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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喜欢殿下,若我说只是喜欢殿下的人而已,你会信么?”夏侯柔挽着秦玄的胳膊,将螓首依靠在他的肩膀上,眸光清浅动人,她并非扭捏做作的性情,寻常闺秀难以开口的动情话,她说的平静自如。爱恨,原本就该分的清楚,更是人之常情。
“我相信。”秦玄扯唇一笑,清俊面容多了有温度的宠溺,他点了点头,扬声笑道,说的愈发坚决。当年一见钟情的爱恋,新婚就遭遇了诸多是非磨难,他们却依旧不曾放弃对方,始终不离不弃,正因为苦难,他们爱得更深,手握得更紧。“都相信。”
“爹,来的那个是谁?”星曜转动着手中的灰白色芦花,似乎觉得太过无趣,突然眼底灵光一闪,将软绵绵的芦花靠近秦玄的耳廓,扬声问道。
秦玄对这个跟他们一道经历了人生最大的辛苦之后降临的女儿格外宝贝,不曾勃然大怒,甚至没有半点脾气,更不觉得不耐。星曜虽然不是男孩,在秦玄看来,她不比皇族任何一个皇子逊色,失去了皇宫这片肥沃供养的土地,哪怕是在普通的家里,他也相信有自己和妻子,可以将星曜养育的很好,会让她不曾怀有任何怨恨不甘地成长。
而星曜身世的秘密,是被埋葬一辈子。
他们,因为互相拥有彼此,在那么冷的冬日,哪怕不是日日生着暖炉,也不曾觉得孤单难过——或许,这才是他失去所有身份给予他的,而最终不曾错失的宝物。
他不禁莞尔,夺来星曜手中的芦花,在她脸上搔痒,惹来她蜷缩闪躲,轻灵的笑声落在秦玄的耳畔,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终究不曾告知星曜,或许在那一刻,他也有些惶惶然,不知该如何说起崇宁。是一个少年时候跟妹妹一般的女子,而如今却是皇叔的妻子。
或许他即便说了,星曜这个刚满三岁的女孩,也不会懂得。
过去的事,可以全部忘记。
他以前常常回想,若是他还在东宫的时候,又会如何?!
他失去的是世人艳羡的身份和地位,只是成为太子成为皇帝又如何,一辈子兴许也等不到一个对自己真心的人。
想到此处,豁然开朗,醍醐灌顶,秦玄释然一笑,他在今日开始,彻底将所谓的高贵血统抛之脑后,他不再是昭明太子,他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
前世已逝,他只待朝夕。
秦玄走到夏侯柔的身边,轻轻环住她的身子,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诉说。“我们再要个孩子吧,柔儿,这样星曜也不会觉得孤单。”
他身在帝王之家,兄弟姐妹的感情淡泊如水,他不想让星曜也如此孤独地长大,虽然父母是最尊贵的皇帝皇后,但他却从不觉得那个宫里,是有人情味的地方。
他会让星曜过上比住在宫里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生活,更温暖,更甜蜜,像是天国一样欢愉的生活。
夏侯柔正在摆弄碗碟,突然怔住了,她虽然笑着,却又不断淌出眼泪来,四年里最痛苦的时候,她也鲜少落泪,不愿让心中苦闷的夫君还要对自己劳心费神,但听闻他说出这一句话,当真确定过去都已经过去,他们之后再也不会为了曾经失去的而恋恋不舍,可以彻底将那些繁华当成是从未出现过的一样,她将面容贴在秦玄的身上,双臂紧紧回抱着他,纵容自己像疯子一样哭个不停。
她知道,经过四年,漫长又短暂的四年,他们终于从那一场噩梦之中醒来,最终将一切是非黑白都彻底放下。
他们……会过上更新更好更知足的生活。
比得到更重要的,是珍惜。
人的一辈子,曾经拥有过最好的东西并不值得炫耀,有些东西来的太早也并不持久,像是过眼云烟,美丽却又虚幻。
身畔的人来来去去许多个,来的早晚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来了之后,不再轻易离开的。
……
235 你是不是想起朕了
“琼音姑姑,我见着娘亲了。”
闻言,正牵着一头灰色小马驹过来的女子眼神一暗,她随着声音望过去,趴坐在庭院树下石凳上的男孩说的一本正经,琼音默默回过头去,执起马梳给前头的马驹梳着灰白色鬃毛,前两年杨念总是缠着她要学骑马,孩子太小,她不敢造次,便一道骑在马背上手把手教他,但多少有些敷衍。
如今杨念六岁了,今年春日她们花了一笔银子去马市挑选了一匹马驹,杨念骑了许多回,越来越娴熟老练,再过不了几年,自然就可以骑着马去狩猎了。
一转眼的功夫,她们也快要二十岁了,赵嬷嬷为雪儿说过两回亲事,只是雪儿都一口回绝了,这两日赵嬷嬷总是沉着脸,看来实在可怕。琼音想到此处,不禁微微含笑,比起几年前,雪儿褪去了原本的懦弱青涩,而她褪去了最初的莽撞冲动,她们越来越懂得如何将这一家子的老小照顾好,即便谁都不说,她们是各自清楚愿意在这一家待到老死的。
赵嬷嬷看似是个严厉毒辣的妇人,实则不然,这些年相处下来,雪儿跟琼音都将她当成是最可信的长辈般尊敬,也明白她把两人当成是女儿般看待。这两年皇上为老爷及穆郡王府内都洗清了冤白,穆家原本的几处院子和田地也物归原主,赵嬷嬷总是忙里忙外,每年忙着去讨要租钱,仔细算算,一年也有几百两上下的进账,应付这一家子的开销已经足够,还能有不少的余钱。
即便如此,赵嬷嬷也不曾多招一两个下人为穆家做事,她常常说,她们三人就够了。
日子……似乎是越过越好了,只是琼音每回午夜梦回,都觉得心里空空的。杨念不只是说过一次曾经见过穆瑾宁,但琼音除了感伤之外,却不曾当真,如今听得多了,她更是不假思索地安抚劝说。
“小少爷,你上回就说过了,是在梦里边吧,娘亲跟你说什么话了?”
“不是,上次嬷嬷带我进宫的时候,义父留我在宫里吃饭,我真的看到娘亲了。义父还说,是因为我刚学会骑马,他才让我见娘的。”杨念见琼音无所动容,不禁急的从石凳上跳下,站在琼音的身前,说的理直气壮,义气凛然。
琼音冲着他笑,神色一柔,杨念说的巨细无遗,她虽然不相信,却也不想让孩子扫兴伤心,认真询问。“小少爷上回回来可没说啊——”
“义父不让我跟任何人说,琼音姑姑,是你教我骑马的,所以我先告诉你,你可不能乱说,不然,义父就不让我再去看娘亲了。”杨念见四下无人,踮起脚尖在琼音的耳畔低语,一脸神秘,再三嘱咐,似乎这是个天大的秘密。
琼音眼波一闪,见杨念说的如此恳切,她也不禁心中起疑,杨念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小主子,不但聪颖懂事,从不惹祸,更没有贵族少爷的恶劣品行。他说的有始有终,琼音自然无法继续怀疑他,却想着后宫后妃好几个,留在皇帝身边的自然是她们,当年贞婉皇后离世的时候,杨念才刚满三岁,如今怕是连皇后的脸都记不清楚了。
唯独这般想着,琼音也不敢直言,对于无人可进宫面见穆瑾宁,她们对杨念早有一番说辞,原本就在隐隐担心,若是杨念再大些,这些谎言总会不攻自破。
“小少爷,你看清了吗?娘娘已经病了好几年,你也好几年没见过她了,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姑姑你不信我?下回我跟义父说,等娘的病彻底养好了,一定让你们也瞧瞧,到时候你就不会说我看错了。”杨念紧紧拧着眉头,生气地扭过身去,他如何会认错自己的娘亲?!
“我相信小少爷,只是没想过娘娘终于养好病了,是高兴,太高兴了,才语无伦次。”琼音放下手中马梳,疾步匆匆走到杨念的面前,俯下身去,跟他平视,一脸笑容,语气很急,似乎当真是激动姿态。
既然是谎言,那就说下去吧,琼音深深凝视着杨念的小脸,心中的滋味更不好受,或许等杨念长成少年郎,他迟早会知道一切。
但等到那个时候,漫长的时光,也迟早会冲淡最初的伤心,也就过了最悲伤的时候。
“娘娘看起来好吗?”她噙着沉重至极的笑容低声追问,哪怕是不存在的,她也不曾流露真正情绪。
“娘亲就坐在我旁边,看上去根本就没有生病……”
琼音一时语塞,黯然神伤,她看杨念说的眉飞色舞,他说起的场景就像是她们午夜梦回的幻境,她们也曾经跟上天祈祷过无数次,只是最终还是落得这样的结果。
杨念突然拉住琼音的手,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有了新的念头:“我又想娘了,姑姑,你陪我进宫去吧。”
如今快到年关,赵嬷嬷总是忙的无暇分身,只是在穆家的事上她总是亲力亲为,雪儿大清早就去药馆为老爷抓些补药,每到寒冬,穆峯总是连日咳嗽,老毛病迟迟不见好。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琼音一人照顾杨念,上午学些诗书义理,午后琼音教些防身武艺,杨念学什么都快,如今样样学过的都有模有样,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小少爷,今天还去去师傅那里做功课,也没有皇上的口谕,皇上若是知晓我们擅自进宫生气就不好了——”
琼音却不知该如何拒绝,她跟雪儿原本早已被皇上一怒之下驱逐的罪人,若不是穆瑾宁耗费心思让她们去外面躲藏一阵子,她们早已生不如死。虽然近年来暗中回来京城生活,就像是空气一般不发出任何声音活着,但琼音总觉得皇上知晓她们的行踪,只是穆瑾宁已经离世,他当做不知道这两位婢女的消息而已,也没有任何缘由为难她们。
带小少爷进宫的事,向来是赵嬷嬷办的。
琼音心中并无底气,再度走入那座皇宫……也没有任何资格和脸面,站在那个最尊贵的男人面前,她们只是一颗尘埃,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