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来越摸不透李勤攸了。
根据他的认知,古装少爷级的大约分三种:横行霸道、挥霍无度的纨裤子弟,精通琴棋书画、彬彬有礼一脸就是文人相貌的公子爷,或是祖传武馆门派、专精武修的行武者。
原以为李勤攸只是文武兼备,没想到他也有乱七八糟的一面。
用「乱七八糟」形容主子不太恰当,但一时间,即墨想不出更好的词汇。
李勤攸有预谋的,他先买了个大大的竹篓子让即墨背著才上街。
欣赏摆摊文人的书画,买。
见著稀奇的矿石水晶,买。
样式独特的陶偶玩物,买。
以上,都还好,大富人家的少爷,而且还是负责赚钱管帐的,出手阔很正常。可是,李勤攸进书铺,跳过好几柜正经书,略过山海志,无视民间俗文小说,在最里面的书柜停下脚步,一出手,抽了十来本书籍让尾随其後的即墨捧去结帐。
每一本,都是精致的红纹书皮;每一本,都是图文并茂;每一本,都是十八禁的春宫小说。
继恶烂的茄子拌饭、令他眼珠差点掉出来的踹下阴之後,李勤攸三度让即墨错愕。
即墨甩甩头,心里头跟自个儿说:十八岁的青少年嘛,这年纪的男生哪个不怀春啊?如果没性致,那才该烦恼。
但接下来去的场所,大大破坏李勤攸在即墨脑海里的谪仙完人形象。
一身圣洁白衣的公子踏入龙蛇混杂的赌馆,半时辰後,即墨手上多了两袋银子,两眼呆滞跟著李勤攸脚步到最近的钱庄存钱。
吃喝嫖赌差一个上妓院,就样样精通了。
待在山庄好几天,比不上一个早上的大开眼界。
即墨或许有点了解,这是真正的天才吧。
难怪高中时候,常有人说高为第一学府的学生,翘课仆街纯属正常。又想到第二学府驰名的毕业典礼和杰出校友,功课才艺样样皆通,和他这平凡人差异甚大,一个时间点能专心做好一件事情就了不起了,做不到五花八门样样来。
离开山庄後,李勤攸让他在外用餐平起平坐,不用站著等吃剩菜。两人四目相对时,他看出即墨眼中的疑惑,温温柔笑:「家教甚严。」
所以,他在翡翠山庄里装乖宝宝,雕塑出家教甚好的模范公子形貌。出了山庄就像放出笼子的小鸟,自由自在,想做啥就做啥。
等等,贵为翡翠山庄二少爷的李勤攸在外不用保持形象吗?
李勤攸笑得莫测高深,一脸神秘。
「届时你便知晓。」
……天,你让我遇见怎样的人物?
作家的话:
好、好像开始露出马脚了??>w<”
、十一、喜欢男的吗?
「即墨,挑一匹。」
思绪转回马市,眼前黑的白的棕的一堆马匹或站或躺或走,压根儿不懂马的他哪会挑?忍住朝主子瞪白眼的冲动,他低下头装乖顺:「少爷说了算。」
李勤攸朝马圈里看几眼,说这儿的马匹都太高,他的小厮上不去,带著即墨往下个马贩去。最後在马市尾巴,第五个马贩那有匹矮小的黑马,即墨试乘高度刚好,在竹栏内悠晃两圈挺上手,李勤攸便付了银子买下。交付银子的同时,看往高兴驾驭小黑马的即墨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习惯马上颠簸,也买了新马练几趟,发现即墨技术不错。翌日一早,主仆二人快马奔出城门,加速往目的地奔驰而去。
手里拉扯缰绳,即墨自己也意外,经李勤攸提点几项,他御马术可说得心应手,似乎阿福本身就会骑马。
一排排苍郁快速掠过,即墨微微眯眼,享受风的快意。
与李勤攸两人一前一後奔驰穿越森林,再返官道,黄沙腾腾,沿路杳无人烟。
即墨发现李勤攸尽挑无人小径,忽尔官道,忽又林间野道反覆穿插前进。
一次停马歇息,在小溪边汲水的时候,即墨忍不住问他的少爷,此行目的为何?
装满牛皮水袋,李勤攸回到树下,从包袱掏出两颗馒头,丢一颗给即墨。「告诉你也无妨。」
三个月前,李家大少爷李睿攸接获武林盟主密令前往西域排解门派纠纷,不料却发现某魔教教主早已不在教坛之内,不知人在何方,故修书一封予二弟,让他早早离庄避难。
「避难?」人家魔教教主搞失踪跟他什麽关系?刚听到一半还以为大少爷要二少爷帮忙调查,没想到竟然叫他离开家里避难去。
「诱使大哥前往西域,乃调虎离山之计。」李勤攸姿态优雅吞下手中最後一块馒头,拍手挥屑。「魔教教主的目的在我。」
魔教教主找你干嘛啊!
即墨忽觉头皮发麻,他能预见未来几个月绝不太平。
李勤攸行至溪边净手,用小帕子沾水拭脸。「西域的青莲教因作风诡谲,主修阴旗祭魂,旁修蛊物奇毒,又凭教主个人喜好行事,因此俗称魔教。现任教主玉修貌美如花,素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
「比你还美?」又忘记经过大脑了,即墨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省得三天两头造口业,总有一天祸从口出,死在自己嘴上。
李勤攸没生气,默默整理身上草屑。「我只能勉强称上俊秀,非美人之辈。」自己的五官容貌生得如何,他有自知之明的。「真要说美,三弟精致的五官人间少有,堪称一绝。」
即墨头皮抽啊抽。少爷啊,你要死也别拖我下水,要是让那刁难三少听见这番话,不敢动你只好找我麻烦了。
「青莲教主玉修,比三弟还豔上几分,连公认的武林第一美女杨织织也比不上。」
刚刚不是说玉修是武林第一美人,现在又说有个姓杨的武林第一美女?
「江湖上许多侠士感到惋惜,倘若玉修身为女性就好了。」
平地一声雷,炸翻了即墨。
是了,魔教教主是个男的,似乎还对他主子有遐想,否则李勤攸怎说魔教教主的目的在他。
他真的掉入处处逼欸楼的世界吗?
「那位教主喜欢男的?」确认一下。
李勤攸微微点头,不是很想谈这话题。
「那……」即墨咽了口唾沫,胸口绷紧,趁自己後悔前急忙问出口:「少爷你也喜欢男的吗?」
作家的话:
、十二、一同研究?
李勤攸转过身,面对紧张万分的即墨,依旧是柔顺长眉、弯弯柔眼,散发出恬静气质,温温笑答:「不知道呢,可能吧。」他眺望远方,眼神转得更柔。「至少,目前还没碰上喜欢的姑娘。」
那就是有喜欢的男人吗?
这句,即墨终於忍住,没敢问出口。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上路,恐怕今晚进不了城投宿,得露宿野外。」简单收拾好行囊,跨上坐骑等待即墨。
即墨力求表情正常,僵僵笑两下爬上小黑马,跟在主子後头前行,不敢表现出内心的空荡。
眼睛酸酸的,喉头乾涩,胸膛揪紧,有些喘不过气。
这滋味,叫失落。
从幻想,回来现实了。
毕竟现实世界不若想像中的美好,他穿过来,对一个男人动心,不代表对方亦然。即使李勤攸喜欢男人,对象不见得就是他。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眺望远方,不就表示他喜欢的男人在别的地方吗?或者两人之间有问题,不能轻易说出口,无法相守之类的。
通常嘛,甲喜欢乙但是乙喜欢丙不喜欢甲的情况居多,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终究归於「缘份」一词。两人相识,是「缘」,但有没有「份」,得问小指上系的红线了。
他眨眨眼,扇走盈聚眼眶的热泪,低声哼歌转移注意力。
可是怎麽哼,都是失恋的歌曲,他感觉到颊面湿热,鼻头酸得很。
初恋很少有好结局。他安慰自己。
还没追求,就要放弃?心里头有另外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
你才穿过来几天,就想要两情相悦会不会进度太快太贪心了啊?
说脸蛋没脸蛋,说身材不过是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毛头,身份低下,还是对方的仆人,有哪里值得他喜欢?
声音越来越大,用词越来越激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没付出多少就要求回报,还没做出让人感动的事情就希望对方喜欢你,以为这个世界以你为中心运转的吗?
颊面的泪乾了,他抹去冰凉痕迹,专心一致骑马,不落後太多。
下一次的停歇,是进入城镇投宿。已经知道李勤攸习惯的即墨不再被动随侍一旁,而是主动安排接下来的步骤。
用过晚膳後,他主动喊热水,主动备妥衣裳,在两人净身後,利用剩馀的洗澡水清洗这几日的脏衣裳。
李勤攸原意是找个客栈合作的洗衣妇,但即墨觉得衣服还是自己洗比较乾净。仔细想想,出门後,几乎都是李勤攸在照顾自己,自己没帮上什麽忙。
替对方多做点好,因为,他想追求他。
李勤攸坐在桌边看即墨用绳索在窗边拉出简易晒衣绳,忙著挂晾湿衣。
「明早能乾吗?」
「少爷不是要在这儿待两天?」他耳朵张得很开,明明白白听见李勤攸同掌柜的说住两天。
「也是。」他若有深意的一笑,接著从即墨最近一直背著的竹篓拿出一本红纹书皮精装书。
「即墨不是十五了?存个几年该讨媳妇儿了,若有看中府内哪名婢女,同我说一声帮你做主。在那之前,必先懂得何谓洞房花烛夜……」他坏笑著摇晃手中春宫图书,「一同研究?」
即墨羞炸了,手上衣裳差点没掉出窗外。
他背对李勤攸,力保镇定地说:「少爷您看就好,即墨不急。」
李勤攸瞅著即墨的红脖子,看来他还没发现绯红泄漏了情绪。
「有些书,一个人看很无聊。」轻柔酥软的嗓音,勾引迷惑。
啪擦!一件灰蓝色上衣掉出窗,即墨双耳烫红,不敢看向李勤攸,驼背闪过桌子,迅速溜出房门。「小的去捡回来。」
李勤攸挑高眉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不堪诱惑。」
将春宫书随手往桌上丢,他若有所思磨蹭下巴。
「这只老鼠真滑头,还不露出手脚,我装得倦了呢。」
作家的话:
放假来个两更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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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软的不行来硬的!
阖上眼帘假寐,遮掩目中算计的精光。
他,翡翠山庄二少爷李勤攸,从来就不是个良善的主。若非为了抓住耗子尾巴,又何必伪装温吞斯文?
假装之馀拿捏尺度发挥些精明干练,不辱翡翠山庄二少之名,让人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