱眉头。
他兀自说了下去,「鸣曲或许想不通这道理,他对人从来都不设防。可你……实在是太可疑了。」
「所以呢。」
「我的初衷不是要怀疑你,只是为了鸣曲我什么都能做。」
「哦?也包括当初为了他而进的寻欢楼?」
「你……你知道?」
「之前瑭儿去祝家庄时便有所发现,而后派遣饶乱纭追踪调查,结果显示,那些地底下遇难的少年,长相原本都与鸣曲的有几分相似,陈列出来的部分也正是相似的器官,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仿佛是被说中的直接反应一般,他紧咬住下唇。
「迷恋上至交老友之子却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最后冲动之下又做出偏激之举,那祝老儿还真是背运呢。」
他依然没有大的反应,只是那阴沉不已的表情令我有所预感,必是一语中的。
我笑了笑,仍续道,「如果他而今还是清醒的,指不定会悔到什么地步。」
正是这句话,让他猛地抬起头来。
瞪大眼睛,以他苍白的唇嚅着,「莫非你……」
立马便明白了他要说什么,我打断道,「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