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岁的时候,彭格列内乱结束。彭格列九代和他的岚守、雨守、晴守身亡,彭格列十代的晴守、雾守和雷守身亡,门外顾问的首领泽田家光重伤,彭格列损失惨重。
“锦上添花的事情,没见他们做过,这落井下石的事,倒是一个不拉。”
埃特把手上的文件扔到一边,那叠钉在一起的纸在光滑的桌面打了个旋,堪堪停在了桌边。
她走到窗前,看着远处被夕阳笼罩上一层暧昧暖色的山林,微微扯了扯唇角。
“放任不管的话,就这么毁灭吧。”
眼前似乎浮起了彭格列毁灭的画面,埃特唇角的笑意慢慢淡了。
她皱起了眉。
不是没有犹豫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想要就此罢手的念头,将属于【江一一】的部分沉睡后,作为【埃特】几近冷酷的理智和坚定,让她无法停止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将胸前别着的白色丧花取下,埃特垂下眼帘,将它举至唇前,静默地哀悼。
早就做好了觉悟,不是吗?
窗户正对着的是一片湖水,起了风,湖面上泛起涟漪,夕阳的余晖雀跃着在湖面跳动,湖边的树林里不知为何惊起了一群归鸟,乌压压的一片,依次地飞过高远的天际,盘旋着陆陆续续落了回去。
埃特打开了窗户。吹进的风卷起了纸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应该是极其宁静的黄昏,却仿佛天地间都回荡着沉缓的哀乐,低低地在湖面由远而近地扑来。
死在那场彭格列内乱中的人的葬礼,就在明天。
埃特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彭格列九代那张犹带着欣慰和不舍的苍老的面容,仍然无法从眼前消散。
所以说,无知是福。
莫名的情感突如而至,几乎无法承载。
埃特看着玻璃上倒影的那张脸,扭曲了喜悲,惹人厌恶。
门被打开。
埃特转过身,看向这一次没有用暴力开门的XANXUS。
她那位已经二十六岁了的弟弟,依旧是满脸的傲慢满眼的暴戾,比之数年前更加冷漠锋锐的五官好像永远也学不会温柔,血色的眼瞳像是一只虎视眈眈的猛兽,等待着给予对手致命一击。难得完好地穿了一身黑色西服,笔挺的西装服帖地勾勒出青年极具爆发力的身体,在左边胸口别着一朵白色丧花。
“还有什么事吗?”
埃特没有再看他,继续让自己的视线落在窗外那一片湖面上。
晚风吹起她的头发,自成年后就显少穿着的裙装使得一贯强硬魄力的彭格列十代流露出女性独特的糅杂了脆弱的美丽。
埃特久久没有得到回答。
有些疑惑地抓过身面对着XANXUS,却意外地从自己弟弟的眼中看到了更令人疑惑的情感。
温暖的日光渐渐西斜,拉长,从偌大的落地窗中投入彭格列十代所在的书房,将光影分割成更加狭长的片段,颜色也晕染上了更深更绚烂的糅杂了红色的黄。
这是夕阳最后的绚烂。
埃特对着沉默不语的XANXUS伸出手,手背向上,手心朝下,姿态优美。
“如果没有事的话,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现在还有时间去做这些无聊的事吗,大垃圾。”
虽然这么说着,XANXUS仍然握住了埃特的手。
一圈,又一圈。
旋转,再旋转。
夕阳的余晖缩起了它的光芒,那绚烂的橙色一点一点地从这房间里退出,被逐渐降临的夜色吞噬。
像是追逐着这最后的光芒,两人的脚步踩着光线的末端,落下,又抬起,轻盈地转过一圈,再落下。一遍遍地重复着动作。
冷硬的面上唇角略略挑起,一点点的弧度柔和了过于深邃的五官,在夕阳余晖中露出近似于温柔的神情。
晚风吹进屋内,撩起裙摆,轻盈地旋转着,最后在结实的手臂中折下了腰肢。裙摆旋开了大朵的弧度,再次旋转。
一圈,又一圈。
旋转,再旋转。
一朵白色丧花被摆放在桌上,一朵白色丧花被带在胸前。一朵融进夕阳中,镀上了一层血色,一朵开在黑色上,白的刺眼。
桌面,一杯被搁置了整个下午的浓茶,已经凉透了。
葬礼的那天,天气很好。
沉眠着九代首领的棺柩被送入墓穴,第一锹土,由埃特埋下。
其余的棺柩随后也被一一放入墓,白菊花束上还带着露水,鲜活得仿佛墓碑上的一张张容颜。
埃特久久地站在九代首领的墓前,XANXUS站在她的身后。
棕发棕眼的少年在泽田家光的指引下,将一束菊花放在了九代首领的墓前。
他站起身,默哀了三分钟。模样郑重而又虔诚。
穿着黑色西服的小婴儿也放下了对他的身材而言太过巨大的花束,黑色的礼帽下,卷曲的鬓角显得怪异而又独特。
“Ciao,彭格列的十代首领。”
他对着埃特伸出手。
“我是里包恩。受已故的九代首领和门外顾问所托,暂时接任彭格列门外顾问一职。”
“这是我与彭格列的荣幸。世上最强的杀手,里包恩先生。”
埃特礼节性地虚虚握住了小婴儿软软小小的手,一触既离。
棕发棕眼的少年也走了过来,和即便腿脚有些不方便也还是一副自信满满模样的泽田家光不同,长相看起来乖巧偏软弱的少年在埃特的注视下,有些局促地松了松领带,流露出些许怯懦,看得出很不适应这样的正装和场合。
泽田家光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与此同时的还有里包恩不易觉察的迅速一脚。
“埃特,这是阿纲,泽田纲吉,我儿子。”
泽田家光向他年轻的首领介绍着自己的孩子,尽管拥有着彭格列最正统的血脉,他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泽田纲吉,埃特这个彭格列十代要优秀很多。
“我的伤已经不适合让我再作为彭格列的门外顾问了,而里包恩其实并不算是彭格列的人。所以,我推荐泽田纲吉成为彭格列的门外顾问。当然,这小子现在还差得远。”
“所以,就需要我来打造一个合格的门外顾问了。”
里包恩接上了泽田家光的话。
XANXUS皱了皱眉。
“泽田家光,你以为黑手党是什么?小孩子玩的过家家游戏吗!?这样的垃圾——”
“XANXUS,门外顾问和瓦里安不同。我相信阿纲有这个潜力。”
“彭格列没有义务替你培养儿子,泽田家光。”
“你并不是首领,XANXUS。”
“够了。请注意下场合,好吗。”
埃特打断了已经杠上了的两人,视线却是落在了泽田纲吉的身上。
有着蓬松的棕色头发,仿佛能够包容一切的棕色眼眸,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少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怯怯软软的笑容。
“你、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泽田纲吉。”
你好,泽田纲吉。继承了彭格列初代的血脉,被誉为最接近初代的男人。
曾经的,彭格列十代。
、埃特(十一)
撒下的网;开始收起。
其实还有很多细节没有部署好;不过埃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泽田纲吉的出现;和记忆中一样;曾经的彭格列十代的守护者们逐渐的聚集,那个棕发棕眼的少年越来越像记忆中的彭格列十代——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催促着埃特。
快点;再快点!
属于【江一一】的那部分在哭泣;她还记得那个软软的孩子,趴在玻璃外面看着自己出生不久的妹妹;她还记得那个桀骜的少年,用满脸“我讨厌你”的表情告白;她还记得那个邋遢的大叔;抱着自己的女儿举高高时候脸上幸福的笑容;她还记得那个年迈的老者,即便在最后,投注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还有那个沉默的孩子,依偎在自己怀里仰头看着天。
她都记得。
毁灭彭格列的话……也要亲手毁灭这些的吧。
站起身,埃特看向窗外那大片的湖水,唇角慢慢抿起。
那就……毁灭吧。
三月,彭格列的主营项目受到了冲击,新兴的杰索家族以更优惠的价格更精妙的技术抢走了原本属于彭格列的市场。
六月,彭格列十代首领与杰索家族的首领进行了商谈,交洽失败,十代雨守在混战中不慎身亡,门外顾问首领左肩中枪。
八月,十代岚守死于杰索家族偷袭之下,瓦利安损失战斗人员十六人,精英干部三人受伤。
十二月,彭格列全面陷入经济危机,内乱留下的伤害尽数爆发。
“有些东西……我觉得你们需要看一下。”
泽田纲吉将信封推向了XANXUS,后者连个视线都没有给他,躺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红酒。
“我此次前来,是以彭格列门外顾问的身份,请求彭格列暗杀部队的首领的帮助。”
XANXUS睁开了眼睛,血色的眼眸冷冷地直视着棕发棕眼的少年。
在他的视线注目下,泽田纲吉下意识地瑟缩了下,不过被坐在他身边的小婴儿瞥了一眼,少年立马挺直了腰板,再次鼓足了气势。
“其实,据门外顾问的调查,彭格列十代守护者的阵亡,与杰索家族并无关系。这一点,我们已经去向杰索家族的首领白兰确认过了——”
“竟然相信敌人的话,垃圾就是垃圾。”
XANXUS手中的红酒杯碎裂开来,粘腻的酒液溅落在桌上、地上,一小滩地淅沥沥往下滴。
泽田纲吉短促地啊了一声,里包恩一脚把他踢了出去,替自己挡下本来就不会溅到他身上的酒液。
“滚。”
言简意赅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XANXUS闭上了眼睛,重新躺回了沙发。
泽田纲吉抹了抹脸上的酒液,有些无措地皱了皱眉,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
“请……务必听我说完。”
杰索家族:
“白兰大人,请您控制自己对棉花糖的摄取量。”
“我拒绝喔~没有棉花糖的话,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啊……”
微笑地咬住绵软的糖,牙齿磨合着将柔韧软和的棉花糖拉长,扯断,细细地咀嚼,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吞咽,压抑下几乎无法控制的欲、望。
银发的少年靠在窗边,紫罗兰色的眼眸望向远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瞅着吃棉花糖吃的很黄很暴力的BOSS,杰索家族的干部甲彻底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