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住他的腰调换了两人的位置,我的手不假思索地掐上了他的颈子,「喂,你疯了么。」
他的手抽搐一般地动了动,半晌才有了反应。
「……林琤?」
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衫上沾到的灰尘,「亏你还认得出来我。」
他语塞,又再次望向了窗外。
「起来吧。」我说,「该走了。」
「我,我不跟你走。」
「什……」恰似出乎意料的回答,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偏执地重复了一遍,这时已变得异常坚决,「我不跟你走!」
就这样僵持之间,门口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卓霓裳走了进来,幸灾乐祸般地道,「如此甚好,阮公子还是应该跟了小女子去。」
阮缃融竟没有表示反对地任由自己被拉住了手。
眼见着两人就要从我面前经过,我终于做出了反射。
「慢着!」转身挡在了他俩跟前。
「林公子还有何话要讲。」卓霓裳挑衅般地扬起了秀丽的眉。
见她如此,我禁不住怒由心生,「你们对他做了什么,那家伙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就要问林公子自己了吧。」
……我?!
「不管怎么说,阮公子还是交给小女子比较好,林公子总该不会是……吃着碗里的,还盼着锅里的吧。」
此言已是极致的露骨,饶是我亦不由得面色一沉。
而阮缃融,只是有些心急地瞧着屋外,仿佛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
卓霓裳抿嘴一笑,并有模有样地掬了一拳,「林公子若没有别的事,我与阮公子这就走了,后会有期。」
我明白此时若再不出声制止,两人就要真的离开了,怎奈迟迟都发不出声音。
忽而外头传来一声哨响,即有苍鹰自窗前滑过。
卓霓裳即时花容失色,「不好!大哥必是发现了。」
这句发现了,包含之意深远。
却不知是发现了他的亲妹子不在闺中,还是发现了我那留在原处的替身其实非本人。
我与卓霓裳相视一眼,其间念头已经转了几转。
显然她与我所想的是同一件事情,不论对手如何,眼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须得有一个人去引开卓人芳或者他派来的人。
卓霓裳突然笑道,「大哥那儿得交托与林公子,小女子就不方便出面了。好在大哥想来敬林公子为上宾,必不会亏待了。」
她与卓人芳是为亲兄妹,卓人芳难不成真能把她如何?
我当然不能真与她计较这个,而仍以笑脸相应着与其虚以委蛇,「这么说,卓小姐已有法子脱身?」
她不置可否,「只惜林公子似乎失去了武功,不然一道走才是皆大欢喜。」
这话又明摆着瞎扯,若说武功阮缃融也是半点不通的。不过也正是词语一言点醒了我,到这里来之前她曾离开过一阵子,必是那时就已布置好了后路,可以带着阮缃融离开而且绝对可行的路。
我仍装作了然地答道,「原来如此,不过本座心有一事未了。唯恐卓小姐一介金枝玉叶之躯,不能把小融儿照料安生。」
说到“小融儿”的字眼时,卓霓裳的面色变的相当古怪。
她故作为难地道,「小女子岂能不知道这个,林公子虽有能耐,咱们阮公子却又不愿跟了你……」
「我跟他去。」
突然岔入的话语,令我俩同时愣住。继而望向发出声音的那人,我的心骤然一痛。
月夜将他的瞳孔衬得黑亮,哪儿还有半点不清明。
这人是卓然的,人间仅有的。
曾几何时意气风发而风姿斐然。
曾几何时身不由己却又意重情深。
他正无比认真地对卓霓裳说着,「我跟他去,所以……孟夫人,这里拜托给你。」
一句孟夫人,眼前就横着了千沟万壑。
卓霓裳的唇细微地颤抖着,直至猛地推开他。
「去吧,你们去吧!」
阮缃融的手微微抬起,却破败地垂落下去,最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
明明事不关己的,只是这“多谢”两个字却叫我寒意顿生。
「走了。」我轻唤了一声,兀自朝门口行走。
与我所想的无差,此时的阮缃融只是沉默地跟了上来。
「等等!」
我蹙起眉心回头望去,只道这女人还有什么不甘。
她的指尖直向我,情绪有些失控,「……听着,我不是输给了你,我只是输给了他,只是输给了他!」
我歪了歪唇角,轻蔑地一笑,「有区别吗?」
「什么……」
「要想赢过本座,等修炼个十年再来吧。」
「你不要太过分……」
门被我啪地关上,也同时斩断了她哀鸣般的尾音。
于是只剩下我与阮缃融二人。
一路上,无声更胜有声。
快走到阶梯处时,卓霓裳追了出来。
略觉不耐地想,女人还真是难缠,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时候,她却径直地走到我的面前。
她似乎已经回复了镇定,甚至比平常的模样还要风雅,只是连一眼都没有看向阮缃融。
「莫非林公子是想直接从这里下去,正中我大哥的下怀?」
我心知她必有后话,所以沉默着等她说完。
她啐了口,无奈地长叹了一声,「瞧你这副碍眼的样子,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渊 歧
顺着卓霓裳所指的方向拐进阁楼的后方,居然在那里找到系在立柱上的一根极长的白色缎带,足以垂落到阁楼下的地面上。
若换作卓霓裳,确实能够依凭这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就带了一个人下去。如今却是两个男人,而且还是两个不通武功有如残废一般的男人……
阮缃融在我印象当中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雅书生,指不定连攀爬的过程中都会凭空掉了下去。这样一来,连分批行动都不可以。
思及此处,我皱了皱眉头。
「要不,我抱着你。」站在我身旁的人有些手足无措地说。
我猛地抬起头,几乎撑裂了眼角,看向他的目光如火如炬,「……你说什么。」
「我是说……」
「够了!要抱也是我来抱你!」
他立马面露为难之色。
不明白为何仅是换个位置他就是这种反应,还有方才在屋子里闹别扭般地不愿跟我走也是,从今天见到他第一眼开始,不对劲的感觉就愈发强烈,只是后来在他面对着卓霓裳的时候又感觉没有异状,才叫人没有过于放在心上。
于是我果决地道,「就这么定了,由本座来抱你。」
他呜咽了一声,局促地摆弄着衣角。
对这样的他感到焦躁,我目光微转,下意识抚了一把额发。
这一眼,竟不期瞧见了竖在角落里的一只竹筐,不觉有了主意。
将缎带的另一头与竹筐相连,催促他进去,并再三嘱咐着下去之后一定要寻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切不可就站在下面巴巴望着。他茫然地点点头,应下来得还算干脆,才令我稍稍舒了口气。
其实仍有些不放心,若在此过程中被人发现,那我们的处境将是进退两难。
稳稳地将竹筐放了下去,令他安全着地。而轮到我时只能扔开竹筐,仅依凭缎带的力量滑了下去。
到最后时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一人却在身后扶住我的肩膀,我不由得惊出一生冷汗。
回头望去,却看见阮缃融。
不禁勃然大怒,「之前不是说好,要你躲起来的吗?!」
「可是……」
我还要再说些什么,不远处传来齐整的脚步声。我即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进了墙角的阴暗处,探出头来向那个方向张望。
那是一列琅琊门的侍卫,一看便训练有素。
「快点,跟上!你,去那边!你,带着他们去那边!」为首的侍卫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眼看着即成包抄之势。
我开始拼命思考对策,何以穿过即将扑面而来的天罗地网又不引起人注意力地由此脱身。
正想着,那些人又同时迸发出一声低唤,「小姐!」
我反射性地抬头,觎见那里凭空多出来的绝色女子。
卓霓裳道,「唷,这是在干什么呢。」
那为首的侍卫不慌不忙地回答,「小姐,我们奉门主之命正在执行公务。门主还说了,若是中途遇上小姐,一定要将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哦?大哥他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那好吧,你们带我回去复命吧。」
「是!小姐这边请。」
说着,那拨人极为默契地分为了两路。
「等等!」
「小姐还有吩咐?」
「他们是做什么的。」
「啊……他们,他们在执行门主交代的任务。」
「有什么任务,难道比本小姐的安危还重要吗?」
「这个,不敢!」
心道这霓裳果真是不一般地能胡扯,我拽过阮缃融即从后方逃遁。
终于抵达了琅琊门的大门,远远瞧着门前依然有数名守卫正挺立着。
拿胳膊肘撞了撞阮缃融,「哎,有什么能用的药么。」
起先他摇了摇头,表示未懂。
我皱着脸埋怨道,「这里距离太远,你原先的那些药全派不上用场。」
他一脸恍然状,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形状怪异的东西。
「这是什么。」
「催泪剂。」
「喂……我说。」
话音未落,他已将手中的东西投掷了出去。
顿时白雾四起,咳嗽声哀鸣声连成一片。
与阮缃融一道掩住口鼻跑过大门的时候,看到那些坐在地上哭泣而战意全无的侍卫,禁不住笑了起来,「呐呐,真是个好东西。咳,小融儿,你还有么?」
若是以前的阮缃融,他一定会那那双神采奕奕的桃花眼毫不客气地瞪向我。而此时,他立马从衣袖里又掏出了几个递了上来,怯怯地道,「没了,就只有这么多。」
我停下脚步,滞愣住了。
手里捧着那几个奇形怪状的小东西,固执地望着他那杏黄色的背影。
「阮缃融……」
「什么。」他回头,一刹间,那面部的轮廓竟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韵光。
有些底气不足,声音也逐渐低转了下来。
「你还在那么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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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阮缃融躺着,我在榻边坐下。
他周身掩好了铺盖,只露出一双还有些惊惶的桃花眼来。
距离逃出琅琊门已经近一天时间,并不是说就此安全下来,只是这个人的情况仿佛愈发糟糕了,所以不得不寻了一家客栈安住。
我难得柔声地道,「第一次与你重逢的时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