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伐心想他也真装得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若不是衣礼提前支会了自己,看到这么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或许信了也不一定。
云泥接着说:“他们把我带到车上,我反抗不了,后来,后来遇到衣叔叔……”他看一眼衣礼。
衣礼按照两人之前商量好的说完,“鄙人正好见到,救下云公子,收留他住在依园,之后就立刻通知你来了。”
周伐点头道:“这帮人太可恨了!对女子也下得了杀手真是卑鄙无耻!不知道是何门何派!”
衣礼摇头道:“他们穿夜行衣,看不清楚,依手法看似乎是荣城派系。”
周伐低头看着云泥,“好在你没有事。”他抽了抽鼻子,“什么味?”
云泥抬起袖子,“我薰了香,是不是很好闻?”
“嗯,真香,”周伐凑过去闻,“这是什么香?”
“是衣叔叔给我的,我也不懂。”云泥扶着周伐的胳膊:“你再闻闻看。”
周伐果然又过去闻,恨不得把头都钻进云泥袖中,“好香,是花香薰的吗,”他站直身体,晃了晃头:“就是闻久了有些困……”
“那正好休息一下。”云泥扶着周伐坐在石凳上,顺势坐到他怀中:“我身上这么香,你喜欢不喜欢?”
周伐揉着眼睛:“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他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睁着眼睛,“我犯春困……”
“不是春困,”云泥勾着周伐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他怀里,“我身上的香味,是软经散薰的,配了曼陀罗花香掩盖,所以相公你闻不出来。”
周伐一惊,手却软绵绵地抬不起来,“你对我……用这个干什么……”
云泥站起身,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周伐立刻被推得趴倒在石桌上无法动弹。
“我不要干什么,”云泥看着周伐的脸:“我只是想听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一些问题。”
周伐趴在手臂上,歪着脸看他,有气无力地说:“娘子……别闹了……”
云泥摇摇头,“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因为我自己也有事瞒着你,现在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周伐费力地笑:“我,我当然是……你老公……”
“你是七杀吧。”云泥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问道。
“你说什么?”周伐呆呆地望着他,“我怎么会……我不会……”
“够了!”云泥抽出匕首:“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他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着,周伐笑了,“要杀要剐……”他忽然抬起手臂抓住了云泥的手腕,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力度,“怎么由得了你?”
他说着,站起了身。
他身量本就很高,站在云泥面前,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住了少年纤薄的身躯。
云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
“衣礼怎么会帮你?”周伐抓住刀柄,随手就夺了下来,“你太天真了。”
他的力气很大,完全不似从前手无缚鸡之力,刀脱手而出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泥身体颤抖着,周伐握住他的手腕不放:“这种三岁小孩的把戏也拿到我面前来炫耀,难怪落家死的一个不剩。”
他的口气轻蔑鄙弃之极,云泥声音发抖:“你,你混蛋!”
“我说错了娘子,只剩下你一个人,”周伐又懒散散地说道:“不过你早晚要嫁给我,就是我周家的人,不算落家。”
云泥拼命挣扎,他扭动着身体,愤怒地看向身边的衣礼。
衣礼一直在沉默,此时方才开口:“云公子,我告诉过你,周伐是我故人之子,我不会帮你害他,不会帮你杀他,你找我联手,真的找错人了。”
周伐笑笑:“是啊,衣叔叔待我如亲生父亲,哪有帮儿媳妇不帮儿子的道理,是吧?”
云泥气得身体瘫软,他拼命地支撑,“卑鄙!你们太卑鄙了!”
衣礼又说道:“我是答应帮你对付周伐,那是缓兵之计。你是灭尽刀,我们怎么敢大意,不过我有些事没有骗你,你身上的熏香的确是软经散,也配了曼陀罗花掩盖,你一个外行当然闻不出来,所以你现在手脚麻木浑身无力,都是药效的作用。”
云泥倒了下去,周伐伸手捞住他的腰,将他扶到石凳上坐下。
不过转瞬的时间,形势完全逆转。
“我和周伐提前服用了解药,自然没有问题,”衣礼接着说道:“之前给你服用的解药,只是普通糖丸,没有用的。”
他平板直述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周伐抚摸着云泥柔顺的长发,“我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何必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太伤感情了。”
云泥死死地瞪着他,“你我之间……有何感情!”
周伐叹口气:“你这样说太翻脸无情了,我可是一直惦记着你的灭尽刀呀,为了它我一路上都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就把你玩死了。”
衣礼走过来:“不要刺激他。”
周伐看他一眼,“我是真心话呀,你不知道聚兴会和神刀门还有海棠家那些女人接二连三找上他的时候我有多紧张啊,又怕他们下重手把他弄死了,又怕他扛不住什么都告诉他们了,我一路提心吊胆真是吃尽苦头了!”
他夸张地耸着肩膀,放肆地张扬着胜利者的骄傲。
衣礼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云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笑得开心的男人,眼泪从眼眶中直直地坠落,明明类似的话已经在那场大梦中听过无数次,为什么此刻听来仍觉锥心刺骨。
“何必要哭,刚才不是你自己说,你我之间有何感情吗?”周伐故作惊讶地说道:“我和你一路都在一起,你不是很喜欢和陌生男人勾勾搭搭笑脸盈盈吗,和车桐是这样,吃了这么大个教训之后还和孔澄勾搭,对了,还记得明翰当时看你的眼神吗,他对男人没兴趣都看得眼睛发直,你很得意吧……”他停下话语,又说:“算了,我也不在意那些,我只要灭尽刀。”
云泥反而没有再流眼泪,“你终于……要问那把刀了……”
“我问什么,”周伐甩甩手:“我都知道,那把刀不是实体,所以无论别人怎样逼你,你也变不出来,而且你亲口说过,你就是。”
云泥望着他,“我……没有……”
“你当然不记得,那时你被孔澄下了药,我说你怎么那么缺男人,平时假正经,结果孔澄随便给你下点药就缠过去,我见到你的时候你都被他动过了,虽然你当时是把他当成我,”周伐不满地说:“你亲口说的,你就是灭尽刀。”
破碎的记忆慢慢拼接在一起,云泥忽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是了,当时朦胧中见到的人,问自己刀在哪里,其实早在那场棠梦之前,他就清楚地表明了,他要的是灭尽刀。
“如果灭尽刀是实体,就算它只有一根针大小,我摸你那么多次早就找到了,你说它在你身体里,我就想,那大概是可以召唤出的东西,”周伐停了一下,“是内力,还是真气?”
云泥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周伐没有等他回答,他继续说道:“你武功差的可以,所以那大概是真气吧,所以衣礼就先用软经散麻痹你,就算现在我说我就是七杀的主人,你灭尽刀用不出来又能把我怎样?”
云泥突然笑了。
真是恶劣的人啊,非要在他心口插满刀才满意吗。
“我们一直在一起,碰到好几次命悬一线,你都不肯用出来,”周伐又拍了拍云泥的头:“想必那把刀用出来必定有非常严格的限制,我反复回想了那几次的详细情形,包括机梁用他的新武器对付你那次,我猜并不是有严格的条件,而是有严格限制的使用次数吧,你休想再欺骗我了。”
云泥抬起眼睛,他轻轻地说道:“到底是谁……在欺骗谁……”
“我对灭尽刀的了解还不止这些,为什么花习扎瞎你眼睛的时候你都不肯用,为什么在那艘船上你会主动和我做媾和之事,为什么你会对我说对不起,”周伐停顿了一下,“因为灭尽刀一出,身边的人不能幸免于难吧,对吗?”
云泥挣扎着想站起来:“我为了你……你竟然……”
周伐伸出手掌,将他重新摁回石桌上,“你男人话还没说完,你就不能插嘴。”
衣礼清了一下嗓子:“周伐,别欺人太甚。”
周伐反而笑了,“谁欺人太甚,对花习那一次,你已经打算牺牲掉我了,你无情无义在先,就不要怪我绝情绝义在后!”
云泥被他压得抬不起头,他拼命地叫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周伐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他只是拼命地发出喉咙里的愤怒,仿佛不这样,他就会彻底地疯过去。
但周伐仍然冷冷地说道:“在进来之前,我和衣礼已经商量好了,虽然他假意和你联手可以让你对我掉以轻心,但是你心机太重我不想冒险,所以我特地叫小宛和净儿和我们一起,那两个女子一个伺候过你一个爱慕于你,我倒看看你是否禽兽不如到连这样的女子也要伤害,还好你尚有一点人心。”
衣礼又道:“周伐,你别再胡言乱语刺激他了!”
“就算我估计错误,”周伐指着庭院外的两个女子,距离有些远,她们不会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仍能清楚地看见她们青蓝色的少女服饰,周伐接着说道:“如果你现在还能用灭尽刀就用啊,如果不怕连她们一起杀了的话。”
云泥竭力挣扎着,他反抗不了周伐的桎梏,也发不出他心中的愤懑,他徒劳地嘶吼着,终于昏了过去。
、50 医者5
依园是座规模不小的园林,站在最高处的攀月楼上可以看清整个园子的亭台楼阁和水榭假山。
自从那个漫长的棠梦之后,云泥再也不做梦了,他睡的时间很长,却空空荡荡地飘忽,无梦无盼无思无想。
醒的时候就从窗台望着依园,攀月楼的顶楼是他的住所,春日的依园很美,不过再美的景色也有看厌的一天。
“你将要看一生一世。”周伐站在他的身后说道。
云泥没有回答他,高处的风吹着他的衣袖,他需要扶着周伐才能站着,事实上相当于周伐一直在搂着他,承担着他的重量。
因为害怕灭尽刀的威力,每天他的食物和水中都会混杂软经散,这种药物会让他浑身无力内力尽失,也让他精神疲倦日渐消瘦,他看了一会就又觉得困乏,周伐看出他的疲倦,主动将他抱到怀里,“我说抱你你不干,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