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青书又想到,他心中的那个秘密,却是全然无法与卫璧分享,纵使心意互许,也无可改变命运的判决……
霎时间,青书忽而发觉,他向来坚定如磐石的心,竟是在这一刻乱了……心就这样乱了,纵是他自己,也难以控制。
抑或者冥冥之中,真有天定的缘分。
待得大厅中的人都各自离去后,卫璧几步走到青书身边,淡笑着说道:“青书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此时站在青书面前的卫璧已然没有了刚才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也褪去了平时总是环绕全身的那种浩然正气,就连情感的掩饰也是那样粗糙,全然不复平日里的处事精明和演技老练,却让青书觉得很真实,很舒服。
青书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恭喜大哥做了明教教主。”
卫璧一愣,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青书你……你会因此不快吗?”这般说着,脸上便带出了几分忐忑。
青书笑意更深,悠悠地说道:“大哥这是什么话,别说只是做了明教教主,就算你成了九五之尊,不也是我大哥?我也只是认你这个人而已……”说着牵起卫璧的手,很自然拉着他往外走,并转换话题说道:“说来大哥既要明教上下避入密道,倒还可以再多做些安排,好让来犯之敌吃个大亏,得不偿失……只不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卫璧愣愣地被青书牵着走,大脑里全是浆糊,而且还都是些甜甜蜜蜜的浆糊,是而青书问他什么,他都一并说了个清清楚楚,详详细细。
原来今日一大早,明教便接到了警讯,巨鲸帮、海沙派、神拳门各路人物已然开始直往光明顶上杀来,同时丐帮也勾结了三门帮、巫山帮来乘火打劫,甚至就连五凤刀和断魂枪这些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门派,都敢趁着明教元气大伤之际打上门来,想捡个现成便宜。
明教众人自是大怒,这些个小帮会小门派,平时见了明教教众那都是夹着尾巴走的,这时竟敢来光明顶挑衅,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然而怎奈何历经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役后,明教损失甚大,高手更是个个带伤,真是落了个虎落平阳被犬欺,就是想教训那些胆肥了的家伙,也有心无力了。
这时卫璧自然是将他之前“偶然”发现的明教禁地密道提了出来,请明教和天鹰教众人暂避风头,以待来日再雪前耻。明教众人顺势以“禁地唯有教主能进,纵是危急关头,也必须是教主有命,号令教众进入秘道,那才不算是坏了规矩”的理由拜请卫璧担任明教教主。
说到这里,卫璧却忽然停了下来,看着青书,脸上竟是带了几分犹豫之色。
青书见状淡淡一笑,说道:“大哥可是因势所迫,为救明教上下,‘不得已’而接任了教主之位?”
“嗯……”卫璧低低地应了一声,却还有些欲言又止。
青书眼中笑意更浓,他猜都能猜到卫璧肯定又是一番舌灿莲花说得大义凛然,然后奋然挑起明教重担,发誓会带领明教众人共谋大业云云——可是卫璧此时却已不愿再在青书面前说这些个“家国大义”和“正义言论”了,青书便知道,卫璧确实是对他用情已深了。
尤且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卫璧在写给青书的信中还常常有些饱含汉家大义的慎言警句,“规劝”和“教育”青书要把眼光放得长远些,不拘泥于门户之见,也不要沉迷美色云云……那时的卫璧虽也是带着“不让宋青书长歪了”的好意,但明显只是想收个听话好用的小弟而已。
然而此时,情况已然大大不同。卫璧已不再在青书面前摆出那副他在外人前大义凛然的形象了,也再不说那些空话虚话英雄故事大道理了……这种种改变,青书又怎会察觉不到?
青书收了笑意,颇为严肃地看着卫璧,低声说道:“其实……不光是‘因势所迫’和‘救人为先’,大哥你本来也想要做这个明教教主的是不是?”
卫璧心下一震,定定地看着青书说道:“你……”
青书静静地看着卫璧,直把卫璧看得都快冒冷汗了,才浅笑着悠悠说道:“想便想了,又有什么所谓?男子汉大丈夫,有野心,岂非再正常不过了?”而后在卫璧难掩惊讶的神情中继续说道:“更何况大哥你本就有这个实力,若再得明教之助,便真如潜龙入海,势必有一日飞龙在天了……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卫璧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青书说道:“青书……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宋青书微微眯起了眼,这时的他一扫往日的温软腼腆,倒似是一把入鞘的神兵,让人猜不出也摸不透——只听他淡淡地说道:“大哥,你我相交多年,我又怎会不懂你的心思?”说着深深地看进卫璧的眼中,正色说道:“建功立业,逐鹿天下——大哥,你只需永远记得,我总在你身边就是了。”
卫璧神情变幻,又欣喜又恍惚,略有些紧张地说道:“青书你此言当真?”
青书看他良久,微微一笑说道:“自然当真,乱世生豪杰,扫平贼寇,使天下清明,大哥当仁不让,青书愿鞍前马后,任凭驱使。”
“哦,”卫璧应了一声,勉强地点头笑了笑,心想:原来青书想的只是风虎云龙,君臣相得而已……刚才还以为……这样想着,卫璧既觉失落,又觉希望将近——青书既然说了“我总在你身边”、“任凭驱使”什么的,岂不是注定跑不掉了?
青书看卫璧的神思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一副神游天外畅想未来的样子,便轻咳了一声,脸上带了几分犹疑和失望,淡淡地说道:“大哥可是觉得青书不堪大用?”
卫璧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他的表情让青书误会了,连连解释,又是赌咒又是发誓,一副恨不能掏心挖肺和剖心表白的样子——青书自然是顺着台阶下了,两人经此一事,默契更深,卫璧就更没有什么事需要瞒着青书的了。
其实青书这次把话稍稍说开,主要是为了以后他能直接为卫璧谋算了——既然卫璧都已经是明教教主了,逐鹿天下已成必然,青书自然是要帮他的,但要是总躲在幕后,一边演戏假作天真,一边还得想法子帮卫璧补漏洞,这也未免太耗心神了……再这样下去,青书都觉得他自己非得未老先衰不可,还是说清楚,直接当个谋臣算了。
青书和卫璧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在光明顶上逛了一圈,途中青书还指点烈火旗更改或是增加了一些布置,卫璧自然对此毫无异义。
而后明教一众人等退入密道,各帮会宵小杀上光明顶,却发现各处空无一人。待得他们冲进房舍中想捞上一笔时,四周却忽然烧起了熊熊大火,有不少人被陷阱绊住或是因钱财诱惑身陷火海中烧成了枯骨,各帮会便宜没拣着反而吃了大亏,只得灰溜溜地下山离开了。
经此一事明教中人也对宋青书大是改观,再加上五行旗旗主的补充说明,这些江湖中人也充分认识到了谋略和战术的重要性,不自觉地对宋青书又多了几分服气。卫璧也及时宣布他和青书“亲若兄弟”、“不分彼此”,进一步抬高青书的地位和声望。
光明顶上的这场大火直烧了两日两夜,兀自未熄,将明教百余年的经营,数百间美轮美奂的厅堂屋宇全数烧成了焦土,也将无数贪婪的心烧作了飞灰。
而此时天鹰教与明教人众按着秘道地图,已分别入住一间间石室之中。因众人带足了粮食清水,便一两个月不出去也不致饥渴,卫璧便决定等大家伤势尽复后再出去。
明教和天鹰教人众各旗归旗、各坛归坛,皆肃静无声。众人均知这秘道是向来不许擅入的圣地,承蒙教主恩典,才得入来避难,因此谁也不敢任意走动。
杨逍等首脑人物都聚在阳顶天的遗骸之旁,听卫璧述说如何见到阳前教主的遗书、如何练成乾坤大挪移心法等等经历。他说完后,又将记述乾坤大挪移心法的羊皮交给杨逍。杨逍却也不接,只躬身说道:“阳前教主的遗书上写得明白:‘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日后转奉新教主。’这份心法,自当由教主掌管。”
当下众人传阅阳顶天的遗书,尽皆慨叹,说道:“哪料到阳教主一世神勇睿智,竟因夫妇之情而致走火归天。咱们若得早日见此遗书,何致有今日的一败涂地。”各人想到死难同伴之惨、自己狼狈逃命之辱,无不咬牙切齿的痛骂成昆。杨逍道:“这成昆虽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是金毛狮王的师父,可是我们以前都未能见他一面,可见此人心计之工。原来数十年前,他便处心积虑想要摧毁本教。”
众人唏嘘了一阵儿,当下分别静坐用功,疗养伤势。在秘道中的这几日内,卫璧亲自给受了外伤的明教和天鹰教的弟兄们治疗,虽然药物多缺,但他针灸推拿一番,当真是妙手回春,令众人大是惊讶。初时众人只道这位年轻的教主武功深不可测,岂知他医道竟也如此精湛,几已可直追当年的“蝶谷医仙”胡青牛。
而后卫璧又运起九阳神功,给杨逍、韦一笑及五散人逼出体内玄阴指的寒毒。三日之内,众大高手内伤尽去,无不意气风发,韦一笑多年的旧疾尽复,从此也不用再饮人血,对卫璧当真是感激涕零,恨不能粉身相报。
期间殷天正越发对卫璧欣赏感佩,便提出当年分裂一事全数成昆暗里使坏,此时既然明教已有了教主,那天鹰教便不应再存在于世了,只盼能重返明教——殷野王和天鹰教其余人等也诚心支持,恳切请求。卫璧自是欣然应允,还温言抚慰,做了诸多宽限,只令天鹰教成为明教下一个颇为超然的分舵便罢,原天鹰教众人也大松口气,人心尽归。
再几日后,明教众人终于走出密道,此时光明顶上虽成了一片焦土,但看众人精完神足,意气风发,明教之再起实是势不可挡。
就在光明顶上众人齐心戮力重建明教总舵之时,宋青书却忽然想起一事,心下一沉,暗里大呼失策……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初他戳了卫璧一剑,卫璧固然是心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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