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到揽月阁门口,两人也没说过一句话,曹璨突然变得沉默起来,霜合也摸不着头脑,以为他本来是来怪责她的,但是恰逢她外出,也就没说,可是后来又为什么巴巴的送回来呢?想起去的路上他说的不着边际的话,霜合脑子里一片浆糊。
第二天她兴致勃勃的出门时,马车居然又停在外面,曹璨掀开车帘,目光落在她脸上,问:“出去?”
霜合点头。
“上来吧!”
“不必了!”她冷冷回道。
去徐府,她从来不想借助马车,马车夫一般认人极准,一来二去的难免不出什么状况,一路走去,马蹄声一直在身后轻缓的响着,回头一瞧,马儿那窝囊又委屈的模样实在让她看不下去,跺了跺脚,“真是服了你了!”这辆马车本就惹眼,又一直跟在她身后,再这样走下去,恐怕全街的人都得看着她了。
迅速上了车,曹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一副欠揍的表情!霜合只得忍了气,不想就这么坏了计划,之前已经做得很不好了。待他随意问起些问题,她也礼貌的回应,好在车程不算远,很快就到了徐府门口。
曹璨掀开车帘,凝视着徐府门口若有所思,霜合下了车,抬头向他告别,见他这表情,忙道:“我时常去徐号做衣服,一来二去就与徐家的表小姐相熟,哦,就是上次在绸缎庄你见过的那位,她承我之邀,也会在花魁夜上表演,此番也是来找她排舞的!”
曹璨垂下眼帘,看了她一会儿,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快进去吧!”阁下窗帘,马车疾驰而去。霜合遥望马车远处,此番话也不知他信是不信。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上卷 第十一章 备舞
接下来的十来天里,绘有弯弓射雕的华丽马车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地准时出现在揽月阁侧门外,曹璨话也不多,每日来接送,倒让霜合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不说话,不过总体说来,她都是说的废话,比如,见面时会说:“你用过饭了吗?”,车上会说:“今天天气还不错!”,“今天街上挺热闹的!”……最后,曹璨统一回答“嗯!”这让霜合万分苦恼,想着平日里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话匣子一打开没个完,为什么一到他这儿就词穷呢?他这几日好似变得更拽啦!
虽然一同往返徐府的还有皎皎,但路程中总有些莫名的情绪在她和他之间回荡,心底渐渐泛起连自己也不知晓的涟漪,有时她归结于恨,但蓦然一转头,却瞧着他也在看她,目光深沉,似乎包含了数年的不解。
那一夜,没有一丝星光,天际灰朦朦的一片,华丽的马车停在揽月阁侧门外,她低头下了马车,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立马走进去,皎皎站在她的身后,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暧昧的眼神一直在他们俩脸上瞟来瞟去,这些天来,虽然二人尽量做得彬彬有礼,含蓄内敛,但凭谁都看地出来她们俩人之间没有那么简单。
嘴角微微上扬,眼中藏了笑意,她柔柔的说:“明日不用接我去徐府了,伊姑娘会来畅怡园排舞的,还有两三日就是十五了,你会来吗?”
曹璨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希望我来吗?”
“当然!”她低下了头,好似害羞的模样。
“嗯!”沉沉的嗓音,轻轻吐出一字,却像有千万斤重,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马车。
马车扬尘,疾驰而去,霜合方抬起头,有些惘然,缓缓摇摇脑袋,带着皎皎走了进去。
揽月阁举办的花魁赛有专门的场地,那是揽月阁西侧的大园子,平日里不用时是姑娘们游玩的好去处。十四日这天,红芙忙着畅怡园最后的布置,絮娘忙着清点各个姑娘的衣物配饰,玉娘则不停地炖着补品,势要将她调理的光彩夺人。
霜合陪着费妈妈坐在船坞里吃水果,看着各个姑娘一遍遍从湖对岸的花台里走过,各显风姿,不用说,这个船坞当真是观赏的最佳位置,隔着轻荡的波光,对岸的风情尽收眼底。
“看到了吗?那水中的机括石柱,当心些,别踩滑了,那树丫上的铃铛响第二遍的时候才出去。想当年,我干女儿就是你娘,她和花蕊夫人跳的时候,我也是担心了好久,好在一点儿失误也没有,真是太完美了!就在和这个位置,我们坐着的这儿,那响声、叫好声,直把岸边树上歇着的鸟儿都惊得乱飞,我活了大半辈子,轰动全城的热烈掌声也就见过那么一次……”
人老了就爱回忆往事,平常人都会觉得唠叨,霜合却每次都很乐意听费妈妈唠叨这些,显得彼此间很亲近。
看看时辰,天已近黑,伊璧如也该进园子了,正要起身询问,就见皎皎迎着伊璧如缓步而来,费妈妈杵着拐杖站起,亲自走到岸边的树丫上查看铃铛是否有响声。
霜合站在湖岸边,看着宽广的泱泱碧水,忽然紧张了,徐府那小不溜秋的池塘哪有这个深哪有这个广,虽在这练了几日仍不免有些担心,转头看伊璧如见她胸口起伏,似乎也有些担心,伸手拉住她,笑道:“你可别把我打进了这湖里,我可不会游泳!”
伊璧如却也轻叹:“哎!我这时只想着明日一定不要踩错了石柱,跌进这湖里去!”
各有各的担心,好在这一夜也相当顺利,练习的空子,还能并肩坐在水心的石台上抬头看着微圆的月亮,其实今夜看着就很圆了,不过明日才是十五,月色与花台里的灯光交相辉映,夜快深了,紧张练习的姑娘们还不肯歇着,各个都像是拼命。
霜合和伊璧如虽只是助兴,倒反是她们的责任重大,大多数的客人都是奔着清霜姑娘的名头和那支“凌波舞”来的。
近处,皎皎那娇小的身影在月色下起伏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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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的下午,秋高气爽,畅怡园里的梧桐被秋风染成了金色,掩映在柳树下的花楼布置的精美,花楼后侧的厢房里,人团锦簇,姑娘们为了力压群芳,使出了浑身解数,容貌差点的靠衣饰修补,容貌好的淡妆浓抹一一试遍,古筝、琵琶、各种乐器摆满了一屋子。
霜合穿过她们走的很吃力,环视了一圈,倒还觉得蛮不错。
红芙正在反复检查春笛、夏笙、秋箫、冬琴的妆容和衣衫,她们是揽月阁的头牌,虽各有千秋,却没有一人能独领风骚,她们四个都是从琴画楼出去的,而从歌舞楼出去的曲苑容色亦可与她们四人相抗衡,且整个揽月阁也只有她的舞能入客人的法眼,但总是因一人显得落了些气势。
霜合拿过絮娘手中的胭脂,挑了些出来,放在手心用水化开,点上夏笙的唇,让它更加娇艳欲滴,转身又拔掉了冬琴头上的一只发簪,让一部分的头发披散下来,清冷外多了一丝慵懒,伸手招过曲苑,却是将她肩上的衣衫撕了一块下来,露出浑圆的肩膀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曲苑看着惊呆了的夏笙和冬琴,自己也惊呆了,反应过来时忙拉紧了自己的衣衫,愤怒的看着霜合,霜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冷声说道:“想继续在揽月阁舒舒服服的待着还是想去更低档次的勾栏院,其实都是掌握在你们手里的。”
夏笙和冬琴互看了一眼,都低下了头,曲苑静默了片刻,将挡住肩部的手缓缓放下,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伊璧如来的时候直接进入了单独准备的厢房,却没看到霜合的身影,同在厢房里的皎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走出花楼的霜合回头看着厢房里的姐妹,忽然有些茫茫然,虽然自己做足了准备,却不知能不能获得成功,也不知他会不会入她的瓮来。
踏上楼梯,她缓步而上,站立在花楼二层的走廊上,刚好与对岸船坞的二楼雅间相望。那预留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在看看其他的房间和地下的座位,都已快人满为患,而天色也已渐渐低沉下来,夜晚即将来临,当那一轮圆圆的月亮悬挂与高空时,她将在水中飞舞,献给逝去的记忆。
独倚楼台,注目凝望,她仿佛已是历经风雨的老人,幽深的眼眸里全是对世事的洞穿,只有那颗心还是火热的,扑扑跳动的,她忽然觉得自己行为真的好幼稚,他不来了倒好,省了她的心思,也省了此后的诸多麻烦。
然而,当她正欲转身,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他,那位贺公子,正和一个仆从走入隔壁的一间雅间,四开的窗户正对着霜合所在的花楼,他便也恰巧望来,与她的目光相撞,似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微微朝她点了点头,慢慢落座。她呆看了一瞬,微微一笑,转身走下了花楼,却不并不是朝着下面的厢房走去,而是径直走向了对岸。
船坞了一阵骚动,虽面露急不可待的神色却都又乖乖的让开了路,而且四处张望用歆羡又嫉妒的眼神查看谁是哪个幸运儿。却见霜合走上了二楼,那是贵客才能坐的位置,一人轻声说道:“我瞧见伊少爷上去啦!早就听说二人的关系不一般!”另一人说道:“是啊!是啊!经常有人目睹他们出双入对的!”
一片啧啧声中,霜合已经站在了雅间门口,那仆从像是早知道她要来似的,早早的打开了门,霜合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请君入瓮的那个人,贺日新斟了两杯酒,笑着请她坐下,“得霜姑娘亲自招待,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霜合“扑哧”一笑,“其实也是有求公子的!”
“哦?”贺日新失笑,“霜姑娘说话可真是开门见山。”
“难道公子愿意看到清霜去见底下那群不知所谓的男子吗?”她顿了顿,垂下了眼帘,“如果真要选一个人相陪,我宁愿那个人是公子你!所以……”她叹了口气,有些不想说下去,如果曹璨来了,今晚一定是个精彩的夜晚,但是……罢了罢了!也不必麻烦别人了。
她站起身子要走,贺日新有些看不明白她,起身拦在她跟前,她被他的身躯挡住,感到一股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只能仰头看着他,他不解的问:“为何说话说一半便走?”
“我不想麻烦你了!”
“连我的回答也不想听?”
“嗯?”她有些讶异,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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