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佩太过喜爱,所以不曾拿下过。
他瞧着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定是个识货的人,不知为何,她忽然目光温柔地瞧着他,语调轻柔而带有一丝诱惑,“十月十五,揽月阁花魁夜上,等候公子大驾!”
她脚步轻盈的下了楼,全不似上来时的急切,他瞧着她的背影,又如那日早晨一般心里存了许多疑团。他坐下喝茶,想了一想,便叫近身侍卫李真去查查“揽月阁”是个什么所在,可没想到结果却是一间青楼。
那么个气质高贵的女子怎么会是?他犹豫了一晚,也终于在这时进了揽月阁,想不到才入座不久,还未打听,就见到了这出闹剧。
真是有意思!
歌舞苑里的水池已经飘满了绿萍,种了些荷花,水中石台多年没用,全部长满了滑腻的青苔,在如墨的水里沉寂了三十多年。
神女冰儿和岷江水妖的旷世大战,曾经惊艳了整个蜀地,那是花蕊夫人和高夫人跳过的一支世间少有的凌波舞,此后再也无人超越她们,恩客们看不上其他的凌波舞,由于没有人看,舞姬们便也不再跳了,这座石台也就废弃了。
花蕊夫人徐阿琭未出阁时,由于父亲徐县令被奸臣迫害,流落青楼,与当时因孤苦同样入揽月阁的绮回结为异性姐妹,那段舞就是在她们离开揽月阁前跳的,之后徐氏成为后蜀王孟昶的宠妃,而绮回最终嫁于高彦俦将军为妻。
虽然她们远离市井已久,但关于她们的猜测从不间断,早已有人觉察出当年跳凌波舞时的两位女子正是花蕊夫人和高夫人,只是,百姓们都很默契的了然于心,于二人尽皆尊重,都不曾有流言蜚语传出。到后来徐阿琭与孟昶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绮回与高彦俦患难与共,生离死别,都被百姓们传为佳话,对那支舞倒是更思念了。
霜合站在水池边,幽幽出神,半响后,回头问絮娘,“絮姨,伊家姐姐跟着徐叔叔出门做生意,回来了吗?”
絮娘晓得她打的注意,道:“比你早十天就回来啦,就你野!只是……伊家女子性子傲,就是这揽月阁她也从来不进,怕是不会和你一起跳这个舞的!”
“我哪里不晓得伊家姐姐出身高贵,虽落魄了,也好歹是清白人家的,可是从古以来都说士、农、工、商,这商人是排在最末的,伊家兄妹跟了徐叔叔,也自是最末的商人地位了,那些名门望族多是看不上伊家姐姐的,就算是看得上,她也未必会答应,他们多半是汴梁迁来的,伊家姐姐当年可是亲眼瞧见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蜀地女子的,心里的疙瘩也自放不下,若是平常百姓家的平庸之辈,她又是瞧不上的!哎!若真有与她琴瑟和谐之人,必定是不凡之人,也必定不会介意许多!”说到这,她径自叹了口气,“哎!絮姨,她好歹比我幸运!”
“合儿,你也不必如此伤叹,你虽入了青楼,却比那些达官贵人中假正经的女子高尚很多!”
“嗯!”她微笑着点头,“我觉得这个舞也只有伊家姐姐合适,若没她,我也不必跳了!”她昨晚已经将歌舞楼里所有的姑娘一个个都想过了,可是只有伊璧如才能与她相配。
絮娘点头,伊璧如气质上佳,身姿不俗,的确是上上人选,“是啊,挂牌的姑娘里也只有冬琴姑娘符合些,但却不够大气,歌舞楼里的姑娘除了曲苑又都嫩了些,可她偏偏又气质不符,这些年的姑娘也没往年的好,如果是伊姑娘……那她一定是跳神女冰儿,那你……”
“我喜欢岷江水妖,你说我娘当时跳得美吗?”她嫣然一笑,灿烂无比,眼中却泪光莹莹。
絮娘一阵晃神,她好像回到了三十几年前的年少时光,那时还在揽月阁里的绮回,也是笑的这样灿烂,她们母女很相似,霜合的眉宇间少了几分绮回的秀丽,多了几分高彦俦的英气。
“很美!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水妖!”
“对了!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听见她问,絮娘心下了然,“已是十月!每届花魁赛都是在金秋时节,若再过一月,天就该冷了!”
“十月……”霜合慢慢朝歌舞楼走去,脸上浮现一丝哀愁,“子谦哥哥从金陵回来时恐怕要停留在夔州了,过了十二月彭伯伯和丽姨的忌日才得回来,我得去给他写封信!”
伊璧如靠在窗头看帐,眼睛正有些胀痛,忽听天上传来“咕咕”的叫声,抬头望去,只见天边出现了一个白点,慢慢地变大,竟是一只白鸽,伊璧如眼睛一亮,它在屋顶上空盘旋一周,似也瞧见了倚在窗边的伊璧如,在天上来了个漂亮的俯冲,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伸出的手臂上,白鸽收拢翅膀,高昂着头,等着伊璧如抚摸它的颈子,伊璧如有些好笑,顺着它的羽毛轻抚,非得是这样,它才肯乖乖的抬起细腿,让伊璧如抽去绑在它腿上竹筒。
伊璧如从竹筒中抽出信,展开来,字迹遒劲内敛,似乎还隐隐闻得到一股墨香。
“如姐,近来可好?绸缎庄和首饰铺的事务繁重,别事无巨细都自己操心,试着将能放手的交给下面的人做,你说过不喜诸葛亮事必躬亲,最后累得一身是病,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却全然变了呢?仔细身体,别太劳累了!金陵的风光无限,我却无心一一浏览,总挂念着回来,因此早动身了些时日,现在已入剑阁,无念!听合妹妹在信中无意提及凌波舞之事,她甚想邀如姐合舞,此舞乃合妹妹的娘亲生前跳过的舞,她很是重视,若没如姐合舞,依她的性子是宁愿不跳的,尝闻如姐的母亲生前也与绮回姑姑交好,这份情意自是不假的,当年绮回姑姑带着我俩返回成都时,经过郡马府,闻知永宁郡主与伊郡马双双离世,身心大震,哀痛实久。合妹妹素来对如姐甚是敬重,定不会做出相害之事,望如姐能答应合妹妹!对了,在金陵时,为如姐挑选了一方上好文墨,是如姐所喜苏合香味,料如姐定会喜欢!……子谦!”
伊璧如将信笺拿近弊端一嗅,果然那墨香带着淡淡的苏合香味,合上信笺,她的唇边慢慢绽开一丝甜笑,走至书桌边,将信笺放入红木盒中,撇见一边的砚台,只无意提过一次蜀中墨色不好,他竟心细如此,这么久都记得。
第二天,伊璧如的帖子进了揽月阁,霜合正俯在桌上捡豌豆吃,从丫鬟手中接过帖子一看,洋洋得意的抬起头,朝絮娘晃动着手中的帖子,“我说吧!只要子谦哥哥出面,轻轻写几个字,就胜过我千言万语,如姐哪有不答应的!”
絮娘瞪了她一眼,不做理会,“鬼丫头,又去算计你子谦哥哥,偏是对准了伊家女子的心思。但她也不会那么好请吧!”
霜合再次将帖子拿到面前细看,无所谓的说:“是啊!她让我到徐府去排舞,除了花魁夜,她是不会进揽月阁的!”去徐府就去徐府吧,顺道看看徐叔叔和奇哥。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上卷 第六章 邀舞(2)
伊璧如刚从店铺回来,就听家丁说霜合来了,赶忙进了撷芳厅,徐府的撷芳厅是进门大厅后位于左侧花园的第二个厅堂,一向是谈论生意的地方,为了彰显徐家在商界的地位,椅子都做得高大气派,于是伊璧如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霜合的屁股坐进了宽大的椅子后侧,腿就显得短了好长一截,撂在外面一甩一甩的,偏偏手还不安分,捡着茶几上的糕点直往嘴里塞,本是个严谨的地方,她这一映衬就显得更加懒散。
伊璧如真想眼不见为净,按照多年来培养出来的样子,她微微的坐在了椅子前侧,显得端庄得体,但一开口,就是生意人的厉害:“馋丫头!也不怕胖死你!每逢开春,别哭爹喊娘的央求着我绸缎庄里的人给你改衣服,就该让揽月阁里的客人看看你那身段,看谁还去捧你的场!哼!就知道拿子谦来麻烦我!”
霜合眼睛一眨不眨的听她讲完,最后才不舍的放下糕点,两三步跑过去挽住伊璧如的手臂,撒欢卖乖的,“如姐!我知道你最好了,妹妹有事,你怎么会不帮忙!只是……你这府中可有花池?可有石台?我们可怎么练啊?”
伊璧如微微一笑,道:“这个我早已想好,后园子有个废弃的水池,我命工匠放出去水,在水央砌上石台,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再从外引入清水即可,只是没有时间做上机括,不过用作练习已可以了!”
霜合高兴满意之余,不忘拍个马屁,“如姐就是如姐,难怪徐叔叔敢将三间铺子,一块田地交由姐姐打理,就瞧这功夫麻利的,就让霜合佩服了!”
伊璧如从来不吃她这套,“油嘴滑舌!你闲的没事,就去监督工匠吧,最近府里的仆人忙,也没个人端茶递水的,你也顺便帮帮忙!我还得回屋看账本!”说完已经绕过撷芳厅进去了。
“……”霜合僵在了那里,好像……她说石台要两三日方可建好,她干嘛要傻傻的去监督啊?她顺手扯过了身边根本就不忙的侍女,“你家小姐交代了,要监督工匠,这个任务嘛!太轻松了,我就交给你,你好好看着啊!”
还没等侍女反应过来,她一溜烟的跑出了撷芳厅。
伊璧奇进了徐府,走得很快,嘴上一直不停顿地向身边的小勒交代事情,却不想没看路的结果是有东西自己撞上门来了,他倒没啥,只是霜合自己撞痛了鼻子,抬头见是伊璧奇,忍了痛,不忘甜甜的高声叫道,“奇哥哥!”
伊璧奇好看的眉毛一挑,唇角带了一抹笑意,“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
霜合害怕伊璧如逮她,只想溜,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一倍,“奇哥看来你很忙嘛我也正巧有事我先走了啊!再见!”很快就跑出了大门。
伊璧奇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和小勒继续往里走。
一到门外,她便带上了面纱,娴步曼曼,姿态优雅的走在街上。
可是这样热闹的大街上,还是青天白日的,居然也会遇到打劫的人,而且还是劫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被人拉上了马车,重心不稳滚进了车厢里,车厢里倒是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没被摔疼。
可恨!她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