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林兆申无所谓般应了声,坐下後拿起小盒装的牛油,听见对面的林母语调里透露出喜悦的道:“昨天管家给我看了你这次考试的成绩单,进步那麽大,你爸一定很高兴。”
林兆申咬了一口面包,她又继续说:“还要感谢那个叫许梧的孩子,多亏有他帮你补习,你才能进步得那麽快。”
林兆申顿了顿,脑子里闪现了一下许梧的脸,郁闷的心情仿佛稍稍退却了一些。
两人听到管家在门外毕恭毕敬的喊了声「老爷」,林母赶紧站起身拢一拢头发,笑意盈盈的走到门前,恰好林父进门,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脱下外套便不发一语的走到餐桌旁坐下。
林兆申什麽表示都没,两父子早就习惯了这样冷漠的相处方式,通常都是林母在从中周旋,这次也不例外,她走过去,笑著把手搭在椅背上向林父说:“吃过东西了吗?要不要再准备点什麽?”
“你们继续吧,不用管我。”
“那喝咖啡好吗?还是你想喝鲜榨的果汁?”
“都说不用了。”
“你脸色不太好,公司里的事很忙吗……?”
林父从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发出一个音节,林母还没缓口气又接著问:“你的胃向来不好,最近没吃什麽难消化的东西吧?”
……林母还在不解风情的絮絮叨叨,别说林父,连林兆申都觉得不耐烦了,虽然她本意是在关心自己的丈夫,却不懂得这些关心对那个人来讲根本是多馀的,随著问题的增多,林父开始有点烦躁的敲著桌子,不断的变换坐姿,林母却似乎不曾察觉般越逼越近,和那个人结婚将近二十年了,她始终不了解他讨厌被人刨根问底的个性。
“哦,对了,”林母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林兆申,“儿子这次考试排在了全级第七十四名,你知道吗?”
“……是麽?”林父总算回应了一下,口气仍是淡漠。
“他这次进步很大,在家那麽努力读书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以後……”
“上次说的事考虑得怎麽样?”林父打断她的话,望著林兆申道:“决定好的话,下个月就可以动身了。”
林母立刻停止发声,密切关注著自家儿子的一举一动。
“我有决定的权利吗?”林兆申自嘲般笑了一下,胃里一阵翻滚,他忍住不适的感觉,抓紧餐巾回应:“你安排吧……”
林父刚要开口,他忽然往下说道:“不过,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
假期对於许梧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打工,尤其是服务业,特别需要给人印象良好的青年男女。
外面豔阳高照,汗流浃背,方便又能吹冷气的地方自然倍受欢迎,此刻的许梧站在快餐店内的柜台前,微笑著重复客人的餐点,接著收钱、找零、把食物一样样的搁在餐盘上,动作有条不紊,和前两天一开始手忙脚乱的情形全然不同。
“谢谢您的惠顾,祝您用餐愉快,”许梧伸手示意下一位客人,“您好,请问……”
他的笑容在一瞬间冻结,盯著眼前的人一时忘了反应,呆了半分钟後才讷讷的问:“请、请问您要点的是什麽……?”
“随便。”
许梧嘴角抽搐了一下,回答:“这位客人,我们这里没有「随便」这种食品……”
“什麽都好。”
许梧的额角突现出一条青筋,他僵硬的微笑道:“好的,我知道了,您点的是一份A餐……一共一百零六块,谢谢。”
“你几点下班?”
许梧边咬牙边笑,轻声道:“林兆申,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快给钱!”
林兆申慢吞吞的抽出一张纸币递给许梧,许梧俐落的接下,迅速找零,瞄了他一眼後小声说:“下午六点半。”
後面有人不满的抱怨道:“喂,怎麽点个餐都那麽久?还做不做生意了?!”
林兆申扭过头一阵再回头,许梧看不见他当时的表情,估计也不会有什麽好脸色,因为排他後面的人忽然换了副嘴脸,缩著脖子讪笑道:“您慢慢,我不急……”
“你妨碍到我工作了,”许梧皱眉,“你到底来干嘛的?”
林兆申看了眼手表,把餐盘往许梧的方向推了推,说:“外带吧,今天没时间,明天晚上我去你家找你。”
“怎麽了?”许梧不明所以。
“有事和你商量。”
林兆申拿著纸袋推开玻璃门,离开前又朝许梧的方向看了一看,他那时万万没有料到,那便是他和许梧的最後一次碰面。
37。告别
37。
“少爷,就是这里吗?”
司机把车停下,林兆申放下车窗,就著路灯伸出脑袋,对面的房子一片漆黑,似乎没人在家。
他知道许梧家里好像流行用点蜡烛来省电,於是下了车走到对面,抬手敲了几下木门,声响有去无回,里面一片沈寂。
都晚上八点多了,按理来讲许梧应该不会乱跑才对,不过除了快餐店的工作,说不定他还要去别的地方打工,林兆申暗自衡量了一阵,决定坐回车里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别说许梧,连路过的行人也只有两三个,林兆申托著头,眉宇间的戾气证明了他此刻的不爽,车上的歌都听了二十来首,耳朵出茧了还没见到许梧的身影。
“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林兆申咬著牙自言自语,路灯仿佛变暗了一点,他走下车靠在房子外的墙边,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黑夜中有点点星火忽明忽暗的闪现著,最後,他掐掉烟头,踩在了脚下,顿了顿,又神经质的把它捡回,走到附近的垃圾桶将它随手一扔。
和龟毛的人相处久了就连自己也会变得龟毛,以前的林兆申可不是什麽好市民,但他每次随地扔掉的烟头都会被跟在他身後的许梧捡起来,然後端端正正的扔进垃圾桶里。
想起许梧的行为林兆申总感觉很火大,比起当面呵斥,许梧反倒会经常采用一种类似於无声的抗议的做法来纠正他,两个观点意见都不合的人,不是改造对方就是被对方改造,因为许梧更有耐心一些,所以林兆申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恶习已经被改得七七八八了。
十一点整,林兆申扭了扭脖子,缓缓走到对面,打开车门的同时抬起头扫了前方一眼,那边依然只有路灯照射而下的黑影,他坐上车,吩咐司机道:“回家吧。”
之後他又陆续的去了几次许梧的家,每次都是站在门前等老半天却一无所获,许梧一家人像突然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没有预兆也原因不明,林兆申还当他们是回乡下了,直到一个多星期後,实在等不下去的他终於在家长手册上找到了陆之明的号码并拨了通电话给他。
“找不到许梧吗……?”陆之明在电话那头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林兆申瘫倒在床上,底下乱七八糟的尽是翻箱倒柜後的景象,和学习有关的书籍用品都被遗忘在了房间内最深的角落,找出来一看简直跟新的一样。
那头的陆之明很快就给了林兆申响应,“学生手册上只填写了他现在的住址,电话也是,抱歉,可能没办法帮到你了。”
林兆申沈默了半晌,又问:“你知道他家乡在什麽地方吗?”
“他并没有向我提起过。”
林兆申低叹一口气,“那好吧,掰了。”随即就把手机扔到一边,翻过身把头埋在枕上。
假期过了大半,许梧仍旧渺无音讯,林兆申从当初的焦虑逐渐转变为无可奈何,家里的下人自会帮他打点一切,他开始产生了一种前路茫茫的无望感。
林母走进他的房间,俯身拍了拍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探了一下他的额头问:“不舒服吗?这几天怎麽都无精打采的?”
“没有……”他闷在被子内应了一句。
“是不是想到要离开家了所以不舍得?”林母隔著被子抚摸他的手臂,“几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你要学会吃苦和忍耐,何况你爸爸早就替你安排好了……”
枕头底下的手机在震动,林兆申伸手进去掏了半天,拿出来闭著眼开口问:“谁?”
“……是我,”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带点犹豫,不确定似的表明道:“我是许梧……”
林兆申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身,他当然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许梧,於是,他简短的说了声「等我三十秒」便抛下还在唠叨的林母独自奔下楼,冲到宅子外的草丛边停下,微喘著气问:“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哦,我和爸妈回了乡下一趟,”那头的许梧继续说:“是临时决定的,没来得及告诉你……”
怎样都好,林兆申现下忽略了许梧的话,自顾自的往下道:“上次我不是说过有事要和你商量?”
“嗯……”
“其实是关於老头子要我出国读书这件事,填志愿表之前他就已经向我打过招呼了,准备在假期内动身。”
“出国读书?去哪?”电话那头的许梧声调略显诧异。
“美国,手续都快办好了。”
两边霎时沈默了一阵,接著,许梧的声音再次从电话中传来:“……那很好啊,恭喜你。”
“这又不是什麽值得恭喜的事,”林兆申仰起头,天空这时洒下了几滴雨,最近一直是阴雨绵延的天气,“不过,我和老头子说了,如果你……”
“那个……”许梧忽然打断他,“我打给你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要休学了。”
林兆申接下来的话就如被扼杀般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里,他一时间找不回自己的思绪,哑口无言的握住手机,细雨渐密,雨滴撇在他的脸上,他抖动一下睫毛,颇为艰难的低声问:“为什麽?”
“家里出了点事,要搬回乡下住……”许梧大概不愿多提,只是说:“我觉得应该给你打个电话,虽然也不是什麽大事……”
“你现在在哪?”
“在原来住的地方,刚收拾完行李。”
“我去找你。”
林兆申正要跑出去,却听见许梧马上说:“不用了,我现在就要出门了。”
林兆申咬牙喊:“你他妈的就不能等一会再走?!”
果然到最後许梧还是让林兆申很火大,他无视了林兆申的愤怒,平静的作告别道:“我听说国外很多大学都易进难出,你想毕业的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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