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进门,那汉子便生涩的客套道:“寒舍,额。。。。。。简陋,你们随意、随意坐吧!”
这汉子此刻言语间显得本分朴实,像是常年居住深山,甚少与外面的人打交道的样子,若不是对这双精光闪烁的眼睛记忆犹新,玄觉都要以为刚刚恶声恶气与他说话者另有其人。
木屋的确简陋,只有一张木桌子,几把椅子,用竹帘隔开的里间应是卧房。凌云锦老实不客气的捡了个椅子坐,玄觉施礼道谢后也落座,那汉子说要去准备斋饭,拉开竹帘去了内室,看来厨房也在里间。
过了一刻钟左右,那汉子端了两只茶碗出来,凌云锦却是饿坏了,顾不得礼仪矜持,欣喜起身,上前从大汉手中接过。
“两位先喝点茶水,这茶是自家制的。”那大汉瓮声瓮气道。
凌云锦一听,原来不是饭食,不禁有些失望,转念一想,有茶也比什么都没有强些,道了谢便坐下喝起茶来。
莲华看这大汉前后行为颇可疑,悄声提醒玄觉莫要喝这茶水。
“大师也尝尝这茶吧,自家制的,别嫌弃。”
玄觉无法,只得假意喝了一口,大汉见他喝下了茶,才转身回去内室,半天没有动静。
事情至此甚是蹊跷,此刻却是别无他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看那汉子究竟意欲何为。
凌云锦突然嚷道好困,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看来那茶水里确实有明堂,玄觉也装作中了迷药,闭上眼睛假寐。
大汉见两人中计,拿了绳子从内室出来,将两人背靠背绑的结结实实,绑牢后正预备起身,冷不防的后脑挨了一棒,不及回头瞧一眼偷袭者是何人,便颓然倒地,莲华扔下手中的木棒,又踢了他好几脚,被玄觉喝止。
之后便是情势倒转,大汉被牢牢绑住手脚,丢在墙边。那迷药甚是厉害,莲华泼了凌云锦一头一脸的水,书呆才悠悠转醒。
莲华转到内室翻箱倒柜地找吃的,只寻到一筐马铃薯还算是可以果腹,遂生火烤来吃。玄觉满脸不赞同的看着面前碗里烤成焦黑色的马铃薯。
“你若觉得‘不问自取即为偷’便不要吃!”莲华拿眼角瞥他,“书呆都吃了!”
“唔……”凌书呆嘴里塞的满满的,道:“此人乃是恶人,而非君子,吾不用以君子之道相待于他,大师快趁热吃吧,若是凉了,味道便差了。”
“……”玄觉仍是不动。
“爱吃不吃!”莲华赌气似的出了屋子,看月亮去了,今晚的月亮真是圆啊……
过了一会儿,玄觉也出来看月亮,在莲华身边站定,瞧着人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得开口:“回屋吧,那人醒了。”
“你是何人?”凌云锦搬了把椅子坐在大汉面前,居高临下道:“吾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于我?”
“哼!你可知我是谁?”那大汉面目狰狞,似与这书呆有些过节。
“吾怎会知你是哪个?”
“呵……我是方茹茹的堂哥方大壮,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这个负心汉。”
“茹茹的堂哥?”凌云锦很是诧异,“茹茹已嫁了旁人,吾不怪她,吾的确比不上秦家少爷有钱有势……”
“你还敢怪茹茹,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她怎会嫁了秦三那个半百的老头子!”
“秦三?”凌云锦眼前浮现出一个须发花白,穿锦色布衫的矮冬瓜……
“半月前,你的家人写信给茹茹,要她不要与你来往,限她三日内嫁与他人,否则我们方家必有血光之灾,第二日秦家的人便来下聘,再一日便来迎娶,那不是娶亲,分明是抢亲!这些,这些都是你做的好事吧!”
玄觉听后不语沉思,莲华听的一愣一愣,这书呆怎能有恁大本事!
“怎会如此!吾……吾父母早逝,如今并没有家人!”凌云锦猛的站起身来,急急辩解。
方大壮接着道:“不仅如此,茹茹被抢去后,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忽地有一日晕倒在房里,醒来之后竟是失去了记忆,如今连亲生父母也不认得了,你还敢说不是你!不是你让这妖僧施了什么妖法?”
、第七章
玄觉挑眉,真是天降无妄之灾,修佛参禅十八载,他玄觉何时被称是妖僧过。南无阿弥陀佛,世人愚昧,我佛慈悲,便不与这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的蛮夫一般见识。又不禁暗忖,幸而莲华此刻隐了身形,否则定会狠狠嘲笑于他。
凌云锦已是彻底傻了,迷茫无措地瘫坐在椅子上,听说茹茹嫁了个糟老头对他的打击本就很大,如今茹茹竟是失了记忆,不再记得过往的任何人,任何事,这对此时此刻的她来讲兴许是件好事,但凌云锦实在无法接受,令茹茹沦落至此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即便他全然不知情,不可否认他的确是整件事情的核心,一切的一切均围绕他发生、展开、结果。
“没话讲了吧!”方大壮心中抑郁不吐不快,“叔婶看茹茹变成这副模样,怎么肯依,告到了衙门,可叹我们方家没钱没势,县衙不肯开罪秦三爷,只压着状子不过堂。我是个粗人,也是条汉子,怎能看着自家妹子任人欺辱至此,便到那秦家要人,”方大壮双目赤红,十分激愤,“没想到秦三竟二话不说便叫人打我,还派了一群打手守在我家门前,害我有家回不得,只能在打猎时暂住的木屋栖身。”
凌云锦此刻已是听不进任何言语,单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木愣愣地坐在那,玄觉看不过,开口问道:“贫僧有一处不解,既然茹茹姑娘嫁的是秦三,该是满城皆知,为何凌施主会以为她嫁与了秦家少爷?”
方大壮冷哼一声,道:“这事儿旁人不知内情,秦三娶茹茹并未操办,人们只知道秦家娶亲,是秦三还是他儿子倒是不晓得。那秦少爷看茹茹貌美,轿子刚进了秦家大门就向自己老爹讨,要纳来做妾室,秦三本是不同意,后来茹茹失忆,秦三不喜,整日眼见她不是哭哭啼啼就是迷迷蒙蒙的就心烦,便暗许了儿子的意。秦少爷对茹茹倒是喜欢的紧,常带她出门散心,城中之人见他二人出双入对,便都以为是秦少爷娶了茹茹。”
“阿弥陀佛!茹茹姑娘也算是觅得良配……”
“你这和尚说的什么话,茹茹本是秦少爷的晚娘,这……这不是乱了礼法!”
玄觉只得不语,莲华却是受不了了,开口道:“跟了真心喜欢她的秦少爷,总比跟个半百老头强,你这蛮夫竟是比书呆还迂腐!”
“这……是谁在说话?”方大壮十分迷糊,这房里可没第四个人。
莲华赶紧禁声,暗道自己沉不住气,幸而此刻凌书呆回过神来,落寞开口:“方大哥,既然如此,茹茹如今过的可好?”
“还成,秦少爷对她倒是不错。”
“事已至此,方施主为何还要将我等迷倒?”玄觉不解。
“哼!”方大壮满脸鄙夷,道:“叔婶已经状告衙门,凌云锦先是威胁恐吓,后来又不知用了什么伎俩致茹茹失忆,我刚得了消息说衙门的抓捕公文都下来了,结果凌云锦你个懦夫竟然逃了!我今日就是要把你送到官府问罪的!”
这又是什么状况?凌云锦又呆住,自己堂堂读书人竟是成了通缉犯!
玄觉捋顺一下思绪便知:凌云锦那日醉酒后,定是有知晓事情始末之人将他带到荒郊,而后又指点他去曹溪,莫要回去,才逃过一场牢狱之灾。只怕这人便是给茹茹书信之人,也就是此事的主谋。
莲华突然开口:“你能知晓外面消息,可是有人定期来看你?”
方大壮并未留心,未加思索便答:“我弟弟隔天来给我送点儿吃的用的。”
冷不防的又挨了一闷棍,方大壮再次晕了过去,莲华道:“我们快走!”
玄觉:“……”
凌云锦:“……你,你作甚?”
“呆子就是呆子,你如今可是通缉犯,我们此刻不赶紧跑路更待何时,你要等官兵来抓吗?这人的弟弟来时自然会给他松绑。你如今别无选择,若想知晓事情始末,只得听那人的指引去曹溪,一是避难,二是解惑。我也好奇,你口中的仙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你为何又打他一棍?”玄觉叹息。
“笨!一会儿我们说要走,他怎会不喊!喊来了人,又如何走的掉。”
、第八章
浓重的夜幕下,三人沿着山路徐徐前行。
“我们今后便白日里休息,夜间赶路吧!”莲华想着晚间行人稀少,不易被人察觉,若是忽略惹人嫌的凌书呆明月朗照,星光璀璨,夜空之下,清风之中,可以一直如此刻一般与玄觉并肩而行……
“不行!”出门在外,还是万事小心谨慎为妙,玄觉知道莲华一路上觉得气闷,在安国寺只要四周无人便能时常出来四处走动,而今却不能那般自由了,即便于心不忍,也不能由着他胡闹,“我们已是延误了行程,夜间山路更不易行,如今我们最好日夜兼程,只是晚间已然不便在客栈住宿了,会更艰苦一些,你且忍着点。”
玄觉没应承下来,莲华本是不喜,因着玄觉最后几句,似诱哄似关怀,莲华面色立刻转阴为晴。
凌书呆此刻已像个彻头彻尾的呆子,眼神空洞茫然,没有一丝神采,脚步虚浮,踩进路旁的水坑也不自知,拖着沾满污泥的双脚跟在两人身后。玄觉见他如此只得叹息,莲华也觉得他有几分可怜,便没拿话刺他,由着他继续如行尸走肉一般。
藏蓝色的夜空逐渐褪成深蓝再至淡蓝,终于东方的天空渐白,隐隐透着微红的光,黎明时分的空气分外清新,赶了一夜的路,三人都甚为疲倦。
“累死了!”莲华抬袖一抹头上的汗,天已大亮,气温也高了。
玄觉递给莲华一块布巾擦汗,向前方望了望,透过层层遮盖的树木,隐约可以看见一角屋檐,“前面好像有人家,我们去看看能否讨碗清水喝,也好歇息一下。”
走近了才知道,那只是个小茅草棚子,只有一个木桌,两条长凳,像是卖茶水的地方,此刻棚子里坐了个人,却不是卖茶翁,而是一个着破烂道袍的小道士。
莲华一瞧见棚子里有人,便化作了玄觉的影子。
那小道士手拿一把秃了毛的拂尘,腰板挺的笔直坐在条凳上,双目紧闭,二人走近,他依然不为所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阿弥陀佛!”玄觉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