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素此次设坛祭祀的,便是八部众之一的大蟒神——摩呼罗迦。
两人下车,缓缓往天坛走去,那里早已站满了侍卫和忙忙碌碌的下人,在一旁指挥人群的是一身简装的相爷岳古楼,容貌和岳长乐极尽相似,只是比岳长乐更为苍老和温和一些,很有一股儒士之风,他身后站着跟了他三十多年的老管家李福,仅看相貌,也是个精明的人。
岳古楼刚抬头,便见游素和岳长乐从前方的马车上下来,他立刻便迎了上去,李福跟在身后。
“道长,祭坛还在准备之中,您来得有些早了,不知休息了一夜,肩上的伤可有大碍?”岳谷楼恭敬地对着游素拜了拜,有些担心地问道。
昨天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全府的人除了游素和岳长乐,却都毫无察觉,若非岳长乐尖叫的那一声,怕是众人还困在雪蟾精制造的梦魇之中。
“已无大碍了,贫道前来是想看看祭坛准备得如何了。”游素回礼,淡淡地说道。
“再过半个时辰就完成了,道长放心,”岳古楼顿了顿,“不知除了祭坛,还要做些什么?”
游素望了眼整个祭祀的场地,说是祭坛其实很简单,这片浅溪的岸边有一块光滑的圆石,祭祀用的东西便是摆在上面,猪、牛、羊头等一一不少。
“带小爵爷去沐浴吧,贫道先四处看看。”游素回道。
“那好,弟子也正好陪着道长一同检视一下,”岳古楼望了眼跟在游素身边的岳长乐,见他一脸傲慢地斜眼盯着游素,显得极为不敬,便冷哼一了声:“李福,找人带少爷去沐浴净身。”
“是,”李福点头,回身对着正在忙碌的家丁叫道,“李甲,你过来。”
远处一个清俊的小厮抬起头望向这边,“唉”了一声,立刻小跑了过来:“李总管,有什么事要吩咐小人做的?”
仔细一看,这人正是当日帮着游素施药济民的家丁。
李福指了指岳长乐,说:“带少爷去沐浴更衣。”
李甲点点头:“知道了!”
哪知他刚走到岳长乐身前,就被岳长乐一脚踢翻在地,似乎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李甲只是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了捂被踢的肚子。
“我才不要他服侍我!张随呢!?张随死哪儿去了!”岳长乐叫嚣道。
“胡闹!”岳古楼脸色一变,指着岳长乐的鼻子骂道,“你这个逆子,就知道成天跟着张随胡作非为,今天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欺凌弱小!你……你是不是皮痒了?想要家法伺候!”
岳长乐见自家父亲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怒骂自己,旁边还有个外人,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他冷冷一笑道:“家法伺候?好啊,反正又不是没挨过打。”
李福扶起李甲,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父子,暗自叹息一声:“少爷,今天是来为您祈福的,您若心里有火,回去再说。张随自己欠了赌债,早上债主找上门来,小人已经拿钱打发了去,并将张随赶了出去,此人不学无术,少爷也莫心存留恋。”
岳长乐脸色一变,猛地看向李福:“好啊!我说怎么一大早的就不见张随?竟是被你赶出去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少爷!张随是我的人,是你能随便赶的吗!”
李福沉稳地跪下,一旁的李甲见状,也立马跪了下来,李福略微刻板的声音平淡地说:“少爷若是怪奴才,奴才回宅后立刻去领家法,还请少爷现在以大局为重,随李甲前去沐浴更衣。”
岳长乐不依,又是一脚将李甲踢翻在了地上,大声嚷道:“我就是不要跟他去!就是不跟他去!你想怎样?!”凡是跟那个神棍有勾结的,他岳长乐就不想亲近!
“混账东西!”只听到一个清脆的耳光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岳长乐捂着半张脸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相爷岳谷楼,脸色青白交加。
“爹……你……你打我?”岳长乐咬着牙说,双目泛着红光,原本俊朗的容颜看起来有些狰狞。
“你,你再敢给我闹事!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岳古楼喘息着说,似是被气得不轻。
“父子之情?”岳长乐忽而苦笑一下,揉了揉嘴角道,“您当我是您儿子么?我们之间有这狗屁东西么?”
岳古楼脸色一白,俯身一下捂住胸口,抬手指着岳长乐,“你”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相爷。”游素扶住身边摇摇欲坠的人。
李福见势头不对,也立马起身扶住岳古楼,转头对岳长乐说,“少爷,您少说一句吧。若是您不想李甲服侍,奴才找其他人。”
岳长乐望着气息不顺的岳古楼,眼神深沉难测,片刻,甩袖哼了一声,朝着不远处相府的一处房产去了,那宅子不大不小,正是为了祭祀之时所用。
李福随便叫了一个家丁跟上岳长乐,嘱咐他小心伺候,又叫李甲继续做事,便同游素扶着岳古楼坐到一边的马车上。
半晌之后,岳古楼平定下情绪,略有些落寞地对游素道:“道长,让您见笑了。”
游素默了一下,这本是别人的家事,他不好多言,于是摇了摇头将话题转移了开去。
“相爷,等会儿祭祀的时候,不需要太多人在场,留十几人便可。”
这时,正好有家丁前来禀告安排妥当了。
岳古楼点点头挥退家丁,对游素道:“这个好说,除了我和道长,还有李福和那个逆子之外,再留几个家丁和侍卫便可,”说着,又对李福道,“你去吩咐下吧。”
“是,老爷。”
李福走后,岳古楼抬眼看向游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游素见他有话要说,却又似乎有什么顾虑,他问:“相爷是否有话要对贫道说?”
岳古楼想了想,终于开口道:“弟子有一事不明。”
游素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为何今日要祭拜的是摩呼罗迦?而非尊者佛陀?”
“因为……”游素若有所思一阵,他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摊在岳古楼面前,“这个。”
“这是……”岳古楼大惊。
游素手中的并非其他事物,正是昨夜与妖怪大战之后,捡到的那串黑檀手珠。
“相爷是向佛之人,应该看得出此物梵香甚重,暗藏锋芒佛光,并非简单的开光之物,”游素说着,轻揉了揉上面的佛珠,“此物正是昨夜从其中一个神秘人身上掉落下来的,若贫道没猜错,那人是一个佛陀。”
岳古楼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来,他不曾想过昨晚除了妖孽入侵,竟还有佛陀现身!
“可……可是,这跟祭祀有什么关系?”
游素将手珠收好,缓缓回道:“摩呼罗迦是佛界护法之一,若是佛陀有难,定不会置身不理。我昨夜见那妖孽原型是只巨大的蟾蜍,摩呼罗迦本是大蟒,或许以天敌相克,可制服那妖孽。”
岳古楼随着游素的话想去,赞同地点了点头:“此话有理,只是……擅用佛宝,不知佛界会不会因此降罪。”
“相爷放心,此法是贫道想出来的,一切由贫道承担。”游素淡淡回道,抬头看了看时辰,对岳古楼道,“时辰快到了,我们过去吧。”
岳古楼本还想说什么,见游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起身同游素朝着祭坛走去。
多余的人已都被遣退至不远处的大宅内,留下的人除了几个侍卫和家丁,李甲并未在内,似乎李福见他遭了自家少爷两脚,担心等会儿祭祀时,岳长乐又会借机发难,坏了祭祀,便叫他同一队人马一起回去了。
祭祀开始之前,已经沐浴好的岳长乐再次出现在天坛前,游素只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嘱咐他要诚心祈祷,便开始做法祭祀。
他嘴里念着祭祀之文,偶尔会有几句听不懂的咒语,手执着桃木短剑,手掌握住剑锋一抹,鲜血染红剑身,不消片刻便被剑身吸收,一时间整个桃木剑黄光大盛。
游素闭目默念摩呼罗迦之名,猛然剑指天际。
“轰隆……”原本还万里晴空,此刻忽而狂风大作,乌云滚滚密布而来,有闷雷间断响起。
岳长乐被昨晚的事吓得不轻,见此景竟与昨晚有些相似,当下吓得坐到了地上,连一旁的岳古楼也有些心惊胆战。
游素忽而睁眼,大叫了一声:“招来!”便见眼前的浅溪突然拔起万丈水柱,一道雷落下,直直劈开了水幕,伴随着一阵咆哮,一个金光之物从水中扬起了头来。
“何人唤吾。”
、第十五回
钵多罗一路跟着游素二人来到郊外,他藏身在不远处的岩石后,起初见岳长乐似是因为一个家丁和一个中年男子吵了起来,后来岳长乐离开,游素和那中年男子便去了绿洲边上。
说来也奇怪,这地方明明四处黄沙,偏偏就是那一小片腹地绿意盎然,不仅有一池浅溪,溪水正中还长着一棵参天大树,那树枝上挂满了红绸,看起来有些难以言喻的奇妙之感。
想起方才游素说起什么祭祀,便更觉好奇了。
“在看什么?这么好看?”耳边忽而想起陌生的声音。
钵多罗微愣,转头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立在身旁。佛陀神诋的身形较之凡人,一般都比较高挑一些,钵多罗初到挲迦耶城见到所谓的凡人时,就在心底默认了这个结论,城中的凡人几乎很少有人与他们一般高大,而面前这个男人,却几乎超过钵多罗,他不禁有些诧异。
此人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痕,从右额角直直划到左下方的颧骨上,凸起的疤几乎让人立刻便能想象出当时皮开肉绽的情景。
“你……”钵多罗吞吐了一个字,他很少接触外人,此人又如此突兀的出现,当下他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哦——有人在祭天啊?接着看啊!”那人原本单手支在钵多罗头边,此时见钵多罗微带迷惑地转头来看着自己,支起的手下滑捏住钵多罗的肩膀,将他重新扳了回去,让钵多罗的视线硬是回到了刚刚开始的祭祀之上。
钵多罗微微有些不知所措,这陌生的人感觉太过随意,却又似乎并没有恶意,只稍稍疑惑了一下,钵多罗便收回心思放到了已经开始的祭祀上。
游素的道行应是不浅的,桃木短剑刚一挥指,四处便狂风大作,钵多罗的风帽几乎被吹得遮住眼睛。
“不对啊……”身边的人忽而砸吧了一下嘴,“这怎么看有点儿不像祭祀啊……”
钵多罗不解地望了他一眼。
游素那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