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寂了片刻,还是说道,「之前,属下……有听人说起过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
我语气稍缓,慢道,「原来是这样。」
「那件事已经惊动了整个朝野。」
「哦?看来确实反响不小,即便是你如今这种身份也能听说。」
他面色一黯,目光低垂着转向了别处。
话说到了他的身份,我再次忍不住调侃心又起。
「你在这京城呆了十多年了,可至今还没混出个名堂,真让本座好生失望。」
「是属下无能。」
「珐琅,记得当初本座令你回京时是怎么说的吗。」
「属下……记得。」
「本座要你一旦回京便不可再理会江湖之事,一切以自保为重,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了这一点,本座可有说错?」
第一次是他收留了失忆的我而引起了赵蕈麟的疑心,第二次便是因为碎荷山被困而擅离京城而招人话柄,每每都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境。
面对这些指摘,上官珐琅只以一句“属下知罪”来回答,倒令我先行无趣起来。
最终,我轻扶住了额间,叹出一口气来。
「珐琅,或许是本座错了。」
闻言,上官珐琅猛地抬起头来。
我续道,「你是本座一手带大的孩子,本座此次来京也是为了看看你。本座原以为有些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当做全没发生过,然而如今本座才确定自己办不到。」
「教……教主,我!」
抬手打断了他的申辩,我坚决地道,「所以,你上官珐琅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我寐莲教中人,你可明白?」
刹那间他变得面无血色,嘴唇也干裂得厉害。
于是不忍再看。
甩门而出时,听见某人双膝落地的声音,连心也跟着不是滋味起来。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在这孩子最落魄之时是我舍弃了他,其实则不然。方才所说的并非虚言,我只是在寻找对于他来说最好的生存之道。
然而事实证明,许多方面还是我太想当然了一些。
如果能预见日后那样的结局,我定然不会这般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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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上官的府邸,已是更晚了。
我弄散了头发,并就势在路边坐下。
打更的家伙提着灯笼自我身旁经过时,最初被我特地伸出的一条腿绊倒,险些给吓得惊叫出来。
后来当那家伙挑着灯笼将那亮光凑近我的面庞时,我蓬头垢面地稍稍扬起头来,从中露出一只眼睛。
「吓,你这家伙是人是鬼?!」
木然望了他一眼,然后再次埋下头去。
他还锲而不舍地问道,「你你你……深更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
「什么,你说什么?」
那家伙低下了脑袋,将耳朵凑近过来。
这么轻易就上套了啊,我轻笑着。
伸出食指勾住了他的下巴的时候,我感觉到他身子的停顿。然后再启唇在他耳边呵出一口气息,那人便完全僵硬了。
我极尽魅惑地缓慢道,「本座有一些想知道的事,你能全部说与本座听么。」
回去客栈时,天空已泛出了鱼肚白的颜色。
那些家伙居然一宿未睡,全都齐聚在大堂里等着我回去。
跨入门槛之后,即感到眼前一黑,即有个重量全部压了过来。
下意识将他接住,我皱了皱眉头心想道,连日以来这小子都一直被娇宠着,也没干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事情,真是愈发显得沉了。
那家伙还嚷嚷着,直叫人难得消停。
「大人,您怎么才回来啊,我都担心死了。」
阮缃融也随口叮咛道,「这里是皇城脚下,凡事都要注意一些为好。」
而樊玫缀关心的显然是另一件事情,「怎么样,有打听出什么吗。」
我清咳了一声,周围即时一静。
感觉众人全然翘首等着下文,忽然我大刺刺地一笑。
「呐,不知不觉就过去一整晚,你们看,本座也累了……」
下一刻,我已闪身穿过了重重包围,足下生风地往里屋而去。
「站住!!!」
「无名……」
第一百九十章残 影
一睁开双目,眼前即是一整面被放大了的五官,那面孔因为背着光而格外地模糊不清。
我大叫一声即坐了起来,哪知头顶恰好磕上了某人尚来不及完全撤离的下巴。而那人则因身形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形貌是少有的狼狈。
惊愕状抖动着食指对准那人,连裹在喉咙里的声音也是发着颤的。
「你,你要对本座无礼?」
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很快便回复了原貌,仿佛方才在我面前大坏形象的根本不是他。接着,又伸手一把拍开了我的手指头,有些严厉地喝道,「无名,别闹了!」
暗地里吐了吐舌头,我展开双臂伸出个绵长的懒腰,「呐,这才什么时辰呢。」
「已经不早了,真有什么事今日也来不及了。」
我慢吞吞地翻身,下榻,「要真有什么,也不在乎这一日两日的。除非……」我顿了顿,然后转过身来,「除非原本就没什么事。」
樊玫缀以一副被噎住的样子张了张嘴巴,「……什么意思?」
于是笑嘻嘻地将昨日里从那打更人口中套出来的话一一说与他听,那人告诉我,原来前一日夜里确有一支人马进京,看上去还颇有排场。
这样的队伍本该不急不缓地在人群聚集的街道上耀武扬威才是,相反那般匆匆地趁夜色而行,怎么想都不大符合常理。
所以,只需继续打听,就得知那些人全部开进了宝亲王王府。
这一回,我便再没有必要多跑一趟,去跟把守城门的家伙搅合以进一步确认清楚了。
听完这些,樊玫缀的神情还有些呆滞。
他有些木讷地又确认了一遍,「无名,你这意思是说……」
我盈盈笑着,「那家伙还碍着你的情面而不敢轻举妄动,这下你该放心了。」
「是吗……」这般应和了一声,他却没有显出丝毫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也对,更大的考验还在后头。
对于樊玫缀来说,如何将一分从赵晖麟手里弄出来同时还做到明哲保身,恐怕才是最大的难题。
当天夜里,我再次乔装打扮着与樊玫缀同去宝亲王府上拜访,这恰好应验了那时樊玫缀那一番“一定会去”之类的云云。
若说为何我得跟着去无外乎一个理由,那便是樊玫缀不通半点武功。若说会武功的又不止一人为何非得是我去,那还是不得不说由于我对那俩人即将会有的发展怀着无尽的猜想与万般的好奇。
在宝亲王府跟前等人进去通报的空当,我忍不住跟樊玫缀调笑道,「若他非要强了你,本座是该拦着还是该不拦着。」
他从口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废话。」
我挑了挑眉,「废话?!那莫非是不拦着的意思?」
此次他干脆懒得理我,兀自翻了个白眼。
一进去就被邀至于王府内的正厅大堂上,安置了我俩分别坐下,并各自奉上了一杯香茶。
我不禁生疑,暗想这种不算光彩的事难道不是应该将人直接拖到寝房,一来暗示之意不用言表,二来方便两人随时都能干些爱干的事情来。
樊玫缀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其紧紧拽住我胳膊的手心里满满都是汗。
两个男人的身体有一部分连结在一起,更何况中间还隔着一张在这种时候极其碍眼而愈发强调其存在的案几,这时任谁瞧见都会觉得不同一般吧。
尤其还有另外两个男人正从里屋相携着出来,还竞相极尽亲密着,这场面就是无以复加的怪异了。
两两相望时,电光火石,噼啪作响。
低下眼帘,着重瞅了一眼赵晖麟横在另一人腰间的手。
被环住的那人身形稍嫌高挑了一些,甚至高出赵晖麟半个脑袋。
可惜没有谁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毅然告之他们,这样子有多么的不和谐!
刹那间,我只觉得无形之中有什么烧焦了,又砰然一声窜上了头顶。
我蹭地站了起来,樊玫缀以为是礼节的关系,也跟着起身行礼。
老天啊,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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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禁不住地抚额,竭力去压制着脑海里不断翻腾的某种东西。
赵晖麟还特地缩紧了那条胳膊,满面的炫耀之色,「怎么样,本王新收的美人,漂亮吧。」
喂喂,漂亮这种词语用在男人身上合适吗,更何况……到底哪里漂亮了。
撇了撇嘴,在嗓子里轻哼了一声,心道这姿色还不及本座一根手指头。
樊玫缀相当镇定地回答,「果然十分美丽,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显然这个回答是不能令赵晖麟满意的。
闻言他皱起了眉头,故作沉吟,却又难掩其别扭,「你……当真这么认为?」
樊玫缀诚心诚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赵晖麟该憋气了。
只见他发狠似地一把搂过身边那人,哪知某人的身形硬朗得很,这般折腾都不曾曲折半分。情急之中,那个笨蛋竟然踮起了脚尖,终于如愿以偿地触及到了某人的唇……
一瞬间的功夫,万籁俱静,庭院外头还传来少许早秋的蛙鸣。
眼观这一幕就在面前上演的倾情演出,我有些讶然。
直到樊玫缀不为所动地将脑袋凑近过来,小声地与我耳语说,「无名,咱家瞧着那人怎么感觉有些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吗。」
我心中暗沉,生出了些许立马敲晕他的冲动。
然后愈是这种时候,愈发不能急,我明白他会这么说,一定是还没能认出那人来。
遂强自镇定道,「一定是记岔了吧,那家伙长着一张大众脸,跟谁相似不足为奇的。」
樊玫缀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另一边的赵晖麟已经放开了手里的美人,便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赵晖麟洋洋得意的回头,即立马发现,他的头号观众并未在意方才的戏码,于是再也撑不下去了,当即颜色大变。
他勃然大怒,「汝等是在蔑视本王吗。」
樊玫缀眨了眨眼睛,安然回答,「咱家并无此意。」
「贱民,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话说到这份上,已是不大好听了。
樊玫缀静默半晌,微微偏过了脑袋。
赵晖麟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而彻底词穷了。
然而在我看来,这是必然的结果。
那般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