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看的明镜。
花斐君不流连夜场,不是虚荣浮华的小孩儿,他只是需要钱。他看到钱的时候,就跟小姑娘们看见他一样,两个眼珠都在放贼光。
花斐君拿了红茶预付的薪水,悬在万丈悬崖上的心脏跟昨晚一样,再次落了半米,他不知道,这万丈高崖,他半米半米的下落,要合适才能彻底落地。
他还发着烧,从红茶的办公室里出来,依着走廊上的软包墙壁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接着咳嗽两声。
何念西就那样金光闪闪的横空出现,他好不陌生客气的伸出手去试探花斐君的额头,皱着眉头道:“你发烧了?很烫,要去医院看看。”
花斐君从小就怕这句话,他一直秉承着健康大于一切的生活态度和花逸一起磕磕绊绊的成长,因为家穷,病不起。
去医院吊个水,一天工钱百搭,他来这里不是给自己赚吊水钱的。
何念西闪耀在他面前的镶着碎钻的瑞士名表让花斐君原本要躲开的心思瞬间就此放弃。
何念西钱,花斐君这样想。
他一定不是那个富可敌国的大总裁,但是他也绝对不是拿着几十万就觉得自己是暴发户的土大款。
花斐君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钩动,最后竟像怕何念西会随时逃跑似地,一把握住了扶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力道之大之猛,都不由的令何念西一惊,他的手刚要拿开,也幸好没拿开,这要拿开了,这孩子估计就得一巴掌给自己拍晕了。
“怎么了?”
花斐君脸色炯红:“没怎么,你手凉凉的,很舒服……”
“剁掉吧。”他说的一派轻松。
这次换花斐君愣住,“啊?”
“你不是说很舒服,那剁掉送你,给你当冰块给你降温,我左撇子,右手没大用。”何念西温柔的笑着,全然一副“我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的意味。
“不好吧,你手掌长的很好看,手指也长。”花斐君生硬的挤出一个露齿的微笑,他记得花逸和莫尧说过,他牙齿很漂亮,他将何念西的手掌从额头拿下来,却也没有松手的意思,握到最后,竟成十指相扣。
何念西很绅士的笑着,晃了晃两人的手掌,“怎么了,真想把我的手带走吗?那我岂不是成了男版维纳斯。”
“维纳斯没穿衣服……”
“啊……”何念西笑的眼角都弯了起来,“那我还得把衣服脱掉……”
花斐君牵着何念西的手指收紧,也跟着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何念西见他没有松开的打算,便就这样牵着他往楼梯拐角的隐晦处走去,花斐君一想,他们这些有钱人玩的高端洋气的游戏,他怎么可能会,他摇了摇头,又点头道:“好吧,怎么玩,玩什么?”
“听听你这英勇就义的语气,我是BT大叔吗?你和我玩石头剪子布,输了我带你去医院,赢了你回去工作,OK?”
“不OK,我吃过药了,而且打针很贵。”
“我有个朋友是医生,带你去他那里,不用花钱。”
花斐君眉头一拧,忽然觉得这个游戏完全没有意义,他耿直的性子上来了,嘟着嘴说:“那你就直接带去呗……”
何念西让他请了假,直接开车将人拉倒自己一间不怎么去的公寓,没几分钟,他的医生朋友也带着发烧用的针剂出现。
“你不是带我去医生家吗?”
“这都几点了,去医生家不方便,他还有家人在休息啊,你晚上就住这里,生活用品都全,我不能留下陪你,红茶会不高兴。”
花斐君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视线从温润如玉的何念西脸上移到滴答滴答流下的输液管,他喃喃道:“这床真软,我已经十年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虽然他此刻也真的很想念一直和花逸挤在一起的木板床,可是如果花逸也在,那该多好,花逸铁定要说:我长这么大,还没睡过这么高级的床!
何念西有些发怔,他见到的白夜,一直是淡淡的笑着,有些孤傲,是骨子里带来的,就和他身上的干净是一样,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恐怕就算红茶对他亲口说,他也不会相信白夜这个小孩会为了钱做出那种事,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他不知道白夜遇到怎样的境遇,只是在他刚刚看见白夜那副毫无保留的脆弱和无奈时,他莫名其妙的心疼了一下,就这样,对一个仅见过几次面的青涩MB。
何念西承认自己温柔,所有的人都这样评价他,可是却从来没人说过他,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多情。和红茶暧昧不已的关系在朋友圈里十有八九都心知肚明,但是当事人不说破,也没人会最贱到议论别人的事情。
为什么,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一个多情的人了。
“你家住哪里?”
“乡下,挺穷的地方。”
何念西点头,接着问道:“你现在住哪里?”
“在医院的长椅上,我哥受伤了,只有一张家属床,我嫂子睡。”花斐君微微闭上眼睛,淡淡的说着,这是他很不愿意提及的东西,可又觉得没什么可隐藏,医院的长椅也还好,除了冷一点。
何念西从外套口袋摸出小公寓的钥匙,放在桌子上,金属与玻璃发出清脆的碰响,花斐君的睫毛闪了闪,却没有睁开,接着他听到何念西那招牌的温醇声音淡如水墨一样在他耳边晕开:“别住医院长椅,明天开始你可以住这里,反正这小公寓我也一直空着,当你在帮我照料房子吧,厨房可以做饭,小区外面是公交站,出入也方便。”
几不可见,花斐君的嘴角有些抑制不住要开始上翘,幸好,何念西只是放下钥匙,便去玄关穿鞋,顺便用便利贴写了一张电话号,贴在了门上,嘱咐着:打这个号码可以找到我,别告诉红茶,他很爱吃醋,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房门被关上的一刻,花斐君猛的睁开眼睛,他一个挺身坐直了身体,手臂一伸,将输液的速度调到了最大,他长腿迈下了床,抻着身体将桌上的金属钥匙够了过来,紧紧攥在手心,白希的脸颊因为呼之欲出兴奋而泛起红晕。
这个地方,是他的了?
、096:我也很想他,我们都一样
花斐君一直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答案的是,他不知自己是从那时起堕落,还是从那时起重生。
只是他变了。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可以按着自己给自己描绘的画本,去完成人生?
他恐怕永远不能,但他希望花逸可以,至少可以过上他想过的生活。他不怕牺牲,从来不怕,他只怕自己牺牲了,却并没有换来花逸的快乐。
他以为他抗下了所有事,花逸就会幸福的多。可事实并没有。
花斐君从来不知道的是,没有他的那些日子,花逸过的并不好。
这是莫尧未对花斐君提及过的花逸,魂不守舍的花逸。莫尧也想自私一次,他想花斐君是他的,便不想在花斐君面前去渲染花逸的凄苦。
周五的晚自习结束后,花逸早早的穿戴整齐,站在学校大门口翘首期盼着花斐君来兑现诺言,他说会来接自己。花逸很耐心的等着,从8点等到9点,太冷了,便围着大门口来来回回小跑起来,9点再等到十点,已经跑出了一身薄汗,脚趾却冻得僵硬,他只有一双不算太保暖的旧棉鞋,被花斐君刷的干净整洁。
莫尧从寝室楼的方向顶着冷风跑出来,截住正在原地蛙跳的花逸,“回去吧,寝室大门快关了,君子今天不会来了。”
原本花逸的心里还跳跃着小火苗,他想着花斐君只是迟到而已,可是莫尧这么一说,他顿时难过起来,他小叔,是不是把他忘记了。
他吸了吸鼻子,从地面窜起老高,跑在莫尧的前面,“走吧,我叔……他可能太忙了……”
回到寝室,花逸把羽绒服一脱,鞋一甩,囫囵的钻进被子里,莫尧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花逸把头埋在被子里,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花逸很想花斐君,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花逸几乎每夜都睡不好,他习惯了一回身就会撞在一个人身上,习惯了有个人在他睡的不安稳的时候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可是现在,他睡的不好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坐起来,靠着冷冰冰的墙壁,望着冷白色的月亮,然后去回想那些在梨花寨的快乐时光,有时会想到水煮蛋,有时会想到草莓,甚至他会想起旺财。
原来16岁,就已经到了需要靠回忆支撑生活的年纪。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多希望能听到花斐君推门而进的声音,然后拉扯着他头上的棉被,声音温柔的叫他的名字:花逸,睡觉要脱衣服的呀。
寝室里只有莫尧走来走去洗漱铺被子的声音,根本就没有花斐君的气息。花逸很没出息的在黑洞洞的被窝里叹气,用手背随意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
他有满腔思念,可是该对谁说?他该怎么和别人提及,因为我的叔叔忘记来接我,于是我哭了?还是他要说,我很想我的叔叔,所以我哭了?
哪有这样的叔叔,哪有这样的侄子。
他想知道,他的小叔花斐君,现在过的好不好,他打工的地方累不累,他有没有热饭可以吃,是不是又瘦了,现在他没有任何途径去得知他的消息,只能等待,这种等待很熬人,因为人总会陷入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就这样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花逸开始失眠。
天快亮的时候,他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自己的羽绒服,登上鞋子,出了寝室。
走廊里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发着渗人的绿光,他不敢拍响声控灯,只能一路轻巧的往上走。这个天台他没上来过几次,可是每次的心情,都很不一样。沉重的铁门之后,圆滚滚的小雪人迎风挺立,花逸伸手摸了摸雪人的脑袋,很无奈的苦笑着。
这是他送给花斐君的礼物,这么分文不值的纯天然绿色生日礼物,花斐君却看的满心欢喜。
雪人的脖子上,还围着那天花斐君留下的围巾,花逸蹲在雪人面前,重新给围巾打了一个更漂亮结实的扣子,戳戳他的眼睛,戳戳他的鼻子,然后摸上雪人腰上那块黑乎乎的斑,现在已经是一个黑色的小窟窿,曾经,这是花斐君身上的一双花朵。
花逸的眼底起了雾,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想他小叔,习惯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东西,他习惯了花斐君的存在,现在他突然不见,花逸只觉得是有人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