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拉宗玉衡的衣袖,想看看到底伤成什么样,宗玉衡一闪,然后很嫌恶又冷淡地说,“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冯涛一愣,宗玉衡终于肯看他了,却是用看狗屎的目光,这让他心里不舒服,却又莫名地有点心慌,于是更大大力地吼,“你还有理了!你打人你还有理!”
宗玉衡说:“既然你认定我打人,那我就打了。你可以去报警,去告我,但是现在请你滚出去!”
冯涛气坏了,简直像再打他一顿,可是显然也就只是想想而已,他叉着腰激愤地说:“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以为我不敢把你交给警察你就这么嚣张么?!我——我——”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我惯坏了你!”
林苗见两人话不投机,矛盾眼看要进一步激化,于是和事老地出面把冯涛往外劝,说:“冯总你消消气,宗总也在气头上,你懂他的,现在怎么可能听的进去,我们去看看老太太吧,让宗总好好休息好好想想BLABLA……”
冯涛也知道再说下去无益,自己既不能打人报复,也不能报警报复,说教又说不动,于是只好借坡下驴了,还给自己台阶地丢下句话,“你给我好好反省!以后再找你算账!!”然后被拉走了。
又等了会,冯母和宗玉衡的检查结果各自都出来了。冯母这边的医生解释说:“老人家可能只是精神上受了点刺激,情绪波动比较大,心脏么,现在看来问题不大。回去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而宗玉衡那边则有点出人意料地竟然——不仅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更严重的是脚踝和右手臂居然都伤到了骨膜。
冯涛是让林苗去打听的结果,一听之下很不淡定,就有点后悔自己下手没个轻重,那么大的人整个从楼梯上一节节滚下去竟然就滚成这样了。他虽然嘴上说想让宗玉衡受教训,可是并不想让他受这么大的苦。
想去看看他,可是刚刚又闹的那样不愉快,在病房外踌躇了下,冯涛决定还是再等等,彼此再冷静下再说。
他回到母亲的病床前,看蜡黄着脸色死死闭着眼睛的冯母,既心酸自责,又疑虑重重。
怎么挨打的这个没受什么伤,反倒是打人的那个狼狈不堪?
冯涛有点后悔自己孟浪,确实刚刚求证的时候老孙和林苗都没有说亲眼见到打人现场,看到的都是疑似打人之后的场面;还有一点——宗玉衡并没有承认自己打了人,以他的个性,如果是他做的,纵然明知道自己理亏也不会抵赖的。
……可是好像也没否认。
真是愁死人。
难道连最基本的事实也无法确认吗!
冯母有了动静,她缓缓睁开眼睛,冯涛连忙关切地问:“妈,你好点了吧?医生说你没啥大事,好好养着就行。”
冯母露出一个含辛茹苦一天福没享到的老母亲的表情,张嘴说:“老大,妈这是被人给打的……我活这么大岁数让人给打了,我窝囊啊!”然后就唉声叹气地。
冯涛欲言又止,犹豫半晌才说:“妈,他为啥打你啊?”
冯母说:“不知道。反正就是他打了我。”
冯涛好声好气地说:“他虽然有时候不讲理,可是从来没打过老年人……”
冯母虎目怒睁,“你说我八瞎?!天地良心!!你、你是要气死我哟!!”说着捶打了两下冯涛,又抚胸长叹,直说要死了啥的。
冯涛哪里还敢追究,P都不敢放一个,然而冯母过江龙一样在病床上折腾了一阵之后突然又软弱了,气喘吁吁地消停了一会,抹泪说:“你说他没打过老年人,那你妈我就打过年轻人吗?——除了在你们小时候拿条扫嘎哒打过你们几个孩子之外,我是那种没事就到外面跟人掐架的老娘们吗?——你妈都让人给打进医院了,你还向着外人说话,没良心啊……”
冯涛就安慰她说:“不是,妈,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想知道咋回事。”
冯母说:“咋回事?——好,我告诉你,其实我今天看见他就跟他说,想让你们分开。我知道我背着你是不对,可我是为你好。可是我这话还没说上两句他就跟我吵,吵急眼了就动手打人!要不是外面那些人听见进来拉着,你妈我今天就不知道咋样了。”说着就默默擦眼泪啥的。
冯涛又好言安慰,并说:“妈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包庇人的人,如果他真是这么过分,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冯母说:“我不用交代!你就赶紧给我分手就好!如果你能跟他分手,就是打死你妈,你妈也心甘情愿!打死我好了!——我当时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冯涛就低头不做声。
冯母说:“咋的?你舍不得?!——你妈都让人打进医院了你还舍不得!——我白养你了哟~”
冯涛被逼得无法,只得说:“妈,你放心,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我一定给解决好。”
他轻易说不出分手的话,没那个打算,他现在就想弄清楚,到底,他妈有没有挨宗玉衡的打。
俩当事人就在医院,他不信就摸不出个实情来,都是他最亲最爱的人。
宗玉衡刚上完药包扎完手臂和脚踝,冯涛就又来闹场了。
这次他不像上次那么激动,不过脸还是拉得老长。
宗玉衡不怕他,还是把眼光放空,无视他。
古振轩又傻×地站起来了,冯涛命令说:“你出去外面呆着,我不揍人。”
古振轩就被林苗给领走了,他还有点不放心地一边回头叮嘱宗玉衡,“宗特助,老板要是揍人的话你就喊人,我就在外面哦。”
冯涛进行清场之后,就沉重地叹了口气,“很疼吗?”
宗玉衡不理他的假仁假义。
冯涛说:“对不起——不管怎么样,是我推了你一把才把你搞成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受不了看到有人打我妈……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打她?为什么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打了?”
宗玉衡还是不开口不理人。
冯涛说:“现在你还摆出这样骄傲的样子要怎么解决问题?——不管真相是什么你说说看,打还是没打,你说我就——我会信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低姿态了。
宗玉衡果真转动了眼睛看他,用了一个斜斜的角度,“既然你想听我的答案,也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冯涛说:“别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
宗玉衡已经发问了,“你从前是不是因为我爸爸用钱拜托你才跟我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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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 108 章 。。。
冯涛一下愣住了,脑子里瞬间白了一下,有种吸血鬼骤见天日那种虚幻的灭顶感,一定是他妈在对决的时候说出来做武器攻击人的……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对,因为宗玉衡正紧盯着他的眼睛看,没有错过一丝一毫,而该死的自己对这个尖锐的问题一点准备都没有。
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冯涛想补救地干巴巴地说:“你怎么能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不要转移话题,我在问你有没有打我妈,你扯那么远干什么?”
宗玉衡的眼神咬住他不放,一字一字执拗地说:“是你在转移话题——我要知道你是不是被我爸爸买来的。”
“买来的”三个字刺痛了冯涛——因为不偏不正这恰是那个事实的真相。多么讽刺,多么可笑,宗玉衡选了这么低贱的一个词汇来形容那场交易,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三个字背后又隐藏着冯涛近十年间怎样不为人知的辛酸潜伏。
有时候连冯涛都反省自己是不是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是否灵魂上打上了宗济源亲手烙上去的丑陋印记——“买来给儿子玩的”几个字。
这些阴暗的如虫豸一样的想法平时轻易不得浮出水面,折服在潜意识的冰川之下。可是今天诸事混乱,他精神失衡之下气场失调,那些被镇压在极寒之地的负面想法就被宗玉衡的一席话给激出水面。冯涛不能平静了,本来他就很不平静,现在更是一股低气压团在他丹田处黑洞般地吸纳戾气凝结成团,他整个人都快黑化了。
趁着理智尚存天良未泯的时候,冯涛强压住气,沉声说:“是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有没有打我妈!”
宗玉衡这次很快地回答:“有!我打了!——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了。爸爸是不是给你钱让你陪着我?”
冯涛胸口起伏着,他现在想打人,想暴走,想砸坏这里所有的一切,毁天灭地地大干一场什么的。
他把所有想象中破坏的行动都化成了无数怨念的语言,冷笑着说:“很好,你既然给了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也得好好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想知道我是不是你爸买回来陪你玩的?——是的!我就是收了你爸的好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才在你身边呆了那么久!你满意了?!”
宗玉衡虽然刚刚问的咄咄逼人不依不饶,实际上这个并不是他期待中的答案,他一点也不满意,他甚至后悔自己激怒冯涛的行为了。
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他宗玉衡又算什么?……
是的,自己刚刚也是气恼之下撒谎了,而他想用谎言换取真相是不能的,谎言只能换来谎言——冯涛一定是气急之下骗自己的。
宗玉衡呆愣之下,就说:“不可能的!你一定是骗我的……其实是你妈妈这样说的……我不信的……你是生气我说打了你妈妈吧?——我没有!”他不顾手臂疼痛拼命地摆摆,“我没打她,是她打我……”
然而现在想要反悔已经晚了,冯涛已经彻底黑化了,他不听宗玉衡的解释什么的。
也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那金钱交易的枷锁锁住了他十年,十年来勒进皮肉,又封住了他的口鼻耳舌,一切皆是因为穷。因为人穷,所以志短,所以卖身做奴。现在他不穷了,可是那锁链的痕迹还在,仍有血迹,如今他被扒光了楚楚衣冠晾晒一身的钱伤,这种痛彻心扉之下变态的过瘾感和解脱感一瞬间膨胀,现在的他是无能能够阻挡的,即便是老宗总从病床上爬起来也无法阻止他解开血淋淋的伤疤展示在宗玉衡的面前——凭什么就只有他还是干干净净的?
他阴沉沉自语般地道白:“你说的好,我就是你爸花了钱弄回来跟班的,你跟他闹别扭不理他,他只好找个人看着你。我那时候有多穷你是知道的,随便一点小恩小惠就够我吃个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