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与之前刘幂之说过的相仿。
虽然我之前就有想过,赵紫墨决然不可能将全天下来的围观者全数放进来,可如今眼前的阵势仍是宏大不已。
王府内的某一片区域是可供外人进入围观的,于是挤满了翘首期待着的人群,那里面有慕司马流非之名而来求医的,有趁机混入平时难得一见的王府内部满足好奇心的,也有单纯只是来凑热闹的。
在那之后仍有一片人墙相阻,有王府内部的侍卫组成。
我站在恐怕已是最前排的位置,却依然非常勉强才能看到人墙背后敞开的屋门,以及里头晃动的人影。
那白发盈身的是司马流非不用说,那奔来走去忙得团团转的瞧着像刘幂之,那站在一旁又是端茶又是递碗的应该是府内的侍从,而那躺在竹椅上,一声紫墨色华服,却因角度的关系而看不清面孔的,应该就是赵紫墨了。
这个角度尚不能完全看清他们在做些什么,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更大的期待。
赵紫墨,又是一些日子未见了。
心里拼凑着这样类似招呼般的句子,我却扬起了脑袋,望向了身旁的秦歆樾。
这时候他亦看着我,并没有移转视线。
樊玫缀就站在我肩膀的另一侧,却宛若隔断在一个其他的世界里。
男人沉静如水的目光,似乎在问,你到底做什么,要我做什么。
忽而觉得这句子是那样熟悉,那声音仿佛在我们之间就从未决断过一般。
我微微抬起了肩膀,以眼色回应着。
你待会儿就能知道了。
那时候,你一定一定要给本座一个回答。
秦歆樾无言地皱起了眉头,沉甸得深重不已。
忽然,屋子的方向传来了几许连续的呼声,继而不断往这里扩散。
人群里也同时骚动起来,人们争相询问着,里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这时,刘幂之从屋内探出了身子。
在众人的一致注视下,他扬起手臂高声叫道,「淡了,淡了!经由我师父之手,锁心莲的痕迹已经淡了!」
闻言,人们互望了一眼,同时迸发出一阵不明意表的惊叹。
「神医!果然是神医啊!」
「喂喂……明明就是毒医吧。」
「司马流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在这片繁华背后,这我却兀自寂寥起来,在两侧无力下垂的手骤然攥紧。
这就是……雪烟散的威力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烟 茫
「没了,真的没了!第一朵锁心莲的痕迹已经给师父彻底清除掉了!现在只要继续清除第二朵,第三朵……」
刘幂之的声音还在继续,脑海里即漾出一片难以消止的轰鸣,周围的议论声更是入不了我的耳中。
听上去是极为可观的结果。
可如果真有那样的效应,那我到底是……
骤痛起来,于是躬身捂住胸口。
秦歆樾即刻发现了异常,遂一把捉住我的胳膊,「你怎么了。」
连樊玫缀都露出少许担心的神色。
于是对着他们展出一个笑容,「不……没什么。」
我想我一定笑得极为勉强,不然那个男人的神情怎会丝毫不能释然。
来不及思考更多,人群之中再次喧哗起来,更不比之前的。
我俩即有所感知地再度望向了那屋子的方向。
只见司马流非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心安理得地接受众人的鼎鼎膜拜。
我想这一刻的司马流非,在众人心中恰是近乎神的存在。
人群里有人争先恐后地高声问道,「司马先生,您是怎么做到的啊。」
「那就是传闻中的……好像是叫雪什么的药效吧,过去都不曾听说,原来竟有如此奇用!」
我想这个问题必是众人一致疑惑的,不少人都屏息凝神听了下去。
听了这话,司马流非难得地绽出一抹笑意,却是极度残酷的。
他似有意若无意地瞟了我一眼,傲然道,「鄙人既是毒医,就绝不沾染与毒无关的事情。以毕生之才担保,此物必然穷尽天下之奇,而此毒更甚过去所发现的所有毒药,连藜藿绝肠散都不及其十一!」
不愧是司马流非,在这种场合而将毒药如此大肆吹捧,却引起了众人的纷纷哗然。
在秦歆樾的搀扶下,我不禁抬眼望了眼屋内斜躺在竹椅上的人影,心道赵紫墨怎会放任这家伙如此放肆。然而那人影始终一动未动,仿若对眼前的事物全然漠不关心一般。
同时,他慢慢地拍合了手掌,刘幂之即抱着一只药罐出来,站定之后,展示一般地将罐口呈现于众人,满脸的庄重之色。
司马流非缓道,「这便是雪烟散,鄙人正是用这东西烧掉了赵王爷手臂上被魔头植入得锁心莲。众所周知此物提炼自雪香山中,提炼之法也只有鄙人才知晓,当然,以毒攻毒的疗法,鄙人亦是天下第一人!」
他说得自信满满,人们却依然不敢轻易相信,从而面面相觑。
人群混杂之中,不知是谁看戏看得久了,终而出声叫嚣了一句,「你说是毒就是毒,还是天下第一的奇毒是吧,谁信呐!」
此语一出,竟然赢得了少许不信邪之人的迎合声。
闻言,司马流非不急也不恼,只是漠然望向发出声音的那一片。
人们顿时静默成一片,连大气也不敢出,约莫是恐怕那号称天下第一的奇毒招呼到自己身上。
司马流非转而对身后恭敬待命的侍从嘱咐了几句,那人领命退下,不多时竟抱牵回来了一只兔子。
明知他将要干什么,我略嫌不忍地闭上了双目。
即时,感到到一直抓着我手腕的那只手陡然收紧,于是睁开眼望向男人,心里竟生出几分安心感来。
人群里已再次躁动起来,带着惊恐的味道。
下意识望了眼前方,地面上哪里还瞧得见那只兔子的踪影,连尸水都不剩下。
被洒出来的药沫残存一地,被风轻扫着。
人们纷纷疾退,生怕给那被风扬起的不知飘向哪里的药沫给波及到。
一身素净的司马流非,在人们心中俨然已化身修罗。
而司马流非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一般,仍扬声道,「好了,现在有谁想要鄙人为其治病的大可站出来,机会只有一次。」
总是在靠自己强大的力量不断去证明些什么。
彼时彼刻,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原来这人与我是那么的相似。
结局当然是,无一人应当,我也为此松了口气一般。
司马流非环视周围一转,抿起薄唇笑了起来,「没有吗,如此甚好……」
一场闹剧,或许就要自此终局。
里头守在赵紫墨身旁的那名侍卫却突然神色匆匆地出来,急道,「不好了司马先生,王爷,王爷突然说他不治了!」
出乎我意料的,这才是转折的开始。
司马流非皱起了眉头,话尾也跟着拉长了声线,「你说什么?!」
「王爷刚才发话说,手臂上的锁心莲,至少要留下最后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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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避讳着任何人,此话已是清清楚楚地窜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我想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一定会成为天下一等一的笑谈。
证据就是,连平日里没有多少幽默细胞的樊玫缀都说,「无名,你瞧那个王爷是不是傻的啊,真真好笑。」
一语唤醒了因心惊而出神的我,方哑然失笑。
他还犹然不自觉地续说着,「中原的王爷莫非都是这般的么,这种事在我们苗疆哪里都找不到。」
「其他的本座倒不敢说,这家伙一定是傻的,一直都是。」
「哦?」樊玫缀歪着脑袋,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说得好像你跟他很熟悉似的。」
哎呀呀,何止是熟悉。
听着我们的对话,另一旁的男人倒是变得面色不善起来。
见他如此,我故作不懂,反而附在他耳边轻声笑道,「瑭儿,你不这么认为吗。还是说……你能比他更傻。」
秦歆樾的脸色愈发阴沉,于是伸手把我推开了一些。
我也不恼怒,只是将目光回转至前方。
那里,不知何时已多出来一道身影,站在司马流非身侧,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因为医治的关系,他的半边宽袖被拉扯到了肩膀上,展露无遗的手臂上残留着几块严重的烧伤痕迹,看上去狰狞得血肉模糊。与那些伤痕并列的最上方,是唯一一朵完好无损的赤莲。
那个位置我记得,恰是我植入的第一朵。
……果然是傻瓜呢。
赵紫墨握起了司马流非的手,自然而然地微微弯曲了其高贵的背,「日后,要拜托司马先生了。本王的病情能否抑制住,就全靠司马先生的了。」
这是绝对的抬高之语,尤其被赵紫墨说起来更为不易。
可即时站在很远很远的位置,也能清楚看到司马流非几乎快要整个扭曲掉的表情,以及身子带来的不可抑制的颤抖。
以他天下第一毒医的思维模式一定不能够理解,天下之间怎么还会存有这种十成十的大笨蛋。
终而,他决绝地抽出了手,那声音狠狠地几乎是叫了出来。
「不可能的!切莫说单凭炎烧之法能否彻底根除莲毒,光是雪烟散的负效就非人体能够承受!」
听了这话,赵紫墨的眼神依然清明,「那个人也是这样的吧。」
「……什么。」司马流非的反应竟有一刻短短地迟疑。
连我也是一愣。
「方才司马先生与本王说过,那个人也和本王一样,身藏雪烟散之毒吧。」
至于此时,他所指的“那个人”为谁我想我已然心知肚明。
想必是在屋内的时候,司马流非就对这人说过些什么。
不止是我一人,连站在我身便的男人,都下意识伸手死死地扣住了我的腕部。
我惊讶地抬眼望向了他的侧脸,而他仍在盯着前方,只是那手心里的温度是一片冰凉。
赵紫墨犹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紧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燎 原
当众出人意表的发言,约莫到了明天就会传到京城去吧。而赵蕈麟呢,一定也会知道了,届时又会是什么反应呢。眼前这个家伙,当真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吧。
只是这样想着一些琐碎零杂的事情,竟不可遏制地轻抿起唇角发笑起来,以至于樊玫缀神色诧异地连瞟了我几次。
这期间,捏在我腕间的手还没有松开。
我施施然将其手指一一掰开,又将他的手整个放入掌心里缓缓包着,并抬头迎着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