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清楚了,只要遵照本座的意思去做,本座便饶了他的性命!」
那帮乌合之众竟是无一敢应。
我不由得颦起了眉心,「阿黄,你说!」
「……要我们做什么。」
这才叫痛快不是,对此我满意地颔首。
「首先嘛……」视线一转,食指捺向平日里一身黄衣倾城而今却遭了难的美人。他一脸瞠然之色,那对勾人的桃花眼里尽是黯然。「先把他绑起来,抬进那屋子去。」
「好吧。」
黄毛不再细问,倒是领着其他三人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
我则蹲下身子,戳了戳红毛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知道本座是谁么。」
他惶恐地摇头。
「无情啊,就知道你们不记得。」我叹了口气,掏出帕子替他擦拭满脸的汗水,「呐,你难道忘了“林琤”吗……」
听到这个名字,他猛然撑大了眼角,翻滚着喘息着却都无法挣扎出声音,那干裂了的嘴唇只能痛苦地嗫着。
我抬头,眼见着阮缃融已经被送了进去,遂站起身拍了拍手。
手帕也随之掉落河中。
不是不想继续以他为质携进屋里去,怎奈经过方才那出表现,我的手已有如瘫痪了一般。而且这种事断然不能给他们发现,所以才设法用言语震慑住他,但愿有所裨益。
每次都这样,恣肆到最后,只能独自暗尝这苦果。
越过门槛的时候黄毛他们正好要出来。
翟炳睿怨气冲冲地问,「我大哥呢!」
笑盈盈地回答,「在外面河岸上睡着唷。」
「你想死么,竟然把大哥……」
「喂,老三!冷静!」黄毛再次制止了他,转而向我质问道,「你把大哥究竟怎么了。」
一眼即看出端倪,果然是这五人当中相对机敏一些的人。
「他中了本座的随心蛊。」
「那是什么?」
「放心,本座害不了他性命。」与此同时我摊开了手心,现出一只青瓷圆口小瓶来,「把这个给他服下,可以减缓五个时辰的痛苦。」
「只有五个时辰?!」
我扬起了唇角,「啊呀呀,你以为是在和谁说话?」锱铢必较恐怕是我这辈子都改不了的劣根性了。无论谁是怎样对我,他日都必定一点一点的索偿回来。
他不禁哑然,最后只能愤愤地抓过我手中的药瓶。
待他们全都退出去了,我踏进屋内,并反手所上了门。
屋内的陈设均十分简易,远远比不得宫中,倒不像是他会居住的地方。
而他,正被五花大绑地搁在榻上。
我禁不住苦笑,那些家伙做事情总是太过了。
不过,算了。
自行在榻边坐下,手指轻轻地替他理顺着有些乱掉的额发。
他依旧保持着适才看见我时的那副表情,身子僵直不已。
我缓缓地低下头颅,唇,细致地捱上他的耳骨,「融儿,不识得本座了?」
他身子一震,像是泄干了所有气力一般瘫软下来。
我续道,「是我啊,是我,我是林琤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渐 离
此语竟一举成为了诱因。
美人的身子大力战栗起来,胸口处起伏着,看上去十分辛苦。
我故作不解,手指探至他胸前一阵低迷地摩挲,「怎么,莫非是病了,好生躺着不要动,让本座仔细瞧瞧。」
他侧过颈子朝向我,颜色淡薄的瞳孔里折射出了我不带一丝温情的眸子。
不由怔忪半分,原来已经这样不加掩饰了,无怪他变成这样。
他的唇角颤抖不已,许久才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你若真想绑着我,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我亦会由着你。」
「是么,看来本座是多此一举了。」
「……林琤,你,你还愿意见我?」
我轻言笑道,「瞧你这话说的,你有做什么令本座不愿再见到你的事情么。」
闻言他只是紧咬着下唇迟迟不肯说话。
若再不说,那便迟了。
于是,起身。
他一脸惊惶失措地回头,「林琤,你去哪儿?」
我扬起了唇角,「本座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林琤!」
手刚触及到木门,即听到身后一阵乒乒乓乓的凌乱声响。
回头,见他撞翻了椅子跌落在榻下。
身子尚被束缚着无法动弹,可那眸中的迫切却叫人无法忽视。
「是我!」
「什么。」我下意识蹙了蹙眉头。
他重复道,「都是我做的!」
「哦?」
「向皇上献计招你进宫就近监视的是我,拿你的玉佩去号令寐莲教的是我,设下天牢之局的是我,后来诱你去法场自投罗网的是我,当日……故意将你寄放在上官府上以此来试探你和珐琅的也是我!」
等他一口气说完,霎时间,周遭静默得只能听见他艰难的喘息声。
其实打从我回复意识便立马有所感知,阮缃融既然与玑缘山庄庄主林缺有些交情,十有八九都不会认不出林琤的模样。而对于我的身份,恐怕一开始他们也并不肯定。可仍把这样的我当做林琤交与上官珐琅,理由无非也只有这样罢了。赵蕈麟一直都不信任上官珐琅,所以必然会伺机刺探一番。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有那个傻小子才会沉浸其中堪不透。
与预测当中的几乎别无二般,可心里还是涌现出了一丝五味陈杂的感觉。
半晌,我都缄口不语,任细流在心头上涓涓延延。
毋需多久,那将什么都不剩下了。
无怪阿大说我难得相信他人。经过诸如此类的事情,还会毫无保留地信赖他人的,那才是真正的傻瓜。
我抬手不自觉点了点鬓腮,「做得相当好嘛。」
「……什么。」
「多亏有你,如今本座才得以站在这里啊。」
「你……」
「啊呀,原来你没注意到么。」
美人惊愕地瞪大了双目,当其中的疑惑彻底消散时,他紧紧咬住了下唇。
在他身前蹲下,「为何不回宫里去,那之后……你立了大功吧。」
他阖上双目,一副很疲惫的样子,「这个……不需要告与你知道。」
倒是出人意表的回答,也是出乎意料的坚决。
「怎么,换作本座便不行?」
关于这个,他干脆不理。
倔强的孩子并不引人生厌,乐趣就在于看到他彻底被摧毁的那一刹那。我极有耐性地以手探向他的面颊,勾勒起那秀丽的轮廓,「不喜欢么,本座现在这副模样。」
他一滞,果断地避开了我的手。
我依然不急不恼,反而环抱住膝盖将头搁在上面,然后咯咯笑了起来,那一刹感到自虐般的畅意,迅速侵占着四肢百骸。
「连你也觉得那个笨蛋比较好啊。你,还有你们。」
「……」
「明明是你们一手将本座逼迫出来的,为何事到如今却是本座一人遭受记恨呢……」
自说自话着,尾音竟有被消减了的错觉。
有什么凝滞了,极其迟缓地动摇着。
黄衣的美人依然一动未动地伏于地面上,只是那剧烈抖动的肩头毫无保留地泄露着其心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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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屋子里呆了多久,打开门时即见人头攒动,这场面倒叫我有些发愣。
面前,四色毛头齐齐地坐在门前,同时仰头略带尴尬的一笑。当然,还有一只毛头去了哪里,我心知肚明。
……竟把这茬给忘了个干净,还好没出什么差错。
遂冷冷地颦眉道,「尔等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还是翟炳睿率先拍屁股爬了起来,「嘿嘿……老大。」
哦?看样子他们已从红毛口里得知了,我心中一动,只是他的下一句话便令我立即忍不住地垮下脸来。
只见他相当猥琐地压低了声线,「不知阮美人的滋味如何……老大过瘾之后能不能赏我们兄弟几个也尝一尝?」
「……翟炳睿!」
「啊,是!」
「尔等原来还认得本座是老大?」
「是是,老大永远都是老大!」
不能估算这种家伙口里会有几句真心话,我半真不假地回答,「既然如此,现在本座要尔等以死谢罪,肯不肯?」
蓝毛哭丧着脸嚷道,「老大,不要这么绝情嘛。」
紫毛也弱弱地说,「之前是咱们错了,以后再不敢犯了。」
我啐了一口,「你们几个认错都跟吃饭似的,就这点儿份量也未免忒轻了些。」
「老大,那要怎么办啊……」
果然还是很吵,我暗自抚额,「罢了罢了,都滚吧。通通滚!往后都不许再到本座面前出现。」
「不要啊!」众生齐齐发出悲戚的哀嚎声,险些把这座不甚结实的小茅屋顶儿给掀了。
黄毛在旁忽然开口,「老大,您能不能先把大哥身上的那……什么蛊给解了。」
我不由得回头望向他,心里掂量着这是否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相视片刻,我微微一哂,「这世间,只怕一般人都解不了本座的随心蛊。」
「什么……那,那怎么办!」他的面色陡然一沉。
我漫不经心勾了勾手指,令他的右耳靠近过来,「教你个法子如何。」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诡异的光景。
黄衣美人坐于榻边上,仍保持着手足被缚的不甚优雅姿势,一脸愕然地望着面前三拜九叩的几色杂毛。
那些杂毛的眼中无一例外都奉上了至高的虔诚与崇拜。
这一刻,他被奉为天神,享受着赵蕈麟那厮恐怕都得不到待遇。
我在旁倚靠着门站着,不由得满意地摸了摸下颚。
待消化干净了这个现状,阮缃融薄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阮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大哥吧!」
阮缃融昂首瞟了我一眼,不带任何感情的。
「我,救不了。」
「别这么说嘛大人,我们都知道您能救的!」
「就是就是,连老大都这么说了。」
「老大?!」
我咳了一声,插话道,「融儿,自古上苍有悲悯凡人之心,不需与他们过多计较,该是时候以德报怨了。」
「你……」
「好了好了。」我对着那四人招呼着,「融儿被你们的诚心感动了,从而答应了你们的请求,现在没事了。」
四笨蛋再次齐首叩谢道,「谢阮大人,谢老大为咱兄弟说话!」
阮缃融可能有些脱力,「你……你们……」
我朝着他们摆摆手,「于本座来说,这种小事何足挂齿,尔等日后还是多讨着融儿欢心才是。」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
终于忍受不了这群笨蛋而将他们再次撵了出去。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