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的时候,就会先撞在这面墙上,一次又一次,直到焦头烂额,于是他病态的暗示自己,城墙里的世界也很美好,芳草连天,阳光普照,碧波浩荡。于是他转身投进另一个人的怀抱,由病态到BT的去相信,他很幸福,他过的很好,他已经再也不向往城墙外的世界。
可这就像断了翅的小鸟,知道自己无法飞上蓝天后,开始假装自己是只鸡。
花逸这个拥抱,就像炸碉堡的炸药,顷刻之间将他日益积累的防备城墙炸成了废墟,一地狼藉后飞灰湮灭。
花斐君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随即慢慢放松。他发现,原来自己兜兜转转,最渴望的还是他最初渴望的那个拥抱。
他伏在花逸的肩膀上,要他亲口说出祝福花逸的话很简单,只要把自己的心活剐了就好了。
“花斐君,我要结婚了……”花逸轻声呢喃着。
这个拥抱的意义不大,不能赋予他们一个理想的未来,也不能给从前一个完美的交代,这是出于本能的,没有任何意识的一个拥抱,他想抱抱花斐君,在他最后的单身一刻。
花斐君垂在手掌渐渐的覆在花逸的背上,轻颤的睫毛微微闭合,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我知道,我祝你……”
花逸突然拉开两人的距离,阻止了他没未说完的话,他眼眶微微发红,面无表情的看着满眼悲痛的花斐君,双手捧上他的脸,用指腹帮他擦掉眼泪,四目相对光阴流转,他们上一次这么好好看着对方的时间,大概在多久以前,没人记得了,他把花斐君的头压至眼前,轻轻一个吻落在他的眉心,“我听到了。”
花逸离开了,只剩花斐君一个人倚着冰凉的墙壁,他用手指轻轻碰触着花逸吻过的地方,在这个无人问津的昏暗角落无声而放肆的大哭起来,整个人因为哭泣而不停的颤抖,倚着墙的身体慢慢滑坐在地面。
当所有的情绪宣泄的一滴不剩之后,他从口袋拿出一个袖珍的透明小口袋,依旧是不用喝水,干巴巴的吞嚼了苦涩的药片。
他找了一个洗手间洗了把脸,整理好情绪回到房间。
婚礼是在酒店后面的草地上进行,天气有些冷,绿茶还在婚纱的外面披了一件小小的披肩,笑得一脸甜蜜,幸福的像终于嫁到王子的公主,花斐君坐在大哥大嫂的旁边,握着莫尧的手,静静的听着证婚人和新人的对话。
你愿意吗我愿意吗这类废话虽然意义不大,不愿意谁会站在这里,可是过程还是要走的,就比如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穿婚纱不能穿睡衣。
花斐君平淡的就像在看自己真正的侄子举行婚礼一样,无意间视线扫到何念西时,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何念西礼貌的微微一笑,而花斐君只给了他淡淡的一瞥,没有给对方一分一毫笑容。
那天晚上两家人在一起吃饭,没有同学朋友,只有新人的家属,花逸的爸妈,红茶和何念西,花斐君和莫尧,勉勉强强凑了一桌。
莫尧不能喝酒,不过吃的挺欢,花斐君在西雅图的那段时间酒量锻炼的还算不错,可是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一天一口东西都没吃空腹这么喝,他在大家讲到好笑的地方会跟着一起笑,在大家举杯的时候一饮而尽,等从酒店出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天旋地转,他还是极力保持这清醒,让自己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花逸的爸妈今天就住在酒店,明天一早红茶会送他们回去,红茶也喝的不少,何念西倒是还好,酒店的代驾把他们送走。莫尧扶着花斐君在外面醒了醒酒,酒店的保安帮他们站在路边截出租车,花斐君对着天空长长呼出了口气,他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身后的一双璧人,他已经强迫着自己看了一整天,眼睛里进了沙子一样的难受。
马路对面一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边往公交车站跑边回头喊着:“小叔!快一点!公车来啦!最后一班啦!”
花斐君猛的看过去,着了魔一样的喊道:“花逸……花逸!等等我!”他一把甩开扶着他的莫尧,向马路对面冲过去。前方的绿的刚刚亮起,车流飞快的驶过来,他像看不见一样就这样横冲过去。
他的这个举动的吓得莫尧差点当场跪下,跟着冲出去抓他,花逸也跟着冲上去,他是健康人,莫尧这种病号的步伐和反应是不能和他比的,开在最前面的私家车及时刹车,花斐君被突然响起来的鸣笛吓了一跳,如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看着霓虹车潮,方寸大乱。
花逸扑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把他拖回了人行道,“我在这呢!我才是花逸!你要去哪!”
“君子!”莫尧抓住他的手臂,把他从花逸身边拉过来,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别怕了,喝多乱认人,花逸不是在这呢吗?你抬头看看?”
花斐君紧紧抓着莫尧的衣角,声音怯怯,“莫莫,我想回家。”
“好,咱们回家。”莫尧轻声说,对花逸和绿茶挥挥手,扶着他上了保安招来出租车。
一路上花斐君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安静的像一只睡着了的猫一样,倚在莫尧的怀里,最后还吐了他一身,莫尧是不嫌弃他,但不代表出租车司机也不嫌弃,莫尧只好多给了司机二十块钱,让他刷个车。
花斐君的失常好像紧紧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小插曲,第二天他一早醒来,甚至在莫尧问他为什么连车也不看就冲到大马路上的时候,表现出一脸茫然,那表情里分明就写着:咱俩不是你有毛病就是我有毛病,我为什么要冲到大马路上。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和莫尧的生活,每天去奶茶店,晒晒太阳,拍拍照片,骑着自行车到处转圈,偶尔忙碌,也很幸福。
一个月后收房,花斐君平静如水的收了钥匙,去验房,然后平静如水的给花逸发信息,告诉他来奶茶店取走钥匙,甚至花逸来的时候,他还和莫尧在外面乱转,连个照面都没打上。
草莓成熟的季节,两人一起回了一次梨花寨,站在老石磨的旁边,一起看着夕阳落山,牲畜还巢,莫尧拿来一个亮晶晶的草莓放进花斐君的嘴里,从身后抱住他,在他的侧颈轻轻吻着,“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和鸡,哪个更重要。”
莫尧乐出了声,“鸡比你重要,鸡能下蛋,你能吗?”
自梨花寨回来之后,莫尧的健康状况愈发下降,他心里明白着,现在他只能是过一天算一天,再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他彻底回到从前。他的父母又搬到了大学城这边,每天晚上他会和花斐君去父母那里吃饭,偶尔也睡在那边,就连每天嘴比鸟都勤快的母亲也常常安静的一整天不说话,他终于看清,这次可能不行了。
他甚至没有像很多幸运的人,能在术后幸运的活个三五年,时间短的好像只在眨眼之间。
开始下一场雪的时候,莫尧彻底倒下,每日只能躺在医院,最精神的时候也不过是能坐在病床上,看看窗外的风景,他已经再也承受不住化疗带来的痛苦,说白了,他在等死。
和所有明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人一样,他贪恋这世界上的每一口空气,每一处风景,哪怕是落雪在窗台被风卷起,也值得他在梦里回味,他更加贪恋家人的温暖,还有花斐君的爱情。
他还是常常微笑,只要花斐君看他,他便永远是嘴上挂着微笑,他手背上的骨头已经根根分明,手腕上仅仅是包着一层薄薄的肉皮,他从不撩起自己的袖口,怕家人看了心疼,可是谁都不瞎,曾经又高又壮的大小伙子躺在病床上,用被子一盖,甚至没有多高的起伏,脸颊也深深凹了下去,光溜溜的脑袋在总是带着一顶红色毛线帽子,上面是一排圣诞老人的图案,这帽子是花斐君买的,他是圣诞节出生的,他说,莫莫,今年你就得带着这顶帽子给我过生日了。
圣诞节啊……
莫尧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活到圣诞节了,虽然他这个样子不可能再起来给他庆祝,但是至少能陪陪他,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能陪伴也是好的。
“媳妇儿……”他轻声叫着花斐君。
“嗯?”花斐君微笑着抬头,正在给他修着指甲的手停了下来。
“我们回家吧。”他不想死在惨白一片的医院里,在他住院的期间,这个病房里已经被盖上白布走了两个人,那种恐惧是任何惊心动魄都给予不了的。
花斐君犹豫了一下,“这个,还得爸妈商量一下,再说得问问医生,有个什么突发状况的话还是在医院方便。”
莫尧乐了,声音有气无力,他说话的语速慢了很多,好像说话这种事也会浪费他不少力气,“突发状况啊,会不会突发一下,我就好了呢?”
“那可说不定。”花斐君安慰道。
“当我小孩儿呢,我真想回梨花寨看看,还想回奶茶店看看,你再骑车带我溜一圈吧,可以以后连坐都坐不住了,趁现在还能坐……”
“莫莫,你怕死吗?”花斐君问。
莫尧微微扬起嘴角,“不怕死,就是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我爸妈,我还没做过什么孝顺的事儿呢。”
花斐君也朝他微笑,“那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到哪我跟到哪,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
“说什么傻话呢?”莫尧抬手在他鼻尖上轻轻弹了弹,“我可以理解你对我一往情深,可是媳妇儿,你要跟我一块死了,谁照顾我爸我妈啊?你是不是想等我两眼一闭的时候,就又不待见他们俩了?”
“嗯,就是。所以要么你别死,要么你前脚死,我后脚就跟去,把他们俩一扔,爱谁养活谁养活去。”他抓起莫尧的手指,放在齿间轻轻错咬。
“啧,你这个不孝的儿媳妇儿。”
花斐君和莫尧的爸妈商量了一下,也找医生商量过,给莫尧办理了出院手续,原城开车来把他们接到奶茶店。
莫尧身上穿着的羽绒服在他没有病的时候还是个修身款,现在就像肥大的风筝布,宽大的诡异,他被武装的只漏俩眼珠在外面滴溜溜的转,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轻轻搂着花斐君的腰,靠在他的身上,一分一秒也不舍得眨眼,想多看看这个熟悉的街道。
天空飘着鹅绒一样的雪花,很缓慢,却铺天盖地,身边经过的女孩子伸出手掌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