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上写出自己的夙愿,祈求心愿可以达成,人人都是这般祈求来年丰收平安。
他们各自不知对方到底写的是什么心愿,心照不宣,彼此也不曾追问对方,给两人一个余地。她安安静静地收回了目光,放天灯是顺利的,听闻文灯越是放的高,上苍就越是容易看到上面的祈愿,心愿更容易达成。
那一座天灯,就像是她看上去是空空荡荡的心,只消一把火,就能全部点燃升腾,看似那么单薄的天灯,也可以承受那么火热的炽燃,也可以放得高高在上的地步。
除夕夜,虽然很冷,寒风瑟瑟,星空却很是明朗,明月悬挂在天际,她在御花园树上的宫灯之下,却丝毫不觉得染上些许寒意。
仿佛方才靠的天灯太近了,火光热意,也已然感染了她。白皙面庞上浮现绯红,宛若少女般娇俏美丽,清风浮动,鬓发轻扬,她跟随着秦昊尧一道走向前方,一路上没有别人经过,唯有他们两人,的确也清净许多。
“点了天灯,人人都能逢凶化吉——”穆槿宁走了一路,最终坐在点着宫灯的长廊边,她的眸光清澈,神色温柔恭顺:“皇上也信吗?”
“以前朕什么都不信,如今想来,也该信一些东西。”秦昊尧一句带过,说的轻描淡写,这个世道格外艰辛,人情冷暖,没什么信得过的,或许因此在秦昊尧的身上,从来就没有半点人情味。
闻到此处,她暗暗点头,如今平息了心中的起伏,方才的一幕却依旧历历在目。点燃的火光,像是偎贴在她的胸口,彼此凝视却又被点燃的双目,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让她察觉到他藏匿在心的深情。
他坐在她的身畔,目视前方,彼此不曾开口。
烟火声,一声接着一声砰然划破天际,穆槿宁不禁循着声响去望,远方正在放烟火,如此浩大的阵势,她在心中揣摩当然是秦昊尧的授意,侧过脸去望向他,他也在欣赏一朵朵绽放在夜空的烟火。
红红火火的烟火,从地面仓促冲上云霄,宛若巨大的花朵一回回在天际绽放,映入她的视线之内,她看得久了,脸上再无任何神情,不禁再度陷入怔然。
这一幕,的确美极了。
这样的日子,是她在大食族不曾经历过的繁华。
侧着俊脸,秦昊尧看了些许时候,烟花再美,不过转瞬即逝,终不持久,他终究更想看她,更想看真真切切的人。哪怕她回到他的身边,他们或许也要走上一段很久的路才能有所结果,轻轻拉住她的柔荑,目光沉敛,不疾不徐地说了句。“有一段想要找回来的感情和回忆,朕不放弃的话,你也可以答应朕不松手吗?”
烟火,让深夜不再安谧,热闹嘈杂,只是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却依旧听清楚他说的话,一字不漏。
明明称不上是甜言蜜语,明明算不上是海誓山盟,但这一番话落在她的心头,却格外沉重,分量不轻。
垂着螓首,她的目光锁在他的手掌上,大手包覆着纤细柔荑,她自然可以感知他的体温。
听着他说话,她居然忘记了继续观赏天边璀璨的烟火,寒冷的夜晚,他说话的时候也会吐出白色氤氲,让她不免有种错觉,似乎这一个宛若千年寒冰铸造的男人,这么铁石心肠难以接近的男人,说的话也是令人心头一暖。
“这世上没有人比崇宁更爱慕朕,以前你是这么说的,如果你也离开朕的话,朕会更孤独的。”紧握她纤细指节,她对他而言,自然变了很多,不过两人之间再细微的进展,对他而言也是一桩好事。他神色渐柔,扯唇一笑,明明说的轻松,在穆槿宁听来,却不无心痛无力,仿佛任何人都无法阻拦他挽留她。
她有些疑惑不解,蹙眉看他,为何坐拥天下江山的男人也会孤独,还是——这些不过是他讨人欢心的玩笑话,他想要任何东西,都如囊中取物,他想要任何女人,也不难左拥右抱,燕瘦环肥,孤独……君王也会孤独吗?!而秦昊尧,更不是愿意在人前示弱的男人,此言一出,她自然对他刮目相看。
执着去喜欢一个人,哪怕痛苦也无法停止爱意,并非易事,哪怕他这辈子可以拥有别的女人,并不意味着他心有余力去重新爱另一个女人。秦昊尧清楚,他不难得到别的女人,但对他能有真心的,又有几个
“皇上能再说一遍吗?我不太懂皇上的言下之意。”她的嗓音很轻,宛若蚊呐,她不再惧怕闪避,有些话,不如问个究竟,听个清楚,也免去无畏揣摩。
“你没听错,是啊,朕很孤单。”他话音未落,再度紧紧握住她的柔荑,丝毫不肯再放开,握的她指节都痛了。
两个都孤单的人在一起,却只会更寂寞。
即便对他没有任何一分敌意,要重拾往日情感,更是艰难。只是这些话,依旧藏在她的心里,他们一道依偎着,宛若是感情至深的情人。
烟火声越来越小,最终天边也不再绽放硕大美丽的花朵,一切归于宁静。他见她面露疲惫神色,一手揽过她的肩头,让她的螓首靠在他的肩膀,一切都如此自然,真情流露。
他对她,并非心存恶意,而她于他,也没有他可贪图的。哪怕如今迷失了感情,她也已经相信他的确是她的亲人,可倚靠可信赖的亲人。
长廊下宫灯随风摇曳,彩线流苏轻轻舞动,整个皇宫被深沉夜色笼罩,一片静寂无声。两人的身影映在长廊上,被光线拖得长长的,小鸟依人,她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宛若亲密无间的新婚夫妻。
不知不觉,已然过了三更天,谁也没想过要回寝宫过夜,仿佛要守着黑夜到新的翌日清晨,不过,时辰越晚,寒风更重。秦昊尧扬起背后的黑色皮毛披风,将纤细女子的身子都圈在自己的胸口。她不再反抗,或许是当真已经入睡,螓首从肩膀处滑落,细微的,一寸一寸地越压越下,最终抵在他的胸膛,披风将她的大半娇躯遮挡的严严实实,她的气息轻盈温暖,宛若暖炉中的火焰一般烘烤着他的心口,如今这个地步,也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谁为谁取暖。
寻常人家有守岁的规矩,在除夕夜一夜不眠,直到清晨,不过皇室之中却鲜少有之,只因他们生来就有世人梦寐以求想要的,哪怕不必如此虔诚也有享受不禁的繁华富贵,贵族跟百姓,根本就并不是过着一样的生活。他不过是喜欢跟她相处的时候,哪怕不必开口,只是这么静静坐着,也从未让他厌倦生厌。
“睡着了?”
他许久之后才低声沉问,不过怀中的人儿不曾答话,秦昊尧暗暗舒出一口气来,俊脸上浮现似有若无的笑意,眼底晦暗更深,那一双有力的双臂将她抱的更紧。他们当真是等到了天明,她睁开惺忪睡眼的时候,发觉自己一夜不曾被冻醒,只因自己身处他的怀抱,披风将寒风挡在她的身外,更暖和的——却是他的身体,他的胸膛。
将披风轻轻拉开一道缝隙,螓首从披风之内钻了出来,如今天才刚亮,正是冷的时候,她好奇抬眸,望向这个男人,没想过他依旧清醒,一夜未睡。
“此刻的风景,好吗?”
他瞥视了怀中的人儿一眼,再度将眸光转向苍茫天际,穆槿宁坐直了身子,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如今天际才浮现了鱼肚白,夜色跟晨光宛若共存在苍穹一般。比起昨夜的星空,天色分明亮了许多,却还残留三分混沌,仿佛天地之间隔着一道灰色帘子,天上一处有月亮,一处有太阳,看来格外相似,当真是鲜少见到的奇景。
她安静地点头,是值得一夜不眠而亲眼看到的景色,不过她有些疲倦,过了三更天便困意袭来,约莫在他的怀里睡了许久。
“皇上一夜不曾睡么?”她噙着清浅笑容看他,他拍拍她的肩膀却笑而不言,她的笑容一分分流失干净,微微失了神,凝视着他许久。
她值得他守着一夜吗?!
秦昊尧依旧正视前方,说不清他守护了许久而看到的美景,是此刻眼前的景色,还是——她。她初醒时候的纯真笑容,就足以报答他等待好几个时辰的辛苦了。
“过去除夕都是一个人过的,也不觉得有何不同。皇上陪我过除夕,没想还有这许多花样。”她当然知道感激他的关切用心,只是既然他们是夫妻,说一句感谢未免太肤浅苍白。“昨夜的天灯,星空,烟火,每一样都很美…。”
“你走之后,每一个年关,朕也是一个人过的。”新年对他而言,亦不曾有过别的新意,昨夜对他而言,同样是印象最深的一次除夕。他顿了顿,站起身来,俯下俊挺身子,将身上的皮毛披风彻底披在她的身上,神色凝重,下一句,说的宛若誓言。“将来的每一年除夕,朕会陪你。”
她的心中百转千回,五味陈杂,沉默了许久,见秦昊尧就要离开,突然站起身来,追问了一句。“皇上对我向来都是这样吗?什么事都依着我,宠着我。”或许再绚丽的画面,也经不起时光的磨耗,但她却突然有种预感,仿佛这一个除夕夜,她终生难忘。
一起写祈愿,一起放天灯,一起看烟火,一起等天亮……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做的事,他给她的温暖,并非容易遗忘的。
男人的披风将她整个身子都笼罩地严严实实,纤细身影站在他的面前,两人对视许久,她却最终不曾等到秦昊尧的回应。晨光在他的眼底渐渐放亮,那双总是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洞察。
她或许是出于好奇才问出口,秦昊尧俊脸上的神色不变,却只是为她拉紧披风,那一刻,他的眼底有太多太多东西,她始终无法分辨清楚。
……。
243 两人下江南
如今已经是三月天,连日来的暖阳融化了半月前下的一场大雪,送走了冬日,迎来了春意。哪怕清晨,水面上也不再浮着薄冰,满地枯黄渐渐被绿意取代,光秃秃的枝头也勃发了新芽,宫里池边湖畔尽是绽放大丛金黄璀璨的迎春,再过些日子,御花园便会百花争艳,隆冬的寒意褪去好几分,却也远远称不上是温暖的,清晨和黄昏时分依旧会捎来不少凉意。
琼音端着水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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