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不多时周围便亮了起来,一盏精致小巧的莲花灯被樊玫缀托在削葱般的指尖上,这情景煞是动人。而那莲花灯里七色莲瓣相拢,散发着不容忽视的亮光。
「从敦煌弄来的上品,如何,漂亮吧。」樊玫缀的神情得瑟不已。
「还算不错。」伸手取过他手指上的东西,托在掌心里端详了一阵子,正日八经地道,「本座就勉强收下了。」
「喂,喂,你这人!」
遂朝向贺灵,「啊,对了,贺灵,你说的哪儿呢?」
只听樊玫缀似在身后咕哝了一声,「算了。」
我暗自轻抿起了唇角。
即便是在这样的灯光下,依然能看清贺灵发白的面色。
他颤抖着抬手指着一个方向,我跟随着望去竟亦是一惊。
那是洞穴的一方角落,隐隐可见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正起伏着,仔细辨认才能确定,那是一个人佝偻着的背影。
第一反应便是,那是阮缃融不会有错。
可稍微走近一些又不觉犹豫了,心道这一定不会是阮缃融。
我停下了脚步。
「……大人?!」贺灵迟疑地唤了一声。
我朝着他轻轻一笑,「走吧,你不是害怕么。」
「可,可是!」他不敢再往下说,而他那神情表明,若不弄清楚究竟只会更加在意而已。
我只装作并不明白的样子,视线稍稍敛起。
「还是放不下的吧,所谓桃花债就是这么个东西。」樊玫缀略带嘲讽意味地突然发出声音。
「哪儿有的事,话说回来你这玫缀馆的堂堂一介馆主,难道可以这样清闲么。」言外之意,是在揶揄他尽管他人的闲事。
「一分,你过去瞧瞧,若是哪里流落出来的可怜人,就赏他一百两银子。」
一分领命去了,我的指节却愈发扣紧。
不消一刻一分回来了,却回禀道,「属下奉命打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樊玫缀扬起了一对柳叶般的眉毛,意有所指地望向我,「看来是弄错了。」
我无声地点了点头。
再往里走,竟然发现洞穴的尽头还有另一个出口。
樊玫缀征求意见地问,「现在如何,要继续追踪吗。」
我叹了口气,「原路返回罢。」
哪知再经过那儿时,那人已经不在了。
本来是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边,却恰好给樊玫缀捕捉了个正着,于是他又说了一遍,「果然是从哪里来的流浪汉吧。」
继而不耐起来,总嫌他的声音莫名刺耳,「这个本座当然知道!」
拂袖转身,独自走在最前面,贺灵约莫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上来,樊玫缀适时拉住了他,「让你家大人一个人静一静便好。」
虽说潜意识里也是希望能够一个人自处,可听到他对贺灵那么说,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这感觉就像是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又被人毫不留情地剖析开。
真是颇为糟糕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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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里大家同住进一家客栈,自是还有樊玫缀来承担所有费用。对此他并不以为意,还相当慷慨地再次摆出一桌佳肴盛宴来。
原本白忙活了一天,我们几人本就饥肠辘辘,哪知贺灵即时就被收买了,立马口没遮拦地可耻道,「大人您真好,我们家大人若有您这一半那就完美了。」
「哦?你家大人又怎么不好了。」说着这话时,樊玫缀好奇地瞧了我一眼。
「我与大人在外头的时候,每次就算有什么好吃的,也总是蹭别人的。」
贺灵,你说话可不能不凭良心啊!呜,虽说有一半是真的……大概,就一半吧。
「是吗。」樊玫缀带着笑音回答,「这种事,咱家能够想象。」
……喂,这又是个什么意思呐!
贺灵乖巧地眨了眨眼睛,「只是大人,贺灵原以为您是无所不能的,可是您答应我家大人的事,不一样也没能做到么。」
闻言,我无力夹着菜的手微微一顿,扬起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了贺灵,竟窥见他相当认真的表情。
贺灵……
樊玫缀也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仍不急也不恼。他轻泯了口茶,慢道,「咱家既然答应了,自是都会做到的。」
「那,那?」贺灵欣喜起来,目光闪耀着,充满希望地看着我。
「只是关于这件事嘛……」樊玫缀故作沉吟道,「贺灵,至关重要的还要瞧你家大人的意思。咱家是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轨 辙
「哎?为何这么说。」贺灵不明就里,立马十分上套地跟着问了出来,「大人的意思不是明摆着的吗。」
樊玫缀也回应般地眨了眨眼睛,相当俏皮地回答道,「贺灵,这你就不懂了。大人的话没一句是真的,尤其像你家大人这种的。」
贺灵定定地瞧着我,又抬眸瞅了瞅他。
「啊……」瞪着樊玫缀,他张大了嘴巴。
见他这反应,我心中没来由地一顿。
「太过分了,大人!那最后一块鸡腿原本我想吃的!」
……这到底是哪一出。
侧眸看向樊玫缀,果然见他正十分惬意似地对付那鸡腿。
我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形象实在与樊玫缀相差甚远。只不过也亏得如此,话题才会被不自觉地岔了开去。
之后,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里,我没有掌灯即和衣而卧。不多时樊玫缀前来敲门,见我已然睡下便不再坚持。
我僵硬着脖颈望着那个方向,直至投射在屋门上的人影逐渐远去,才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等到夜深,我终而忍不住坐了起来。
没有声息地打开大门,哪知还没有走出去,门口即传来不大讨喜的声音。
樊玫缀背身依着栏杆,身后月影笼成一片柔和的光泽。
他掰弄着指甲,声音轻巧,却没有看着我。
「怎么,终于忍不住了吗。」
“砰”地狠狠甩上门,心内不由得哀嚎起来。
这家伙总不至于一直这么悠闲吧!
由于顾忌那家伙的缘故,结果却是我一整夜都未能出门。
第二日清晨使用早膳的时候,樊玫缀还望着我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我当做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慢慢地品着茶。
这时候,少不了贺灵一惊一乍地叫唤,「啊,大人,您昨天夜里没有睡好么,脸色这么的……」
我从案上随手抓起一只馒头塞进了他的口里。
正在此时,一分进来与樊玫缀耳语了几句,并呈上一只暗红色的盒子。
樊玫缀朝里头瞟了眼,继而对我说道,「呐,这东西你见过么。」
「哎?!」虽说我也有装作不经意地注意着他们的动向,哪知话题会突然转到了我这里。
将那盒子盖上,随手抛给了我。
我稳稳接住,然后将其打开。
盒内,竟是一只被风干了的斑斓血蝶。是罕见的品种,似乎保持了这种状态了许久,翅膀的颜色却丝毫未褪减,仿佛其中绽开了的新鲜血液,娇艳欲滴。
抬眼看着樊玫缀。
他挑了挑眉,「原来你也不知么?那家伙明明是说,你见过便会知晓。」
一分在旁恭恭敬敬地附和着,「是这样没错。」
事实上我见到的第一眼便确实明白了,可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着樊玫缀别有深意的目光,总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遂尽量自然道,「那家伙是本座的故交,分离好些年了,想不到他的东西会在这里出现。」
樊玫缀掩口笑了起来,「果真如此,那倒好办了。咱家还一直唯恐是你那些个仇家寻到了咱家这里,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深知这家伙的脾性,于是笑脸回应道,「不错,若少了你樊馆主,本座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残汤剩水都撤了下去,屋里均重新摆放齐整,一分将候在外头的那人领了进来。
贺灵万分瞠然地望着来人,手指着他上下动作着,「傅……傅……」。
我则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贺灵,你跟樊馆主一道下去。」
听了这话,樊玫缀啼笑皆非地望了我一眼。显然之前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如今被我这么一说,却是不能不走。
「是,大人。」贺灵哀怨地应了下来。
这孩子固然天真,却不会不机灵的。
待屋里人全都散尽,我施施然在一张藤椅上坐下。
傅了了则立即屈膝行礼叩拜,「属下参见教主。」
哎,跪下来之前,至少先为本座沏一杯茶啊。
手指摆弄着桌上空空如也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怎么这个点回来。」
他忙低头又拜,「属下该死,路上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
其实我并不是在责备他回迟了的意思,只是说怎么恰好挑着与樊玫缀在一起的时间来见我,那家伙毕竟是个苗人,凡事都该避讳着些。如今见他理解成这般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显然他所指的耽搁之事更叫他困扰。
「是什么事,也说出来让本座听听。」
「禀教主,是这样的。路上,属下听人说祝厉王爷正在寻访各地名医,救治身上中的锁心莲。」
原来是这事。我笑了起来,「本座的锁心莲岂是这般容易去除的,每逢月圆之夜绽放一朵,如今只过去两个月,他赵紫墨便受不住了。」
「属下起初也以为如此所以未能在意,之后却听说祝厉王找到了曾经提炼出藜藿绝肠散的天下第一毒医司马流非!」
「什么?!」手指稍停,惊诧地望向了他。
傅了了续道,「属下忍不住前去调查了一番,那司马流非也毫不避讳外人,竟当众宣称要以毒攻毒,以最阴毒之物来救治。」
「最阴毒?」我嗤笑了一声,「天底下有这种东西么。」
「这正是属下最为在意的事情!」
「哦?」心知他必有后话,于是示意他说下去。
「司马流非声称那最阴毒之药,乃提炼自雪香山之雪中!」
这回,即便是我也有些愣住了。
「……他真这么说?」
「事关重大,属下不敢妄言,千真万切!」
「呵,本座在那里生活了也有十年之久,这种事岂有不知之理。」
「不止如此,那司马流非还公然说明那种药叫作雪烟散。」
雪,烟,散……是么。
这难得让我意外了一把,含带“烟”字的,怎么听,都是在以此来嘲讽我呐。
默然半晌,忽而耸动着肩膀仰天大笑起来。
傅了了见状,面上浮现出些许惧然之色。
心知此时他必是唯恐避之不及,我却一把拍抚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