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仅存一丝的意识胡乱思忖着,这世间果真有更甚于本座的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转眼间身子即被翻了个儿,被他的胸膛抵着,他则自上方毫无遮拦地俯视着我。
「喂,等等!喂,喂!我是病患,看清楚是病患嗷嗷!」我推搡着他的胸膛,怎奈如何都推不开,最后只得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来个谁都好,快把本座的那宝贝黄杨木枕给拾回来啊啊啊!
有这难缠的家伙妨碍着,这一夜注定无眠而终。
清晨他起了身,背着我的面整理好了全身装束,忽而提起道,「你的伤势不能再往后耽搁了。」
「哦?」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我微微扬起头来眯起了眼睛。「莫非你有办法?」
「没有。」干脆果决的回答。
果不其然,然后呢,你要如何?
他转过身子,眼眸里透出的讯息竟是异常坚决,容不得他人质橼的,「有人说无论如何都要试试,你呢,你要不要也试试。」
第一百三十九章藜 藿
「哦?!本座倒没什么所谓。只是……」
「只是?」
「只是若治不好,那人该当以何罪论处?」
「关于这个,我也没什么所谓。」
打着哑谜似的你来我往的对话,犹各自乐在其中,紧接着还仰天长笑。彼此相对着大力耸动着肩膀,仿佛只是为了证明谁更加恶劣一般。
这时敲门声响起,秦歆樾立即收敛了笑容,将脸撇向了门的方向。我拨动了一下额发,也跟着望了过去。
「进来。」
饶乱纭进屋以后即是每日例行公事那般的行礼,「主公,王上的信使到了,此时正在楼下待命。」
秦歆樾蹙起了眉头,语气当中有明显的不悦,「不是与他说过,眼下暂不回去的么。」
「这……属下也不知是为何事,只不过似乎确有要紧事禀告。」
「如此,便带他上来吧。」
「是。」
饶乱纭再次躬身掬了一礼,正欲退出去,秦歆樾却突然出声制止了他。
「……还是我下去好了。」他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门在我面前重新关上,屋内顿时回复了沉寂。
一直扬起着的颈子稍觉有些酸涩,于是重新仰躺下,当晨曦自窗外漏洒进眼睛里,倦意才一点点泛涌了上来。
方闭上眼睛,又忽闻门声微动,不觉猛地睁开。
门被静静地推开,屋内门前的地面上投射出一个淡淡的阴影。
出现在门槛里的那人,有着一双精致的桃花眼,一身带香的杏黄色的锦衫,以及一头被随意半束在脑后的柔亮发线。
我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脱口而出,「是你……」
是他。
来人果然是阮缃融。
自然而然地忆起上次分离时的情形,他被束缚着四肢,木然看着我肆无忌惮地在他的小茅屋内翻箱倒柜的场景,不自主地竟觉得有些心虚。
他默不吭声地反手将门合实,然后抬步逐渐逼近我这里,那过程异常艰辛与沉重,仿佛肩上托着的是千斤顶担。由于低垂着脑袋让鬓发垂落了下来,所以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现在的状况是,灭口,怨报,还是说仇杀?
起先我也只是凝视着他不断靠近的动作,直至他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捉住了我挂在榻边的一只手腕,我即刻凄厉无比的哀嚎了出来,「不要!」
他的手一颤,险些松开了我。
见着他过于认真的反应,我不觉以单手掩住了面孔,唇边溢出了一声轻笑,「开玩笑罢了,见笑,见笑。」
随即感觉到腕间的力道重新加重,摇得我七荤八素的,是他抬起了我的胳膊大力地拽向了他胸前的方向。
这会屋里才算是真正安静下来,他为我把了一会儿脉,后将我的手塞回到被褥里。
我眯了眯眼睛问道,「神医,本座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活不过今日。」
「……是吗。」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真正听到确定的答复时,难免还是觉得寂寞。
他直起身子瞟了我一眼然后背过身去,同时嘴里好像还含糊着说了一句什么。
「区区也是开玩笑的。」
喂,这家伙!
……锱铢必较的性子真是一点儿未变。
他站在距离我较远的门边上,维持着双手分别抵靠在背后墙上的姿势,恰如不经意地问起,「你没有了内力?」
我犹豫了一下,心道这大抵上瞒不过他,遂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何时开始的。」
我想了想,道,「有一个多月了吧。」
「一个多月?」他微微吃惊地侧首。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月前恰好是我与他重逢的日子。
为了更加清楚地提醒他这个事实,我也刻意说到了有关那时候的事情,「说起来,那花间五贼如今都怎样了?」
他愣了片刻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许久以后才如梦方醒般地回答,「啊,啊,他们全在楼下。」
「噢,这样,如此甚好。」我应了一声,随之亦有些沉默。
再说话时却是他先开的口。
他问道,「林琤,你可知得的这叫什么病?」
对于那话前的称谓感到不快,到后来,却还是开口回答了他,「应该是中了什么毒。」
「中毒?」
我叹了口气接下去说,「白色的,粉末状的,兴许还得掺在茶水里头给人喝下去。」
他瞪大了眼睛,这时表现出的讶异,分毫也不输于之前的。
遂取过外裳自腰包里取出从那时开始就一直带在身上的某样东西丢给了他,然后慢悠悠地调整了姿势重新躺下。
他伸手接住,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询问我如此笃定的缘由,埋头打开了纸包。
对于眼前那牛皮纸上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他临时用各种简易方式都辨别了一番,转而又蹙起了秀丽的眉毛陷入沉思。
「林琤,这或许……」
我挑了挑眉。
他微微抬起头来,目光笔直地与我的视线相对,「这次或许是真的……治不了。」
「如此说来,你有线索了。」
「医书上记载,西域有一种奇毒,由于提炼自其貌不扬的山间野草之中,而被当地人命名为藜藿绝肠散。」
藜藿绝畅散?!
「相传,这种毒药伤及不了性命,却能直接损伤到个人体内真元。虽说我还未有幸亲自见识一番,不过眼下结合你的病症,大约是错不了。」
所以才会完全使不上内力的吧。我兀自这么想着,他的话却还没有完。
「不过,我想不仅如此。」
闻言,我诧然回眸望着他。
「方才我也说过,这毒断然害不了人性命,而你,看上去又不止是失去了内力这么简单。」
说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刚离开祝厉王府时意识的疼痛无以复加,可身上却毫发无伤,当时秦歆樾请来的老郎中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状况直至今日才有所好转。
阮缃融仍续道,「林琤,你极有可能被下了两种药,把两种毒全都研磨成粉掺和在一起着实难以辨别。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必能调查清楚。」
「是吗……」我兀自出着神,半晌才道,「其实,有什么关系。」
「哎?!」他发出了个不明所以的单音。
我抬起了下颚,微微一笑,「即使没有了武功,本座也是天下第一。」
若不是一直躺着,这话的效力兴许能够加倍。
而此时他不过是怔忪了片刻,然后立马发出了一声嗤笑。
「林琤,你还是那么容易异想天开呐。」
我不由得气闷,待心绪平静了下来时再回望向他。
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却还是觉得……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等到秦歆樾进来时,阮缃融即刻退了出去,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电光火石风舞扬沙。
我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的变化,感慨着这俩人的气场端的不和。
秦歆樾状似贴心地为我掩好了铺盖,继而自主地在我塌边坐下,又侧过半身低头注视着我,言道,「那家伙一定烦扰到你了吧。」
看着他泛着奇异光芒的瞳孔,我禁不住无语地偏过了脑袋。
……这人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啊。
他又问,「可有进展?」
「啊……大概。」
「大概?」
我回过头,随口即岔开了他的问话,「话说回来,苗王急着招你回去所为何事?」
他一顿,然后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哦,是么。」淡淡地应着,于是不再说话。
窗外有风吹送进来,惊起床帏阵阵翻滚。
第一百四十章一 瞬
当日,阮缃融又带来了几副才配制好的药剂。
恰巧秦歆樾不在,而我从崖上摔下去制造的伤也没能好透彻,故而只能百般无趣地躺着,时间一久愈发觉得浑身僵直。所以这时让我看到了阮缃融,不觉心生出几分兴趣来。
蹙着眉头来回打量着那些罐子里的黑色绿色,我百般不情愿地问道,「能有用么,这些。」
「不然如何,眼下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着看了。」
竟似十分认真的答话。
我接过了罐子,同时下意识往里头嗅了嗅,于是再次嫌弃地皱了皱脸,「呐,这都是些什么做的。」
阮缃融扬起了秀眉,「你确定要知道?」
他这么一问,不禁让我回忆起某个春光明媚的清晨某人蹲在树下干着某些事的诡异情景,禁不住苦笑出来,「你确定本座不会被你玩死?」
「呃,不好说。」
「是么。」
将那些液体分别灌下,再将盛药的器皿递回到他手中。他转身即要出去,我却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他回过头,一脸拒绝麻烦的表情不耐道,「还有事?!」
我说,「你还认得本座么。」
「你莫不是傻了吧,得,下次也记得给你弄些治疗神经衰弱的药来。」
我挥开他探向我额间的手,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本座是谁,你还认得么。」
「林琤啊!你不是林琤吗!」
他莫名烦躁地回道,说罢便要拂袖出户。
眼瞧着屋门果断地关合上,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真的,这样……
忽闻窗外风声呼啸,回眸望过去的刹那间,即有一道赤红色的人影跃进窗来。
那人掩好了窗扉,并在我榻前恭敬地屈下膝头行拜。
「教主,属下来接您。」
来的正是傅了了。
我怔怔望着他半晌,才缓缓地吊起了唇角。
「了了。」轻唤着他的名字,并示意他起身,「你怎么会来这里,可是瑶儿叫你跟来的。」
他身子一滞却膝头未动,继而埋首含紧了艳丽的下唇。
见他这般反映,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