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哪怕是安睡,他也总是生一抹防备之心,就像是此刻。
她会毁掉秦昊尧的命运,没有她,他才更像是一个帝王,没有这种无用却拖累的感情,他才能为大圣王朝开辟一个新的时代。
眼波一闪,她将眸光从他的身上抽离出来,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他的人生太长,在她之后,总会遇着一个别的人。
而她……却无法继续承受下去了,她太累了,太倦了,她无法应付他的争执,无法接纳他的庇护,甚至无法眷恋他的爱意。
天还未亮,秦昊尧醒来,便看到她睁着眼幽幽地望着床顶,他喜出望外,俯下俊脸,凝视着她空洞的眼瞳,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你总算醒了,身子有哪里不舒服的,朕让御医来瞧瞧。”
她似乎这才回过神来,默默望向他眼底真心的关切,清楚他下面要说什么,她却言简意赅,开门见山。
“皇上不必对我惭愧——”
秦昊尧薄唇微抿,一抹宽慰的笑容一闪而逝,他沉声道,急着解释清楚:“朕是操之过急了,你有什么心愿,朕一定帮你达成,当然,绝不会出现上次的事。”
他要的是她全新爱他,他要的是一个爱人,一个妻子,而绝非是一个迫于无奈对他俯首称臣的女奴,他意气用事,让她心中难过委屈,如今也顾不得天子威仪和王族架势,他要她忘记前事,既往不咎。
穆瑾宁却有些不耐,眸子轻轻瞥过他毫无挑剔的棱角,嗓音低哑,因为在火海之中呆久了,烟雾熏坏了嗓子,说话的声音听来颓然冷漠。“你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皇上,只是你会答应我吗?”
秦昊尧当下就怔住了。
他在穆瑾宁的眼底,看不到一丝的柔和,她的眼神冰冷,宛若在今日就要斩断一切情缘。
他没想过她如此生气,也如此的……决绝。
她想要的,是离开皇宫,离开有他的地方,不再让他对她的霸道感情张牙舞爪,她要痛快地活着,不想要任何束缚。
他当然清楚,只是无法如她所愿。
“你一定要朕如此为难?”秦昊尧的嗓音无声变冷,方才的关切,消失无踪。他没想过等候一整夜,醒来时候,面对着穆瑾宁,却必须做出这样艰难的抉择。
他以为她还在生气而已。
当然了,换做是谁,险些不明不白死在这一场大火之中,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皇上不说这世上只有一个穆瑾宁么?”她噙着及其微弱的笑容看他,神态却陌生至极,她低声细语,嗓音破碎哑然,却还是每一个字,都重重击打在秦昊尧的胸口。“为何仅此一个的穆瑾宁要你为她完成夙愿,你还不愿依她?”
他短暂沉默着,在她看来,他是食言了。
但他不愿因为一句君无戏言,而松开手,让她走。
“你要朕同意你走?”秦昊尧陡然间沉下俊脸来,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眼底一片黯然冷淡,四个字,一如既往的霸道专制。“绝无可能。”
他若是同意她走,他便是放任她彻底消失,只因为他有这样的预感,只要她踏出皇宫,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到时候,他的心中只剩下虚无,放任她在宫外生活,假装两个人之间很早就擦肩而过的平静,这些……他做不到。
“朕已经昭告天下,封你为后,离那天只有五天了——”他不想在这么短暂的期限再生是非,敛去几分不快和阴沉,他让自己看来有些善意。
穆瑾宁的唇畔,浮现一抹冷淡至极的笑容,幽幽抬眸看他,一句话而已,却将彼此都拉入冰冷冰窖。“皇上在意的只有你一个人的颜面而已?他日臣子若是察觉我这幅德行,要皇上废后,岂不是更撕破脸皮?”
“你原来在担心这些,有朕在,当然不会容许他们挑剔你。”秦昊尧的语气似乎有些缓和,仿佛这一句话拨开了迷雾,他的唇畔有笑,说的万分笃定从容。
话不投机半句多。
穆瑾宁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动容,她不冷不热地说着,言辞愈发激烈。“皇上心里也清楚,坐在皇后位子上的应该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人,绝不会总是劳烦你来救火,更不能让你的皇后,走上德庄皇后的老路。”
秦昊尧闻到此处,已然不耐,猝然站起身来,冷着脸背对着她。她的确一片决绝,否则不会说出这么冲的话来。
他绝不会半途而废。
他相信只要留住她,他们之间错过的感情,迟早会回来的。
离封后大典没几天了,继续争吵不过冲淡他们的感情,他哪怕心中有怒气,也不能流露在脸上。
“朕让人送些吃的来。”
他压下心中的情绪,转过脸看她,语气平复了许多,淡淡说了句,正想离开。他继续留在这儿,只会让她动气伤了身子,他需要她静养好了身子,才能容光焕发出现在臣子和子民的面前。
穆瑾宁凝视着他离开的身影,恨恨地握紧双拳,眼眶微红,心中满是酸涩。
这样的日子,她几乎要忍不住了。
“这场火有什么蹊跷吗?”
秦昊尧走出了寝宫,黑眸满满当当的黯然,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走下台阶,王镭早已在下面等候。
他阴沉着俊脸,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好端端的淑宁宫会走水,实在让人诧异错愕。
“查不到任何古怪之处,应该是内室的烛台被吹倒了,这些日子好多天不曾下雨,天干物燥,夜里风大,将窗户吹开,就起了火。”王镭据实以告。
“烧得很厉害?”秦昊尧睇着他,语气并不过分关心,仿佛只是带过一句。
“虽然侍卫们赶去挽救,但整个内室都烧干净了,若是重新修建,少不了数月。”王镭这么说,只看着秦昊尧黑眸半眯,已然不耐。
他当然没有这么多时间。
不过对他而言,当然也不是无法跨越的难关。改日重新建造一座更加华丽辉煌的宫殿,胜过淑宁宫十倍百倍,若是为了她,又有何难?!
“朕让你做的事,你做了吗?”秦昊尧朝着雍安殿的方向走去,若有所思,黑眸之内划过一道锐意。
“李家老夫人在前天过世了,李暄正在忙碌丧事……”王镭皱了皱眉头,说的并不果断。
“等他办完丧事,给他准备一笔银子,足够让他在他乡安稳过活,封住他的嘴,别再动任何不该动的念头。”
秦昊尧停下脚步,俊脸微侧,宛若上天恩赐一般的棱角线条却紧绷着,没有一分柔和暖意。
他绝对无法容忍李暄继续插足,这已经是他能够对李暄做出最大的让步,他会让李暄活着,衣食无忧地活着,但不是在皇城,是离他和穆瑾宁很远的地方。
李暄若是再想生出事端,他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属下遵命。”
王镭领了命令,跟在秦昊尧的身边,这一对主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光之中。
……。
201 崇宁时日无多
“她怎么样了?”
秦昊尧召见了赵尚,他从山东赶回来甚至没有过一夜,实在急迫,回来见她两人再度不欢而散,最终连处理国事的心情都没有,只能喊来了赵尚。
“在微臣来之前,据说王统领当下就找了梁太医,说槿妃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赵尚行了跪礼,跟以往一样,他并未因为如今成为驸马,秦昊尧的妹婿而松散一些,看了一眼身侧的赐座,不曾坐下,似乎坐立难安。
秦昊尧却没有半点耐心,冷冷丢下一句话,生生打断了赵尚的话,不容许他避重就轻:“朕问的是她的病。”
“微臣不力,至今找不到解救的办法,前两回的药似乎只有短暂的成效,两三日之后就恢复原状,微臣发觉槿妃的脉象古怪却平稳,如今虽然槿妃不再频繁失去神智,神志清醒,但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无力,若是微臣没猜错的话,槿妃开始吐血,也有一阵子了。”赵尚不曾避讳,哪怕穆瑾宁在众人面前维系着冷静沉着的面貌,但最终也无法隐瞒他,之前从淑宁宫为穆瑾宁诊治后,就总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古怪,心中清楚穆瑾宁时日无多也让他变得格外沉默,听到穆瑾宁幽幽谈及最后的心愿是出宫也让他不安多疑,直到听到淑宁宫的一场大火几乎要了穆瑾宁的性命,他才恍然大悟。
赵尚直到那时候才想通透,到底在穆瑾宁的手腕处看到的一道阴影是什么——那是绑缚困住她的锁链,因为皇上出宫前往山东,这些日子不想生出别的事端,他才用了此等残酷无情的法子,那一夜,他一宿无眠,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秦昊尧蓦地站起身来,面色冷沉,他从未听下人来通报禀明穆瑾宁的病情加重,虽然没有多大奇效,但听赵尚说穆瑾宁开始吐血,身子越来越颓败,他才满心纠痛,身子一紧。
“说的清楚些。”难道是下人隐瞒他?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除非是……穆瑾宁有心隐瞒,粉饰太平。
赵尚再度跪下来,一脸死灰,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无奈至极:“微臣救不了槿妃。”
“你到如今才在说什么?!”秦昊尧怒不可遏,救不了三个字,几乎撕裂了他的心,他的五指一收,胸口大震,如临大敌。
“皇上以前找的三个名医一束手无策,相信他们之前跟皇上说的话,也是这些。”赵尚沉默了半响,才默默抬起头来,直视着秦昊尧的宛若冰封的黑眸:“他们并非医术不高明,而是说了真话。”
虽然这三人,也因为说了难听的真话而去了地府。
秦昊尧蓦地敛眉,面色大变,赵尚说的都是真的,从宫里宫外大夫那边,他听了太多难听的话了。或许忠言逆耳,他总是听不到一半就将人拉出去斩了,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法子的大夫,就是庸医。
而他留下年轻的赵尚为穆瑾宁诊治,并非因为他医术是一等一的天下无敌,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坚信,赵尚绝不会轻言放弃,他的热忱真心足以胜过许多人。秦昊尧无声冷笑,眼底阴鹜森冷,从薄唇之中逼出一句话来,字字狠毒:“朕因为相信你,才把她交托给你,相信因为你对她的忠心,才能让你比任何一名大夫更用心,没想过你也是一样的没用。”
“皇上,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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