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七出之罪,不孝最重。大门大户便是如此,更别提皇族。你既然嫁了秦王,还是动动心思如何为王爷早日生个子女,好在王府存活下来——”娇兰郡主的嗓音虽然尖细冷淡,也颇为难听,但穆槿宁却还是微笑回应。
“娇兰……。谢谢你的忠告。”
“不必谢我,只是不想你最后连话都不能说就被驱逐出去。”谈及至此,娇兰的丹凤眼之内,幽然覆上浓烈黯黑,涂着蔻丹的细长手指,恨不得将木椅都钻出一个洞来。
穆槿宁蓦地眼波一闪,都说是娇兰善妒才会沦为下堂,难道是因为她的不孕?!她的眼光灼热,刚想追随,娇兰却撇开手,猝然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是啊,好自为之。
这便是最好的祝福,再大的靠山也会倒,只能相信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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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9 新婚之夜
穆槿宁对着娇兰的背影,许久许久,仿佛两人还在十三四岁的年华时光,一回想,更觉遥远。
“我会的。”
“你我虽有郡主名号,可沈樱的身价不知要重多少倍,狩猎场上他们在帐篷内那么亲密,你我都心知肚明。我看,沈樱有了王爷的宠爱,更会有恃无恐,在宫里看过太多,让人生不了子嗣,你小心为妙。”
娇兰背对着穆槿宁,漠然丢下这一席话,随即离去。
娇兰虽刻薄,她却有如此类似的不安。
穆槿宁一手覆在窗台上,眼底沉入幽深逼人的颜色,这些日子忙碌非凡,她甚至很少想过那个名字。
沈樱。
也罢,沈樱是最适合他的女子吧。追随他那几年,她清楚他不是看重对方权势就愿意委屈自己感情的男子,也不乏贵族少女对他表白,他因为体内的血液跟自身的努力,已经足够得到太多太多权力。这样想也好,至少她可以为白费心机的那几年时光,找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虽然沈家的背景财富宛若巨山,但他愿意跟沈家结姻,是因为沈樱。
是因为,他喜欢沈樱,他……爱沈樱。
穆槿宁想到此处,胸口宛若被刀割,被一把小刀,尖锐却又缓慢地割破,一道一道,疼得厉害,她就快要不受控制地大哭一场,却又只能捂住口鼻默默流泪,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她没脸哭的那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反正,她穆槿宁从未走入过他的眼底,更从未在他的心底停留片刻。
她对秦昊尧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在那么个出色高傲的男人眼中,她会是追逐他最有耐心,最有自信,也最恬不知耻,最俗不可耐的那一个。
十来岁的时候,娇兰郡主曾经嗤笑着说过这一句:“你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么?”
她突然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一双手抖得厉害。
她更觉自己心虚,她嫁入王府,不正是跟秦昊尧一样目的不纯?!她非要梗在那一对彼此喜欢的男女之间,她的出现,不也坏了沈樱的美梦!
是皇室逼她成为如此可怕可憎之人。
她的五指一紧,深深陷入木台之上,长长的,细细的抓痕,遗留在窗边。
这一夜,她想了许多许多,不曾睡着。
清晨下床,为爹爹亲自熬制药汤,她格外用心,往后她很难再有这般的机会。时间总是比一切都过的更快些,转眼间,明日便是她进王府的日子了。
“念儿,今日爹爹有力气了,我们好久……。”穆峯由下人扶着,从房间走到大堂,笑望着穆瑾宁,缓缓说道。“好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
雪儿与另一个丫鬟一道将菜肴上齐了,穆瑾宁直到穆峯动了筷子,才动了手。
“我给爹爹买了一叠上好的宣纸,文房四宝也换了,爹爹看到了吗?喜欢吗?”她给穆峯夹了几筷子他平时最爱的菜色,转过脸去,柔声问道。
“看到了,太好了……。那砚石也是北江的,省着点用的话,可以用一两年呢。”穆峯吃的正香,连连点头。
“往后爹爹身子养好了,就可以每日写字。”她噙着微笑看他胃口大开的模样,从容地说下去:“待会儿书斋的掌柜,会送来一些清真居士的书画,爹爹选一些喜欢的收藏着吧。”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念儿给我买这么多好东西?”穆峯抬起脸,一脸不解。
她娇笑着询问,眼底也尽是暖意闪耀:“爹爹都不知道,明日我就要嫁人了吗?”
“嫁人?嫁给谁?”穆峯蓦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迟疑着问了句,突地面露不安。
“秦王。”她笑意不减,轻轻握了握穆峯的手,将筷子重新放入他的手掌,化解他的忐忑。
穆峯认真倾听着,许久才露出平常的笑容,点头说道:“嫁人是好事,淑雅说过,只要宁儿嫁对了人,就会幸福的。”
她垂下眼眸,静静将芦笋炒肉中的肉丝拨到一旁,夹入穆峯的碗中。嫁对人,嫁人哪有对错之分?!乡野之间,不也流传一句俗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爹爹不怕往后孤单吗?宁儿可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眼波一闪,她笑靥灿烂,全然不若有心事的样子。
“怕,但你迟早要嫁人的,淑雅嫁给了我,你要嫁给秦王,都很好。”
默默凝望着穆峯,她微微皱了皱眉,压下内心的不舍,最终笑着点点头。
她也这般说服自己,这样走下去,很好。
天亮了。
她很早就醒来了,自从下了床之后,一刻都不曾停下。宫里来了一堆人,庭院突地显得过分狭小起来。
皇后差使了一个约莫三旬的掌事前来专程为她梳妆装扮,从早上以清水沐浴,更衣,套上层层叠叠的鲜红嫁衣,将乌黑的长发擦干,抹上香油,盘上端庄的妇髻,将精心挑选的金钗与珠花缀于发间,抹上香粉胭脂……。整整花了两个时辰,这位掌事做的细心又周到。
她们要把她打扮的美丽端静,却又不能是最美丽的那一个——必须符合她入府为妾的身份,不能夺了沈樱王妃的光彩。
穆瑾宁缓缓站起身来,从床头的柜子里取了十来个个装有银子的锦囊,让雪儿分发给一干众人。京城出嫁的女方必须在女子出嫁之前派发红包,讨个好彩头,她没有娘,只能自个儿随礼。
她在屋内等待的时间过长,她虽然不曾流露半点不悦,倒是身边的掌事开了口:“郡主离开的时辰会晚一些,如今这会儿,王妃才刚刚进门。”
她闻到此处,笑着点头,毫无异议。一日的良辰短暂,自然要让沈樱安安心心进了门去,才更合理值得。“还要等多久?”
“郡主耐心等候,会有人前来通报的。”掌事的这般说道。
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再等半日,她心中清明,不再言语。
两个时辰之后,秦王府的人才到,消息传到里屋,雪儿急急忙忙要将喜帕盖在穆瑾宁头上,她蓦地将脸转向奶娘,伸出手去,想从她怀中抱过孩子。“我想亲自抱着念儿上轿。”
“郡主,这于理不合,你若不放心,我来跟着一道去,等安顿好了孩子再走。今儿个可是王爷跟你的好日子,可不敢再生事端。”奶娘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摇着头说道,全然拒绝。
“也只能这样了。”
穆瑾宁眼波闪烁,微微低下头去,雪儿将那块喜帕,覆于她的头顶。那一刻,光线全部消失,她的眼底仿佛也只剩下红色。
由着雪儿扶着,她低头缓缓走出了屋子,头一低,钻入喜轿之内。
到秦王府,半个时辰都不到,吹打的乐声不曾停歇,轿子最终缓缓停靠在大门之外。雪儿伸手掀开帘子,穆瑾宁搭着她的手腕,却听着雪儿的嗓音,带些仓惶飘过来。
“郡主,不是这扇门——”
她突地觉醒,她哪里可以光明正大进大门去?却不再说什么,随着雪儿绕着高大的围墙,走到了偏门去。
在跨过那门槛的刹那,她的心揪着,居然有无法呼吸的感觉。
兜兜转转,雪儿的脚步总算慢下来了,她低着头,在穆瑾宁耳畔说道:“这座雪芙园,便是郡主往后要生活的地方。”
盖着喜帕的穆瑾宁,默默点了点头,她小心步入园子,身后的人也尾随了过去。
刚开始耳畔还能听到一些好听的奉承话,下人们来回走动在门外谈论的话题,她也断断续续听了不少。不过一个时辰,就越来越安静,她无法掀开喜帕去看还留有多少人,直接开口让雪儿给王府的下人派发了喜钱,人也渐渐散开了。
毕竟留在这个新房,也见不到秦王,更没有另一处来的热闹非凡。
人都是喜爱热闹的,她不愿阻拦他们做喜欢的事。
王府内的喧嚣,刚刚平静下来,却又拉开了帷幕。晚上宾客上门,在偌大的花园内宴请贵客。能够被邀请的,不是皇族,便是朝廷有头有脸的人物。沈家与皇族联姻,自然是拉拢人缘的最佳机会。
雪儿在一旁站了许久,花园离得不近,热闹才刚刚开始,兴许还要持续很长时间。望着依旧正襟危坐的红衣女子,雪儿默默开了口:“郡主,早些歇息吧,王爷怕是不会来了。”
“你去出门替我问问,念儿睡了吧。”平和的声音,从喜帕后传出。
“是,郡主别担心了。”雪儿走出了门,找来了一位守候的奴婢,问了偏殿的情况,到穆瑾宁身边耳语。
“你也站了一整天了,找个地方坐下吧。”穆瑾宁淡淡说道,暗暗输出一口气。
新房之内,过分的安宁。
也未尝不好。
“郡主不睡吗?”雪儿迟疑着,低声问道。环顾四周,根本无人打扰,这个新房,仿佛被世人遗忘的角落一般。
“你睡吧。”喜帕遮挡着她的容颜,叫任何人无法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郡主不睡,雪儿也不睡。”
雪儿坐在圆凳之上,强撑着精神,执着说道。
深更半夜的时候,她便听到雪儿轻微的呼声,不禁抿唇微笑。
她突然觉得没有凤冠,也并不太差,毕竟她不必顶着沉甸甸的凤冠坐的腰酸背痛,这般想着,嘴角的笑花,绽放更深。
睁着眼睛到天明,她不曾犯浑,却越来越清醒。
这一晚,原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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