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陆家的龙头红玉血纹印章，闲来无事就琢磨着它，可是不管怎么看，陆翊都没有看出它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霍亦风似乎是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来。回来的时候，陆翊仍然乐此不疲地摩挲着那块玉。看见霍亦风回来，陆翊显然愣了一下，把玉攥在手里，坐了起来。
霍亦风坐到陆翊的床边，陆翊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霍亦风也察觉到了，道：“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陆翊没有说话，霍亦风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我们谈谈。”
陆翊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印章放到他手上，“我在陆家找到了这个，是陆从涛告诉我的。”霍亦风打断了他，“陆翊，我不是想和你交易，然后交换情报。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霍亦风用那种带着丝丝恳求的眼神看着陆翊，让陆翊根本无法招架，“你想要谈什么。”
霍亦风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陆翊诧异地看着他，然后冷冷地道：“你调查过我了，所以好不容易相信我了。”
霍亦风：“是。”
他这样诚实反而让陆翊无所适从。霍亦风接着道：“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个时候父亲对我很严厉，母亲则永远都是带着温婉的笑容，可是我知道她一点都不高兴。”
“我从小就是这样，察言观色小心谨慎地讨好着我的父母。可是无论我怎么做，他们也不会高兴。后来母亲去世了，我再也不想假意地笑了。”
霍亦风不会称呼爸爸妈妈，他知道父亲和母亲，也许对于他来说，这两个字符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含义。一般人若是说起小时候的经历，往往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同情。而霍亦风不会，他说起这些事来，并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就像是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事实，甚至比起“今天下雨了”的可惜更加平淡。
陆翊知道霍亦风这样的人，是不屑去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的。
霍亦风看着陆翊，“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为自己考虑，看任何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你有多少利用价值。”
他以为陆翊会继续保持沉默，可是陆翊却接了话，“那你评估出我有多少利用价值？”霍亦风笑了笑，“有陆家做靠山，对那个傻瓜死心塌地，暖床应该还不错，还有，笨得要死。”
听到霍亦风对自己的评价，陆翊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淡淡地道：“很客观。”他确实是笨得要死。
霍亦风却又说了一句，“虽然笨得要死，不过傻得也挺可爱的。”陆翊无奈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霍亦风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在霍家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不过这一切都在我十五岁那年改变了。”
陆翊知道，就是那一年，霍亦风变成了一个傻子。他看着霍亦风，犹豫道：“那场车祸？”他总觉得霍亦风是知道谁是主使的。
霍亦风道：“在那场车祸之前，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霍亦风忍不住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着之后猛吸了几口。陆翊发现霍亦风的烟瘾其实很大，只要一停下来，他就会忍不住吸烟。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贴上嘴唇的时候充满了诱惑，虽然他还很年轻，可是陆翊却从他吸烟的动作里感觉到了成熟的韵味。
烟圈在空中缭绕，霍亦风的脸也显得有几分朦胧。“抱歉，你还在生病。”霍亦风口中说着道歉，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陆翊不再看他，“没关系。”
、60第六十章
陆翊想起了在霍亦风卧室里看到的照片，他觉得真相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是又有一种微微的害怕。
霍亦风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口。
“我在一次偶然中听说母亲并非是病故；而是自杀。我的母亲死于肺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我听到以后并不相信。”
“可是你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扎根在心里；就会疯狂的滋长。我会去试想如果这是真的；那她为什么要自杀。她活得并不快活；这我知道，但是我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会让她选择抛弃他年幼的孩子。”
霍亦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但是当他对上陆翊的目光时；在那淡漠的双眸里，陆翊还是感觉到了他心里震动。陆翊的目光下移，紧紧扣住烟头的手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所以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暗中探察我母亲死亡的真相。”
陆翊犹豫着问道：“那你，查清楚了没有？”霍亦风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手上并没有多少资源，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很快，父亲发现了我的小动作，他找到我，希望我不要再纠缠下去。可是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那也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怀疑我的父亲。”
“就算他对我再严苛，我也觉得那是因为他希望我更优秀。他是那么爱我的母亲，连我都听说的流言，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这真的只是流言，他一定会去调查是谁放出来的。可是他却没有，我在想，或许那真的不是谣言。”
“后来呢？”
“后来我一直在偷偷地调查，比以前更加隐蔽。不过有什么能瞒过父亲呢，因为这件事，我们发生了无数次争吵。”
“有一次和父亲争执完，我回到房间，拿起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母亲已经不在了，照片里年轻俊逸的父亲给了我很大的震撼，我想起他耳边的几缕白发，其实他也老了。所以我想以后我们父子俩久好好过，以前的事再纠缠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可是这个时候相框却失手掉到了地上。”霍亦风没有再说下去，他的表情已经有了一些松动，有些无措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陆翊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就和自己看见的一样。他甚至可以想象还是少年的霍亦风心疼地捡起相框，却发现背后的秘密震惊的样子。
他有些担心地看着霍亦风。
霍亦风抬头看见他的表情，奇怪陆翊的反应。陆翊犹豫地说道：“我在无意中也看见了，后面那张照片。”
那个男人和霍亦风长得那么像，不管是谁看了都会怀疑。
霍亦风露出一个恍然的眼神，随后苦笑道：“这样也好，这种事……我还在想要怎么说才好。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只是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失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如果霍亦风那个时候没有发现，那么也许他还会是霍家最优秀的继承人。可是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如果可言。陆翊道：“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吧。”
霍亦风却摇了摇头，“根本就不是什么命运的捉弄。后来我才发现，我的母亲在那间房间里留下的不止是那一处痕迹。”
陆翊诧异，“你的意思是说？”霍亦风淡淡地笑道：“就是那样，她早就算计好了。父亲不会去动她房间里任何的东西，那里始终都保持着原貌。而我，迟早有一天，会在蛛丝马迹中，发现真相。”
“这就是我的母亲，她不会放过我的。”
陆翊在寂静中沉默了。他不能否认霍亦风母亲这么做有她自己的立场，可是霍亦风又有多无辜。自己选择了死亡来解脱，却把一切都留给儿子，实在是太过于卑鄙了。
陆翊问道：“所以霍政准备杀你，却失手将你撞伤了。”
霍亦风道：“不是。也许他想过杀我，但是在他行动之前就有人已经等不及了。”陆翊想了想脱口而出，“霍擎？”
霍亦风点了点头，“是他。霍擎不知道怎么看出我的不对劲，故意给我提示一些信息，说我不是父亲的儿子，如果被他知道，一定会杀了我这个孽种。那个时候我很……害怕，然后离家出走了。”
陆翊看着霍亦风，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霍亦风笑了笑，“那个时候毕竟还太小。跑了出去之后，遇见了文哥，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后来就跟着他混。父亲那个时候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在那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所以一直没有找到我。”
“那是一种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我疯狂地发泄着自己心里的迷茫和痛苦，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拿把刀就敢砍人。”霍亦风笑了笑。
陆翊终于知道霍亦风这奇怪的气质是怎么来的了，骨子里是矜贵的豪门大少爷，却又因为这一段经历，偶尔冒出匪气的粗鄙和野蛮。
想起霍亦风酒醉的时候说起自己身上的伤，想必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来霍政把霍亦风接回去之后，为了隐瞒这一段事实，就把这些疤痕都去掉了。
“我后来又发现那个照片里抱着我的那个男人，他其实是——”霍亦风顿了顿，“我的大伯——霍启。”他抬起头来和陆翊对视，陆翊也愣在了当场。
“我冷静下来之后，发现事情好像没我想得那么简单。父亲……”霍亦风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霍政比较好，想了想了还是道：“他并不是霍家第一继承人，他在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可是霍启却英年早逝。”
“我的母亲一开始也并非是要嫁给他，换句话说，我母亲要嫁的只有霍家的当家人。”
陆翊咽了咽口水，沉默地看着霍亦风。霍亦风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别处。
许久才传来一声叹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了。”
十五年的骨肉亲情不是想割舍就可以割舍的。一朝沧海桑田，对于霍亦风来说，受的震撼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他还是把我抚养长大，大概是因为他真的深爱着我的母亲吧。后来我找到了母亲留给我的一封遗书。”
“她说她一直都不知道是霍政害死我的亲生父亲，因为怀着我，所以才嫁给霍政。知道了真相之后她无颜面对我亲生父亲，所以要随他去了。”霍亦风低着头笑了一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最后说，要我给他们报仇。”
“报仇？报仇。”霍亦风又重复了几遍，他看向陆翊，“我应该怎么报仇呢？”他的语气严肃，似乎是很认真地请教陆翊这个问题。
陆翊再一次发现他除了沉默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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