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医是第一个前来的,宫人扶着穆槿宁坐到红木椅上,全部候着等待徐太医的诊治。把了脉搏,徐太医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是热疾?”皇上瞥了一眼,不懂赵太医何必支支吾吾。
“回皇上,郡主是受了风寒,加上身子虚热,就发了病。”
“不过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郡主她——”太医顿了顿,最终开了口,不曾抬头看天子的脸色。
皇太后与皇后赶来的时候,皇上已经离去多时,穆槿宁费力睁开眼,眸光清冷。
“崇宁,你没事吧,真是苦了你了,一个个都把你想得妖魔一般……”皇后坐在床沿,紧紧握住穆槿宁的手,神色悲戚。
太后闻到此处,面色一变,有几分尴尬,却也不好发作。她早已听闻,崇宁的心愿,并非要进后宫。更别说,崇宁已经……
“今日就留在景福宫,本宫已经派人去告诉昊尧了,他很快就会到的。”皇后温和微笑,经过太医针灸之后,穆槿宁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
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及他?!
她不禁心生疑惑。
“秦王来了。”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
“这么快?不说在江源呢?”皇太后扬声问道。
“母后,您这话说得,得知自己都要当爹了,可恨不得要飞回来呢!”皇后轻笑出声,深沉眸光划过穆槿宁的脸。
她的心陡然一缩,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她们围在自己身前,不只是因为自己生了病,而是——她怀了身孕?
怀了,秦昊尧的孩子。
“崇宁,你要静养,身子太虚,要想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可要用心进补。”皇太后的话,刮过穆槿宁的耳边,她却仿佛没有听到。
就在满心惆怅彷徨那一瞬间,她不经意抬起眉眼来,正与他目光交汇。
“母后,我们该走了,他们想必还有很多话要说。”皇后弯唇微笑,扶着皇太后,一道走了出去。
他一切都听说了。
她唯一的请求,是皇上派人重新调查郡王府与冯氏党羽私通一案,为穆家所有人翻案,洗清冤白。
还有……她的身子里,有他的亲骨肉。
他一步步走近她,目光锁住她清绝容颜,宫里来的人找到他的那一刻,他甚至以为是他听错了!
默默俯下身子,坐在她的身畔,他深深凝视着她,半响无言。
“过去的,本王不会再追究。”这一次,证明他错的太多,他对她的偏见太重。哪怕两人没有感情,她怀着自己的孩子,他也不会放手。皇室之人,最大的禁忌便是自己的骨肉,流离在外。
就算皇兄心存不满,她有孕之身,他也无可奈何。
这一次的关卡,迟早会过去。
皇上对崇宁的短暂迷恋,迟早会消减。
“王爷……”她的心中,无声无息涌上一片海浪,汹涌叫嚣的时刻,覆盖她往日的夙愿。干涩低哑的嗓音,唤出他,她的眉眼上并无欢喜。
“你说。”他沉下声来,黑眸对准她如画眉眼,心情平复了,语气便也平和温柔许多。
“在王爷心里,三年的时光是长,还是短?”她的眼底,摇曳着柔美的光辉,仿佛月光洒落在水面的清澈宁静。
一句话,却让他答不上来。
“若王爷的心从未改变,却又不忍抛弃亲生骨肉,惹来非议,等生下这个孩子,我会离开的。”穆槿宁嫣然一笑,眼睛却悄悄红了,声音都止不住颤抖了。
他们之间并无感情,若拿孩子来绑缚彼此,才是可悲残酷。
他的心当真从未更改?他确定不想放她走,不管出于何等的心情。秦昊尧紧蹙俊眉,面色阴郁,心中的情绪愈发复杂难辨。
她的眼底闪烁着泪光,眼前一片濡湿,让她无法看清楚他此刻的眼神。鼓起勇气说出这一番话来,她心有戚戚,垂下沾着眼泪的长睫,不敢抬眼看他。
“我只想让王爷知道,我对王爷,一片丹心。”
她的眼底闪烁着泪光,眼前一片濡湿,让她无法看清楚他此刻的眼神。鼓起勇气说出这一番话来,她心有戚戚,垂下沾着眼泪的长睫,不敢抬眼看他。
“别说了。”他长臂一伸,将她紧紧拥在胸前,从喉口滑出的嗓音,沉重的令人就快要窒息。
她双手环绕着他坚实颀长的身躯,越抱越紧,柔嫩面颊贴在他的胸前,眸光越来越深。唯独她骗不了自己,紧贴在他的身前,两个人契合的不留一分空隙,然而她的心跳——那么平静,不曾加快。
抬起她的脸,他俯下俊颜,猛地封住她苍白的唇。
泪水,缓缓溢出她的眼眶,苦涩温热的清泪滑下面颊,留在唇边,混入他们的吻,微微的苦,却无法化解他内心对她的渴望热切。
他吻的比任何一次,更要无法控制。热火层层叠叠席卷而来,他的手掌已然扯开了她的衣衫。她若有若无浅尝辄止的回应,像是懵懂少女般无心挑衅,他的喉头滑过燥热,搂着她一道倾倒。
“今夜先放过你,你的病还没好,经不起折腾。”
他停下了双手的探索,从她的身上翻下,喉咙溢出低低喘息,生生压下想要她的冲动。一手缠上她鬓角的发丝,他眸光深沉望向她,嘴角扬起的笑意,却看来有几分邪恶的味道。
她凝视着他无人可比的面容,那一瞬间,仿佛再度沉溺。他的冷漠刻薄都无法伤害她,唯独他的笑,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温柔。
眼神落在大床上的某一处,她渐渐神游天外,她很累了,却不想再睡。
“他日不要我的话,一定要休了我,放我走。”
她听着内心的声音,万般无力,这么说道。
她如今手中捧着一束花,短暂的平静过去,是漫无边际的不安担忧。
像是一把琉璃制成的花,美丽,却又易碎。
说不准哪一日,这些精致的花,就会割碎她的皮肤,划破她的血脉。
午后,皇后亲自来探望她,海嬷嬷捧着一件簇新的蓝色披风,为穆槿宁系上。
“崇宁,你往后的路,会万分畅通的。当务之急,是将身子养好,夫妻之间有个孩子的话,感情自然更深。”
“谨遵娘娘教诲。”穆槿宁朝着皇后福了个身子,喝了几帖药,她的热性已经散去,虽然还有些虚弱,总也恢复大半元气。
“回到王府,样样都要小心。”皇后说话的时候,和善从容,一手覆上穆槿宁平坦小腹。“才一个多月……。”
即使好不容易怀了孩子,要想在十月之后将孩子顺利生下来,实在不易。一不小心,就会胎死腹中。穆槿宁自然懂得皇后的言下之意,微笑着点头。
是这个孩子,救了自己。
否则,秦家皇室,如何容得下她?!
他们转过身的面容,会跟人前如出一辙么?!
她要为家人翻案,皇帝那里,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是年代久远,石沉大海,还是——那些所谓的证据堂堂,根本是一场无妄之灾?!
雪儿陪着穆槿宁一道回到秦王府,踏入雪芙园,屋子早已打扫的窗明几净,庭院里的草圃刚刚修剪过,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香味。
裙裾跨过门槛,穆瑾宁走入屋内,靠窗的花架上,呈着一个青瓷瓶,几支木槿花,跟紫藤花一样的紫色,唯美曼妙,亮了她的眉眼。
她记得,整座王府,都没有一棵木槿。
“王爷叫人从江源花市送来的,郡主,花好看么?”小婢女笑问,知晓伺候的主子并非染上恶疾而是怀了王爷的骨肉,热络凑了上来,不再畏惧。
真没想过冷冰冰的秦王,还会送花给郡主呢!
“好看。”她缓缓伸出手去,苍白指尖,拂过那娇嫩饱满花颜,见到木槿的时候,心里头总是格外安宁。她的唇角微微上扬,酒窝内也盛满了笑意,她再度点点头,仿佛说给自己听:“当然好看了。”
“木槿花,说的便是郡主吧。”
雪儿站在一旁,瞧着穆瑾宁赏花的神情,不禁打趣道。往后,王爷不会再冷落苛责,郡主跟王爷,也会感情融洽。
他虽然比任何人都要出众,却从未有过体贴心意,或许身在皇家,让他们只需坐享他人奉承照料。
眸光黯然下来,吩咐雪儿将花瓶摆置在中央桌上,她坐在床沿,视线始终不曾离开那花瓶。她奢想过许多事,但看着这些木槿花的时刻,内心弥漫的,不只是欢喜愉悦,是无法辨明的情绪。木槿朝开暮落,绽放再娇艳夺目,也是短暂的。
她跟秦昊尧之间的关系,是否也如这木槿花,上苍很快就会收回这片宁静?!
她突然想到了李煊,不知他在南骆,是否一切安好?!可惜他看不到故地花开绚烂,她留给他的画,是否还留在身边,以解乡愁?!
“在想什么?”
低沉有力的嗓音传来,打破了她的沉思,穆瑾宁急忙收拾内心的思绪,望向从门口走近的那个男人来。
眼神一转,穆瑾宁朝着他微微欠了个身,绽放笑靥,不让他看出任何慌乱。“王爷回来的真早。”
秦昊尧坐在桌旁,深深凝视着手边的木槿花,眼底满是与生俱来的自负,不以为然问向她。“喜欢吗?”
虽然是询问,却并不在意她的心境,仿佛他送的,她自然欢喜,自当受宠若惊。
她噙着淡淡笑花,缓步走到他跟前,悄声问了句。“王爷怎么想起送花来了?”
“江源一带到处都是这木槿,你的名里也有这两字,想来你最爱便是这花。”他瞧着她为他小心翼翼倒了一杯茶,眸光不知何时已经变深。
平和望着他许久,她盼望了不知多少年,他们才能如此平心静气地相处,虽然心里早已死寂,但不必针锋相对,争吵伤害,自然——也是好的。
即使无法再爱上眼前这个男人,他这一举动,让她冰封的心,添了几分暖意,仿佛那一瞬间,险些忘记深埋的仇恨。
闻到此处,她嫣然一笑,门外的丫鬟送来一些茶水点心,放在桌上。
嗅到淡淡的酸气,秦昊尧睇着她,她手边的并不是茶水。察觉到他的视线,穆瑾宁浅浅一笑,柔声解释。
“她们为我准备了酸梅汤,这么热的天儿,喝几口解暑开胃。”
“王府的人,善于见风使舵,把你伺候的比本王还要好了。”他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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