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为了上官琉璃,连自己的命也算在约定范围内这回事都可以不重要了。
哎,不过瞧这话说的,我又何时难为过他啊,一开始就是那小子口口声声地说不能忘怀本座吧。
对于这点,以你司马流非天下第一号称无所不能的毒医之名,当真有办法么。
当然,这并不是现在的我会关心的事情。
我歪着脑袋,只等着那稍显犹豫之态的司马流非,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表示。
片刻以后听到他说,「鄙人以为,想要根除雪烟散的毒性,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心知他必有后话,所以仍不急不缓地等他说下去。
他终于抬头,眼眸中闪烁着扑朔不已的光芒,「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教主未必能下决心。」
「哦?是什么。」
这么问着,我笑容不变。
他倒也不含糊,张口即来,「龙纹珀。」
果不其然。
我所料不差,这个人仿佛始终对我体内的那样物事耿耿于怀。
不觉笑道,「司马流非,你该不是想说,既要根除毒性又要保护完整的龙纹珀,不可能有那么乐观的事吧。」
闻言,司马流非的脸上亦浮现出少许异色来,「教主既然知道龙纹珀与雪烟散相挟相成的关系,又何必过于执着。」
执着……他是在说我吗,莫非是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吗。
「龙纹珀确是江湖三宝之一,其重要地位不用本座明说司马先生也该知道。」
「话虽如此,鄙人却不认为,这东西有重要到足以与教主的生命相提并论的地步。」
是啊……我原先也是这么认为,并不惜以那东西来维持生命。而今却是不同了,即便那东西成为了负担,也不能轻易舍去。
「若一定要说为什么,一定是因为那个吧……」
我缓缓回身,看向静坐在身后的男人。
因为那是他的东西,他的母亲流传下来,或许于他来说是唯一重要的东西。
第二百一十三章继 任
话藏在心里头,其实是未能说出口的。
「……是吗。」
等候了许久没等到该有的回答,司马流非到最后只如是感叹了一句,那笑容高深莫测。
以同样的神情回望过去,暗示着他我俩不过是同一类人尔尔,谁都没理由耻笑了谁去。
他露出了然的样子,同时摆了摆手,「今日就到这里,鄙人暂且告退,若有音讯鄙人一定不会忘了头一个知会教主。」
我挑了挑眉,「那样最好。」
于是,在下一刻的时间,司马流非的身影即隐没在了门槛里。
那之后我转身,跟一只风筝似的飘然退回到秦歆樾跟前,理所当然地挽住了秦歆樾的胳膊,「来,来,瑭儿,咱们继续。」
秦歆樾皱了皱眉头,竟抬手将我的面颊抵开。
只嫌他太过冷淡了些,我撇了撇嘴巴,可怜巴巴地低吟了一声,「瑭儿……」
他则不为所动地以单手支撑住下颚,好整以暇似地微笑,「恩,若一定要说为什么,一定是因为什么呢……」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不禁咬到了舌尖,于是掩口连连呼痛。
男人起先并未在意,约莫着后来才突然发现这并非演技,不由哭笑不得地接住了我的上半身,而后引领着我微微张开了口,「呐,让我看看,咬到了哪里。」
「这里……」
我泪眼汪汪地往口里指了指,男人即微微沉下身子,扳住我的下巴往里头一阵好看。
「把舌头伸出来……嗯对,就这样,我看看啊……」
瞧着瞧着,他突然一脸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趁着这空当里,我已然笑盈盈地迎上去,双手捧住了男人的脸,对准眼前微微张开的薄唇毫不客气地将舌尖探了进去。
男人终于不再避让,甘愿与我一道沉浮。
第二日清晨醒来,男人还在身边的塌上紧阖着双眼。
忍不住侧身勾画起那有如刀刻一般的面部轮廓,时而又玩心大起地摆弄起他的目光四肢,好个不亦乐乎。
这时不意听见,殿外琐碎的说话声,在这还未休止的黎明当中显得尤为清晰。
「喂喂,你听说了吗。」
「恩,是啊。」
「昨日袁酒使喝的酩酊大醉,说是有喜事,我们当中有不少人都前去道贺了呢。」
「还不是继任教主之事。」
在这种时候,或许我应该依照以往的习惯制止那些背后的闲言碎语,然而听到此时却不自觉顿住了。
只听那人也同样表示讶异,同时艰苦无比地刻意压低了声线惊呼,「继任教主?!天呐,我们教主的年岁又不高,这种事怎么可能!」
「呔,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昨日在千羽殿上,教主就已经当众表明了这个意思,我也是才听侍奉在殿前的某某说的。」
「某某说的,那一定就错不了了。天呐,天呐,这事……教主有说过会让袁酒使做他的继承人吗。」
「这个,这倒没有听说呢。」
「哎?!」
「不过你想啊,顾月使曾经离教有数年之久,教主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未必没有芥蒂。金音使来得时日又不长,而简花使自从出了上次那个事情之后早已失去了教主的信任。如今想来,唯一可能继任教主之位的,恐怕也只有袁酒使了。」
「唔,这样想想确也不错。只不过……」
「嗯?」
「我们是不是遗忘掉了谁?」
「你该不是说贺大人吧,不可能的,他虽然倍受教主青睐,可他入教时间更短,单凭武功就争不过其他几位四使大人吧,更何况平日里做事总还带着些孩子心性,又怎可能驾驭我们这么大的派别?」
「不是的,我不是在说他啦。」
「哦?」
「你忘了,还有一个……傅大人啊。」
说到傅了了的时候,那声音陡然低转了八度,仿佛知道有人在旁听着一般。
另一个更是惊慌,「喂喂,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可是……」
「你难道不知,打自从前起傅大人就不怎么讨教主的喜么。当初教主失踪的几年时间里,会交代由傅大人来承继大业已是大大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再加上出了那件事……」那人顿了顿,复又慎重无比地续道,「加上,傅大人被俘,深陷宫闱中多时。你知道,教主是最赍恨那所谓的朝廷还有江湖正派的了……」
「也是。自从教主回来以后,对傅大人的态度就从未好过……」
那议论声愈发琐碎,直吵得脑海里一片轰鸣。
我的思绪已不觉飞转,想起了过往的某些个不经意的片段。
在我回复记忆之后,傅了了得到音讯第一时间组织大批教徒使计前去祝厉王府上劫我,却为了断后而被赵蕈麟擒住。
那之后他被人在碎荷山下发现而浑身是伤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他的。
当我在众人面前跳下山崖后被秦歆樾束缚在身边,他因担心我,伤还未痊愈即日行千里来寻我,我又是怎么与他说话的。
「你怎么会来这里,可是瑶儿叫你跟来的。」
「坐在金銮殿里的那家伙,值得你为他做到这地步么……」
「了了,倘若哪天叫本座知道你背叛了本座,你就去自尽吧。」
这些话全都出自我口中,是我亲口与那个孩子说的。
我眯起了眼睛,渐渐地出了神。
直至一个声音打断了我,才恍然回复了思考。
身侧的男人不知是何时醒来的,竟以单手扶着而后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在想什么。」
我愣愣地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已然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就要被取代的感觉不好受吧。」
明白他也是听到了殿外的那些话,也明白他显然误解了我的反应,当下不由得失笑出声。
「说什么呢,瑭儿。」
「哦?难道不是。」男人的语气明显是是与不是全与他无关的意思,却还是一脸认真地等着我说下去。
迎着他惊讶的视线,我低头亲了亲他的侧颊,最后附在他耳边缓道,「本座只是在设想将来与你一道归隐的事情,呐,真会有那么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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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千羽殿上。
我安然地坐于高位,稍抬起宽袖制止了再三朝拜的众教徒,并以最神清气爽的状态扬声问道,「各位,昨天夜里睡得可安好?」
众人闻言先是一齐愣住,继而相互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确实,连我自己也再清楚不过,我会变得这样看似亲近和蔼还关心起他人的状况,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四使以及傅了了还有贺灵,均站在座下稍微靠前一些的位置。
贺灵歪着脑袋,率先讨喜地问,「大人,您今天有什么好的事情吗。」
我微微抿唇,但笑不语。
袁玢转动了下眼珠,上前一步躬身掬拳道,「那属下先恭喜贺喜教主了。」
即有他这个先例,其他人也连忙不迭地跟着同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
在顾月与金瑶儿的身后,我注意到由茫然忽转得慌慌张张的傅了了,明显慢了众人一步还不利索地弯下了背,我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老样子。
我摆了摆手,「然也,此事不光是本座一人之喜,更是我教之大喜。」
话一出口,众人纷纷抬头。
贺灵立马变得兴奋不已,那灵动的眸子里忽闪着期待万分的光芒,「大人大人,这莫非是……」
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
在万籁俱静的大殿里,我能清楚地听辨到属于自己庄重而丝毫不带犹豫的声音。
「今日在此,本座便要决出下一任教主的人选。」
环视了周围一转,只见众人俱是一脸凛然。
我清了清嗓子,目光随之落在了红衣那人的身上。
「那便是,傅了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造 福
是傅了了。
不错,是傅了了。
至始至终,我的决定就从未变过。
而众人显然不这么认为,打从我说出这句话开始,那大殿上安静得更甚从前,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恐怕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面对这种场景,我挑了挑眉,「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于是众人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窸窸窣窣的动静,谁也不肯做这头白。
倒是贺灵欣喜起来,忽然放声大呼道,「太……太好了大人!」接着又转身去拉扯一脸懵愣之态的傅了了,「恭喜了了哥,恭喜了了哥!」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孩子从前便一直嫌我对傅了了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