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我已然有些乏了。
之后停止了分歧,我俩互相依靠地坐着,不经意就能感受到彼此打自心里传来阵阵冰冷。
明知道在这种时候,无论是一个人离开还是两个人一齐走,都须得有一个决断,然而我却不愿再继续这样无意义无休止的战争。
捱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缓缓地闭上眼睛。
对此他并没有反感的意思,反而一直沉默着。
直到他动动身子,提示我一般说道,「你打算几时走。」
心中当即变得不快起来,明明才刚刚见到啊,你就这么希望我走么。
遂佯装轻松地问起,「瑭儿,当初你怎会突然想到去九华山见我,那时分明已经事隔了一年呐。」
他顿了顿,以一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的语气耐着性子回答,「其实没有特别怎么样,甚至在山上重逢的那一刻还是吃惊不小,因为那时原本只是为了去瞧瞧公然冒充林琤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啊勒,于是就见鬼地看到了,被毁容之后的本座。」
他没有说话,状似默许了这种说法。
我笑了笑,侧首正视着他,「瑭儿你可知道,若没有那一日,本座就不可能在今日丢了这么一样东西。」
男人依然没有回答。
我却强硬地抓起了他的手,牵引着他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你感受得到吗,这里是因为你才会一直跳动的。你若不在了,或许有朝一日就真的不动的。」
闻言,男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面色随后变得极为难看。
我却只装作没有注意到得样子缓缓低头,将面颊在他的掌心里摩梭。
「呐,瑭儿。在这种情况下,你还会要本座一个人离开么?」
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时间悄然静止了。
尽管维持着那样缠绵的姿势,我的心也是没有一刻能正常跳动的。
我深知他不愿离开这里的原因,却又不能提起那个理由半分。
兄弟,如同手足,于他来说比当难以割舍。
而我在这时,竟懦弱得不敢拿自己去与赫艺相较。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这个人已经在我俩之间作出了选择。
结果昭然,我输得十分彻底。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必要再去自取其辱?!事实证明,也只有是面对着他的时候,才能让我生得这样的落魄。
只能在自己所能掌控那小小的一部分里活跃着,争取着。
甚至去想着,干脆这样死掉吧,就让心脏停掉吧,让他后悔一开始没有选择我。
然而不论想再多,也都是无法付诸于行动的。
将面颊搁在在他掌心里的时候,我唯有不断地祈祷,通过这种能让他更加深刻地知道,来自于我的完完整整的爱恋。
这是他想要的吧,一直想从我这里确认到得吧。
给你,毫无保留地都给你。
如果是这样,他就会因此改变主意,那便太好了。
那时我却忘了问你,如果失去了我你又会如何。
我若能早些知道,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第二百四十一章之 争
正当此刻,阶梯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石子声。
我猛然抬头,再与他那视线相对时,神色一不自觉便流露出少许忧心忡忡来。
他用那漆黑色的眼睛望了我许久,才说道,「回去吧。」
「什么?」我故作不懂。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不走,不是来不及了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个人呢。
遂笑道,「本座刚才作出决定,你不走,本座也不会走。」
「你……」他愕然一滞。
我俯首,以手指慢慢摩挲着他的掌纹,「瑭儿,休想再离开本座。」
「不是这样!你不知道,他断然不会害我,可是倘若他见着了你……」
「怎么,本座必死无疑?」
他沉默下来,却是无言以对。
我尽量轻松道,「那有什么关系,本座知道你不会令本座孤单的,你说是么。」
霎时间,他那有些深陷的眼眶中,眼神有些愈发空洞。
我不忍再看,于是侧首望向了别的方向。
这时只见夏微白正打从阶梯上下来,看到我时皱着眉头说道,「没听见声音么,据报王上已经连夜回宫了,倘若再不走……」
我本凝着笑意看他,哪知身后突然经受了一掌。
讶异无比地回头,只来得及看见秦歆樾那有些失态般的眼神。
「微白!带他走!」
「是!」夏微白停顿了半晌,终于匆匆回答。
继而感觉到他托起我的身子,貌似就要从这里撤离。
在台阶上时,我微微睁开双眸最后看了铁栏背后那个男人一眼,直至那个身影愈渐模糊。
出了地牢所在范围之后,我自夏微白的身上跃了下来。
夏微白见状自是诧异万分,他问我,「你没有晕过去。」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神情即时变得冷漠,甚至有些状似鄙夷的成分。
我知道,他一定是认为我也想从那里离开,才假装昏倒博取秦歆樾的心意。
于是不再多言,再自顾自朝着与之前完全相左的方向走去。
「等等……你去哪里。」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追问道。
我没有回头,只抬起胳膊摆了摆手,「你先回去便是,本座不会在这种地方走失的。」
「我不是要说这个!」
「微白。」
「……嗯?」
「不管怎样,明日天明来到以前,把他从这里接走。」
「什么?」
不用看他,我也能够想象得到他那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所写的错愕。
「就是瑭儿啊!」我轻笑,「微白,你枉为苗宫总管,寒食宫的左护法,该不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吧。」
他怔了怔,似乎含着牙齿一般回答,「倘若主公还是不肯。」
哎呀呀,这人究竟是什么构造的,他难道没有看见适才秦歆樾是如何让他带走我的吗?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罢了。
我阖上眸子,慢慢地勾起了唇角,「那就让他肯便是了。」
「有什么办法?」
转身,自袖中掏出一支卷轴递予了他。
「你只消把这个拿给他看就好。」
夏微白接过了卷轴,当着我的面慢慢地铺展开来。
直至他瞅清楚了上面的字,才猛然抬头看向我,面上早已布满了吃惊的神色。
「啊呀呀,做什么这样戒备。微白,你该不是也当真了吧,难道你也以为本座真的会那么做?」
即便我这样说,他依然将信将疑。
我苦笑,「这样也好,你都信了或许也才能真正瞒过那个人。」
××××××××××××××××××××珍×珑×饕×餮×宴××××××××××××××××××××
绵艺宫内,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布景。
当我趁着背后昏黄的灯光,站在赫艺的面前时候,他那眼中的震惊实在无法形容。
从前我便知道,这是一个年少有为的家伙,他骨子里所存在的狠劲绝非表面上那股书生气所能比拟。
静默了半晌,他才咬着牙问道,「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是我。」
「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
我拉过一把木椅,在他面前毫无拘泥地坐了下来,「如果你是问守在宫外的那些家伙,本座只能遗憾地告诉你,他们只是睡着了。」
「这帮……废物!」
「不消如此你也该知道,任何人都拦本座不住。」
赫艺的唇轻颤了一下,显然对于这点他无法反驳。
反客为主地,我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坐啊,夜还长着呢。」
他脸色难看地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口里犹自道,「你出去!」
我无声地挑了挑眉,心道这人还真是好强得很,明知道眼下四周无人,主动权全在我的手中。
继续说道,「你该知道本座今日的来意。」
一旦问题被直接挪到了台面上,双方的气势均陡然变得不同。
赫艺的目光闪动着,直至变得阴狠,「你难道还想杀了寡人不成?!」
我不置可否,转而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本座要瑭儿他离开。」
闻言,赫艺那面上的神色转了几转,却总是说不出的难看。最后,他怒极反笑,「笑话,你说带他走便能带他走?!别忘了,他终究是个苗人!」
我眨了眨眼睛,「这话可说得不对,其母秦氏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土人,瑭儿与本座在一起于情于里都没有问题。」
「你!」他拍案咆哮起来,「寡人不会答应的!」
我不觉暗自皱了皱眉头,这些我全知道,所以不用说得那么大声。
「赫艺,本座今日会让你答应的。」
「你休想!除非寡人死……」
话,陡然中断在了喉头。
赫艺瞪大了眼睛,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他的喉咙正掌握在我的指间,只消稍一使力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我近距离端详着他还算清秀的面部,脸上作出极尽沉迷的样子,「来吧,与本座做一场交易吧。当然,你没有权利说不。」
当一副棋石排在我俩中间的时候,我不觉一愣。
赫艺正在案几的那一头恶毒地笑着,「如何?寡人的项丹大棋士。」
我哑然失笑,「你莫不是想以这种方式与本座决出胜负吧。」
「是又如何?你就那么笃定寡人会输?」
啊呀,哪有这种事。
本座只不过认定你不会赢而已。
赫艺有些神经质地重复道,「一局胜负,输的人要彻底放弃他。」
「好吧。」我无所谓地应了下来。
一番猜子决定,是由他来持黑子。
于是棋局正式开始。
并不是多么激烈的战况,赫艺的棋技虽说不赖,却着实不比过去所遇见过的上官珐琅,以及孟宥庭,因而应对起来并不吃力。
夜风悄然而清凉,卷带着殿前的帐幔一浪一浪的翻滚。
我掩口打了个哈欠,已然有些老神在在。
就在这个过程里,忽而眼角一闪,就注意到坐在我对面的赫艺正从袖口中抖落出一颗棋子,搁在了置放吃子的棋盖中。
恰是我的白子。
我有些愕然,这分明是……
抬头望向赫艺,正一脸得色地觑着我,仿佛刚才所为的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
「你这是……」持续太久没有开口说话,我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干涩。
他讪道,「你不是自负普天之下未逢敌手的么,若是今日输在了这里,应该就再没有颜面去面见世人了吧。」
恍然之间明白,这就是他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决胜负的原因!
然而话至于此已是再无可能收回,甚至,我连要求他撤回那吃子的权利都被硬生生地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