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当真是阵脚大乱,在大食族任何族人对巫女都不敢语出不敬,巫女之中也不乏有长相清丽的年轻女子,但族里的男人见了她们,向来都毕恭毕敬,无人敢做如此张狂的举动,哪怕连妄想都是罪过。
这一巴掌,的确是打醒了秦昊尧,他以为是幻境,是梦里,但面孔上的火辣疼痛让他不得不承认,这并非是虚幻。
她第一眼看他的时候就知晓这人并非善类,却没想过他骨子里居然是如此放浪形骸,哪怕是外族的圣女都想染指……云歌的性情倔强,拼命挣扎,用尽全力咬住他的右手,他却依旧不曾放手,直到血腥味弥漫在她的唇上,知晓她咬的极重,但身后的男人该是多么色欲攻心,才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依旧不肯撒手?!
想到此处,她更觉自己逃不了今晚的厄运,眼前的光景因为泪光而渐渐模糊起来,唯独在最后那一瞬,她突然隐约看到了张少锦的笑容,心中满腹委屈,若是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她宁愿老死在大食族,哪怕当一个默默无名的巫女,也绝不会想要走出凤栖山。
红叶大巫医说过,外族人的心都是黑的,个个贪婪,胜过毒蛇般狠毒。
她说的没错。
正在云歌的思绪愈发混乱的时候,她唇上和腰际的双手,却突然松开了,她不无错愕地转过身去,望着他低垂的右手,手背上的牙印宛若刻痕般深刻,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指节落下,坠在猩红色地毯上。
她狐疑地将眸光从他的手上,移上他的面孔,一刻间而已,她身子僵硬,全然不敢置信。
在他的脸上,没有她预期的扭曲狰狞,抑或是恼羞成怒,甚至是淫邪可怖——有的,居然是宽慰至极的笑。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脸。
不是冷笑,嘲弄,而是当真舒心的愉悦,她不禁眉头深锁,更觉满心戒备,他喜怒难辨,反复无常。
他手背上的鲜血,依旧在淌下。
云歌瞥了一眼,默默挪动脚步,眼前的俊美男人更像是豹子一般,若是她动作太大,等待她的或许是扑身而上的结果。此刻正是深夜,即便她夺门而出,寝宫之外的侍卫也会将伤害君王的自己团团围住。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秦昊尧不再惹怒她,她满目敌意抗拒,宛若丛林中头一回见人的小兽般草木皆兵。他来不及追究真正的原因,如今才察觉的到皮肉撕裂的疼痛,他抬起右手,淡淡睇着手背上的牙印,却再度扬唇一笑。
他望着她,薄唇边溢出这一句询问,嗓音低沉,落在如今安谧的空气中,更显字字清晰。
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不曾回应他。
他们只是宛若山林中的野兽和猎物,相持不下,陷入僵局。她一动不动,他也不曾伸开爪牙。
“云歌?”秦昊尧不忍看她如此紧张忐忑的模样,终究扶着软榻坐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淡淡睇着她,不管是不是一个人,他都渴望极了,不管如今的自己或许看来令人惧怕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盯着她看,一刻都不移开视线。
直直望着那一双不再阴冷刻薄的黑眸,云歌更觉不寒而栗,他的亲切,对于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而言,当真是过了火了。她宁愿他不记得她的名字,将她当成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也不愿他将自己的名字念得如此熟悉,仿佛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仿佛他会成天呼唤她一样。
他们每一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不欢而散。她不喜欢他高高在上的无形压迫,在秦昊尧的面前,她在大食族的经历,根本不足以应付这般难以讨好多疑无情的帝王。
她的背脊依靠在朱色圆柱上,绞丝银镯重重撞上柱面,发出惊慌的响声,他的视线让她嗅到毫不松懈的虎视眈眈,她自然更坚决不移,双拳已然紧握:“对,我是云歌,大食族的巫女,哪怕你是高贵的皇帝也好,你休想动我的念头。”
云歌——听上去很动听清灵的名儿,跟她也有几分匹配,秦昊尧这般想着,不过他依旧更喜欢穆瑾宁三个字,那三个字,早已深深刻在他的心里,哪怕何时他不再想她了,不再怀念她了,甚至无法再梦到她了,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只要他的心还有温度,她的名字就会一直在那儿。秦昊尧想靠近一些将她看的更加仔细,唯独她蓄势待发,伺机而动,穆瑾宁是善良温婉的性情,若不是因为世事相逼,她也不会变的八面玲珑,绵里藏针。如今站在他眼底的女人,满身带刺,外族的尖锐凌厉,覆在她一身,血性刚烈,似乎早已做好准备跟他同归于尽,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决裂。
他不能操之过急,他一定要将此事查的一清二楚。
大食族跟大圣王朝之间,原本就有矛头,就像是一把烧起来的炭火,只要他再逼近一步,那把火就会燃成炽烈火海。
“朕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他神色一柔,因为眼底不曾散去的温和笑容,那张原本就俊美的面孔愈发迷人,缓缓站起身来,还未朝前走动,她却再度往后退了好几步子,秦昊尧只得就此作罢,不再靠近她。
这一句,说的发自真心,只是……在云歌听来,并非善意。她并不了解这个年轻的帝王,但是也听闻他是为了登上皇位不顾兄长侄儿死活的人,再好看的皮囊之下,藏匿了一颗歹毒的心。这种人,一定会以牙还牙,她咬伤了他,他如何不会伤害她?他一定会费尽心机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而她,根本没有反抗回击的能力。
大食族人生性单纯,就连谎言都是罪过,而眼前的男人说的话却每一句真的,他喜怒无常,伪善邪恶,他突如其来的亲切示好,更让她毛骨悚然,仿佛以为她是孩童一般哄骗引诱,就能达成他的可恶企图。
她不只是愤怒,更是厌恶憎恨,如今来看,族人对外族人的惧怕,也不是毫无道理的。统治者大圣王朝的皇帝,也是贪婪丑陋的人,她还能相信谁?
大圣王朝势力强大,大食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难道因为与生俱来的强弱,就注定被强者鲸吞蚕食,戏弄践踏,大食族就非要忍辱负重?!“狗皇帝,你以为大食族将我献给你,你便可为所欲为?像你这样卑鄙无耻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天神的庇佑!”
云歌依靠在窗前的长台上,一手藏匿在身后,暗暗摸索着长台上的摆设,一个冰冷的器皿触及指尖,她毫不犹豫,蓦地紧握在手,抓得越来越牢固。无助和愤怒顷刻间占据了她的身心,她宛若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而这一个寒冷的器皿以黄金打造,握在手中如此沉重,但她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若是他继续逼迫,她无法忍气吞声,任由他操控摆布。
秦昊尧扫了一眼,她的怒骂不过是最无力的反击,云歌在身后的动作自然洞察在心,但他却佯装不曾发现,今夜,她准备好了顽抗到底。
他从未如此迫不及待,要不是在漫长的死心之中,他还在想念穆瑾宁,此刻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云歌,你不必对朕太过提防,朕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你跟一个人很相似。”秦昊尧抬起黑眸,扬唇轻笑,平复了心绪,言语之内流露真挚。此刻他更加坚定了,这并非虚无的梦境,当然,不是梦就更好了。
她紧紧拧着眉头,面色冷凝,没有任何的温柔,视线不经意垂下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他右手上的血流,宛若蜿蜒小溪般映在她的眼中,不过她没有任何同情,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并非俎上鱼肉,不能任他宰割。
秦昊尧压下心中想要从她的口中逼出更多的真相的念头,他看着云歌,自然矛盾又急切,哪怕是她说三天三夜,他也会推去国事倾听三天三夜。只是他最终还是放下自己的执念,唇畔的笑容依旧平静至极,转过头去,他欲唤来殿外的侍卫:“如今不早了,朕这就让人送你回去歇息。”
他只消一声令下,侍卫就会在途中毫不留情地杀了她,她已经无法辨别真伪,更不知他的哪些话可信,哪些话不可信。她若是轻信了他,遭来灭顶之灾,因为这么卑鄙丑恶的男人而死,她会觉得太不值得。
她闻言,依旧无动于衷,冷若冰霜的小脸上不曾流露任何轻松神色,更是吝啬哪怕一丝笑容。对他的仁慈和宽容,云歌没有任何的感恩戴德,相反,背后的手将沉重器皿几乎攥出一手的汗,她宛若一根绷紧的弦,蓄势待发。“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朕。”
她的确信不过一个残酷的男人,昨夜她就见识过了,秦昊尧的冷血无情,几乎当下就掐断她的脖子。
“这样,朕为你想个折中的法子。今晚你就留在这儿,朕也不出去,没有朕的许可,不会有人进来,当然无人会动你分毫。”秦昊尧沉默了半响,最终才开口,说的话却让云歌更觉错愕,他对她的体贴,为她设身处地,跟昨夜几乎要她性命的那个人冷酷男人根本判若两人。
为何她在那一瞬,突然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之内有一分温柔?!仿佛是对着一个极为熟悉,也极为疼爱的人?!难道他说的是真话,她当真跟他的故人长得相像?!她的心有些动摇,却不曾被秦昊尧的话撼动,安安静静地盯着那张过于俊美的面孔看,紧蹙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开来,冷冷发问。
“你呢——”
“朕就坐这儿,你要累了,就睡会儿。”秦昊尧仿佛将他们之间划了一道界限,他语气笃定,绝不越界。哪怕她的口中说出来的是满满的敌意,落在他的耳畔,也并非是无法容忍的大事,秦昊尧都没有任何怒气,他也没有心思追究这个小女人对他这个一国之君不存任何尊敬,此刻他的眼底心里,装的满满的,都只有她一个人。他根本不顾自己的颜面和所谓的威严,全心为了消减她的不安,极力安抚。
云歌的眼波一闪,抿了抿干涩的唇,心口紧缩着,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他实在体贴,却不知这一切是否又是他心中的诡计,她如履薄冰,不敢轻易答应他。
看着她脸上微妙的变化,那双美丽清澈的眼瞳仿佛点亮着一把星光,秦昊尧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