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高一清中途又醒了几次,等清醒睁开眼时,是一个晴好的早晨,轻柔的光射进轩窗,不知名的鸟声啾啾清脆,窗台前一只白净的瓷瓶里插上一枝桃花开得盛,粉嫩娇弱一展风华。
“好看吗?昨晚从後院的一个墙角摘的,没想到今早就开了。”睡在高一清身侧的风擎支著头看著高一清。
高一清看著风擎勾唇一笑,看著那枝桃花,似乎想到了什麽,道:“现在外面的桃花都落尽了吧,今年难得还能看上一眼,你有心了。”
风擎撩起高一清的发在鼻尖嗅嗅,在高一清的发际印上一吻。他曾经拥有许多,却觉面前的人难以取悦,现在才觉得一些事是他想得太复杂。
“今天我得离开。”
二人正享受著晨间的静谧安逸,高一清突然停风擎如此说道,心中猛地一怔,看著风擎抿著唇不说话。
“有些事,我必须要解决。”
“多久?”高一清看了风擎半天才问道。
“很快,很快我就会回来。到时我们就回江南。”风擎攥紧高一清的手许下承诺。
“好。”
午膳之後风擎就离开了,和他来时一样,突然而轻巧,春雨无痕一般,一夜之後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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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了个吉利的日子,王爷王妃带著麟儿从山庄下来,一路鸣锣开道,王爷意气风发骑著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後面车撵里王妃抱著麟儿,两边官兵开道,阵仗著实不小。
高一清还没出月子,按理说是不宜出门的,但许久没见高游文了,心里甚是想念,在府里早就候著了。今日王爷王妃回府,送礼祝贺之人不在少数,王府总管前几天就开始忙活了,今日才有条不紊。
阵仗在王府前停下,府里上下跪了一片来恭迎。荣王带了高游文先回屋里,准备换上常服,孩子被乳娘带下去喂奶了。高游文在下人的帮助下脱了厚重的吉服才觉得能喘匀气,里面的亵衣都已湿透了,坐在车撵里依然被觉得热的透不过气。
荣王打发了下人,留二人在屋内,拉过高游文的手坐在床边休息。
“厅里有些人还等著,我得过去片刻,你什麽都不用管,那小子放乳娘那边就好。”
“嗯,你快些去,我待会要去兄长那儿看看。”荣王早就听高游文念叨这事了,听多了难免吃味。
“估摸这会儿已经有人去请去了,你也别急,先给我更衣。”
“晚上还得去宫里,你们说话别花太多时候,以後有的是机会,寻空多歇会儿。”荣王抬手让高游文给他束上腰带,高游文弯下腰眼中满是笑意。
荣王唠唠叨叨叮嘱许多终於被送出了门,去会客厅的路上很凑巧地碰上了赶来的高一清,二人远远地看见对方,高一清上前先见礼:“王爷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荣王停下脚步,大略打量了高一清一番,“游文的小侄儿可好?”
“都好,多谢王爷记挂。”
荣王又等了半晌确定高一清不说其他才离开,虽然不大愿意他的王妃亲近别人,但对高一清还有几分敬重,除去早年高一清为高游文筹集上京科考的盘缠而不得不委身为男妻外,现在高一清有什麽事情都会先通过他,而不去打扰高游文,这点让荣王颇为满意。
荣王方才还以为高一清会提起风家的事,求他出手相助,但高一清只字未提,他也就当做什麽都不知道了。
高一清在王府的主院屋外等候小厮进去通报,得了允之後才跟著小厮进门,一腔情切被繁琐的规矩打散,前面领路的小厮打起帘子,高一清就瞅见高游文迅速地下了塌,脚下犹豫了两步却不上前,高一清进屋按例行了礼,高游文把仆人打发了出去,兄弟二人才亲密无间在屋里说话。
高一清最近修养得好,怀胎时丰腴的面颊还没消瘦下去,整个人难得看起来精气神十足,高一清心中也妥帖许多,他心里对他兄长和风擎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末了高一清自然要见他心里一直记挂的高游文的孩儿,兄弟二人的子肆出生差不了多少日子,也不知两个小子长得像不像。高游文吩咐人让乳娘抱来了孩子,高一清却伸手抱不得,只能探著头往繈褓里多打量几眼。
皇家礼教严格繁复高一清也是知道,但没想到会如此,亲近自己的孩儿都不能,高一清心中一涩,口上说著:
“长得确实俊俏,惹人怜爱得很,就是没什麽精神,怕是困了,还是教他睡吧,我们说话他现在可不懂。”
乳娘抱著孩子又出去了,高一清见那乳娘身上穿著上好的缎子,举止间也不同於其他王府里其他仆人,隐约猜到这是宫里差过来的,怕是连王爷也管轻易说什麽,皇家里的规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高一清呷了一口水,掩饰此刻的小尴尬,高游文却劝慰到:“王爷打算等朝里的事安排好了,就离开京城去别处置的庄子,我和锦儿都会跟著,过些日子就好。”
高一清想到刚见过面的荣王,傲慢和威严後也如此仔细,身为兄长欣慰之余也有几分可惜,攀得权贵,高游文满腹经纶却才华无所施展,他高家到此不知是没落没了真正的家主,还是真的有振兴的可能?
想到自己庶子的身份,高一清觉得想得太多了,等风擎回来,他们回到江南只求这一世安稳。
高一清没有久待,走时让高游文无事到他院子里看看……看看他家望舒,这事高一清几次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莫名地有些羞臊,到底他家望舒是偷偷摸摸生出来的,在自己血缘最亲近的人面前实在不知从何说起,这件事他还得拜托给王爷。
高一清回到屋里,孩子刚睡下,本来出生时皱皱的小脸也长开了,眉目间瞧著有几分机灵,高一清看著心里觉得他家望舒是顶好的。风擎走之前,高一清硬把孩子塞进他怀里让他抱一回,风擎却面无表情的说道:
“也不知会长成个什麽样儿,可不要辜负‘望舒’这个月君的好名字。”
高一清每每想到此番情景,心中就有些不服气,他定要把望舒养得水灵灵的,势必要让风擎回来对孩子刮目相看,没有挑刺的理由。
荣王带著王妃一回来,第一要紧地就是给孩子在宫里办了喜宴,这是荣王的长子,虽然高游文身为侧妃,锦儿算不得嫡子,但荣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有些事是做不得荣王的主的。在皇家宴席之後,朝廷就发榜昭告天下给了荣王长子司徒锦小王爷封号,不知世事的稚子就成了小郡王,以後更有可能封为世子继承整个荣王府。
王府又热闹了一阵,高一清不用应付,躲在院子里照看小望舒。高游文也抽空过来了几回,虽然已经从荣王那边知道了望舒的事,但见到高一清怀里抱著孩子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
高游文抱著小望舒许久,最後问道:“小乖乖他姓什麽?”
“……风。”
高游文的脸色有几分不郁,拿著一个荷包逗著望舒,往事短短手挥舞著试图抓住荷包上的穗子,乌溜溜的眼睛很是专注,许久游文突然出声:
“风望舒……怎麽都觉得没有高望舒来的顺口啊,兄长你就不觉得吗?”
高游文想著他高家要留下一根独苗,皇家的姓氏是改不掉了,现在他有了一个侄儿,他的主意自然就动了这里。高一清对於高游文的问话只是微笑不做回答。
望舒本是要托付给高游文的,算在他高家一脉里,但高一清为了让风擎试著接受这个孩子,望舒现在是要姓风的。
“小乖乖,你那姓风的爹呢,他现在在哪儿……”高游文对著望舒嘀咕,高一清只当没听见,高游文对京里的事应该不曾知晓。
高一清心里也有个声音在不断的问著:你现在在哪儿,何时回来……
、(6鲜币)行道迟迟110
春景无多,首夏初临,薰风乍扇。江南荷叶莹莹泛绿,白粉香莲尖翘出水,顾婶婶捎来的信里提到置办的水田荷塘里荷花已铺满了水面,不禁高一清勾起怀乡之情,犹豫三四终於落笔回了信回去,准备离京回江南。
“兄长再待几日就是……这雨才歇,路上也不方便。”高游文本想说风擎尚没消息,再等等无妨。
高一清只笑笑,轻轻晃著身边的摇篮,望舒在其中安睡:“京里的夏天可是受不了,趁早回去的好,游文也趁著酷暑来时离京得好,再说,我待在京里时间总不能太长。”
高一清的身份在京都还是稍嫌尴尬,现在有了孩子在身边就更加不方便四处走动,顶著朝廷给的封号这辈子他是不能再嫁人了,除非有人为他向皇帝请旨,可风擎今时身份不同往日……
“这天确实热了……”高游文想到他已有两日未见的孩儿突然有些失神,定了定心神继续到,“那兄长路上要小心些,望舒还这麽小,你也身子刚好,可不急著赶路,要慢些多加注意。”
“是啊,真是幸苦他了。”高一清捏捏摇篮里孩子的白皙的脸蛋。
一日天还未大亮,高一清乘著马车就去了码头上了船,船上有王府的熟人照应,一路南下也不用鞍马劳顿。望舒裹在繈褓里正睡得安稳,河上风大,繈褓里只露出小巧的鼻头和红嘟嘟的嘴巴,高一清未在舱外停留,抱著望舒进了船舱。
当船舱外的喧嚣在晨光的清冷里化开,高一清才後知後觉船已经开离的码头。江上浓雾如绸,高一清通过窗舷看著古老沧桑的皇城逐渐在浓雾里湮没轮廓,这世代繁华城里承载了人间沧桑变化,以一种老者的姿态淡漠地注视著一切。
这座城带给里高一清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却愿在有生之年不再回来,这地方也带给他许多苦楚。
小游端著米汤进来,出门得早他们并未吃早食:“少爷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刚起锚船上人还没歇下来,来回不大方便,过一个时辰我再去厨房看看。”
“不急,这次干粮带得多,乳娘在隔壁吧,看时辰望舒就快醒了。”与高一清随行除了王府的一名侍卫外,还有重金请来了一位乳娘。
“是,小少爷待会儿我抱过去,少爷可以先补眠,也不知道小少爷换了新地方会不会闹起来。”小游把米汤、馒头和两碟小菜轻轻放在桌上。
高一清与小游坐下吃早食,小游时不时探头看看繈褓里的一张睡颜,不禁嘀咕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