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们不怕死。」许百才瞪着伊重人的眼神也恨不得吃了他。
伊重人略一抬手,三位刑官手里的鞭子甩了甩。
「打。」
鞭子落下,霍峰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黄悍和许百才不想王爷担心,两人咬住嘴用力忍着。鞭子落在身上的疼痛比他们预期中的轻多了,没什麽!若能活着出去,他们一定宰了这只阉狗!鞭尸!
「千户大人!」
伊重人抬手,鞭子停了。三位刑官退到一旁。刘裕狼狈地走了进来,一头的汗。伊重人没有站起来,而是明显不满地说:「刘大人这是去哪了?本案由刘大人与我共同办理,我这都审了半天了也不见刘大人的影子。督公大人问起来,要我如何回呢?」
刘裕谦卑地说:「督公大人临时有事找了下臣过去,让千户大人久等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刘大人是去督公大人那边告我‘擅自行动’的状去了。」
刘裕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尴尬的不得了。伊重人扭过头:「既然刘大人来了,那麽就开始吧。来人,把越王和他的两位部下‘请’到观月台去。」
「你要干什麽!伊重人!你们冤枉王爷,不得好死!」
「堵了他的嘴!」
「不得唔唔唔……」
沪安卫的人把三个人带下去了,伊重人这才站起来对低着头的刘裕说:「刘大人是随我一同前去,还是别有‘他处’?」
刘裕被气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闷声说:「自然是和千户大人一同前去。千户大人不是也说了麽,此案督公大人交由你我二人共同审理。」
伊重人似笑非笑地越过刘裕往外走:「那就走吧。刘大人可别再中途不见人了。」
刘裕咬紧牙关,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
霍峰、许百才和黄悍被带到了观月台。说是观月台,却是沪安卫处置人犯的地方。这里地方大,四周又有高墙,沪安卫处置的人犯如果很重要或者人数很多,都会带到这里行刑。有时候为了起到震慑的作用,也会在这里过堂审问。
诺大的观月台校场上,霍峰、许百才和黄悍被绑在那里,热辣的阳光兜头照下。四周沪安卫的爪牙把三名重要的嫌犯看守在其中,伊重人坐在观月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被困在囚牢中的老虎,嘴角的笑,很冷。刘裕坐在伊重人下首的位置上,伊重人的贴身护卫哑巴站在他的身後。哑巴没有名字,就叫哑巴,一张烧伤的丑脸,是伊重人四年前从火场中救出来的。对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保护他。说是保护,其实更多的是做些端茶倒水的伺候活,伊重人的功夫高深,不需要保护。而把霍峰的幼子抢过来的那个人就是哑巴。
霍峰低着头,似乎已经认命了。黄悍和许百才害怕自己的言语又惹恼了伊重人,害王爷受苦,两人也低着头默不作声。知了的叫声永远是那麽的烦人,在这炙热的天气下,黄悍和许百才想着也许被晒死也是一桩好事。不过两人也有些纳闷,伊重人的手段未免过於温和了,只给了他们几鞭子,太不像这个人平日里的手段了。这人把他们绑在这里,是要给谁看?许百才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抬头看向伊重人,难道说!
许百才想到了,霍峰自然也想到了。他知道伊重人他们想做什麽。他手握七十万大军,如果他死了,那七十万大军自然要落入旁人的手里。但这七十万的人马可不是那麽好吃下的。他的左右将军可不是吃素的人。如果他就这麽死了,他的那两位将军绝对会起兵造反,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死,起码在抓到他最厉害的那两名部下之前,他不会死。霍峰在心里冷笑:伊重人啊伊重人,本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伊重人站了起来,刘裕马上问:「千户大人?」
「我与越王有件私怨需要了结一下。」丢下一句,伊重人直接从几丈高的观月台上飞了下去。刘裕坐了回去。伊重人和越王的「私怨」人尽皆知,想到此人睚眦必报的个性,刘裕也就不奇怪了。
听到对方故意发出的脚步声,霍峰抬起了头,眼里一片平静。再过一会儿他的穴道就能解开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伊重人、张忠、孙季禹这帮龟孙子阴谋落空的可笑嘴脸。一旦他的死讯传到边关,阮刑天和贺甲一定会起兵造反,为他报仇。因为他的犹豫,他害了自己的家人和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次,他不会再犹豫。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皇帝,早就该毁灭。刑天足智多谋、贺甲冷静稳重,那七十万的弟兄们交到他们的手里他放心。这天下,没有可以和他们抗衡的人,他们一定能够为他报仇。
走到霍峰的面前,伊重人的目光与霍峰的眼神交锋。两人都想在对方的身上戳几个窟窿。突然,伊重人出手了。他一拳打在了霍峰的腹部,霍峰喷出一口疼痛的浊气,马上咬牙忍住。黄悍和许百才怒吼:「伊重人!你这个王八蛋!」
伊重人又是一拳,两人不敢叫了,拼命挣扎,想要挣开身上的束缚去救王爷。哑巴从观月台上飞下,在空中对着两人就是几脚,两人不会叫了,被点了穴道。
拳头紧紧贴在霍峰的腹部,伊重人的脸几乎要贴上霍峰的脸,在他的耳边低低地吐出一句冷语:「你是个懦夫。」
霍峰咬紧牙关,全身紧绷。
「後悔吗?手握七十万兵马的越王爷竟然如此窝囊地被我这个你嘴里的阉人任意欺凌,你不是懦夫,又是什麽?」
霍峰的指甲陷入手掌中。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现在更是。」
又是一拳。霍峰额角的青筋直冒,眼眶都要裂开了,喉中是无法说话的嘶吼!拳头离开,改而抓住霍峰的发髻,伊重人抬起他的头,继续在他耳边讥嘲:「你甚至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你这个懦夫、孬种。你笑话我是阉人,可你,连阉人都不如!」
「我要杀了你!」
霍峰的穴道解开了,张口就去咬伊重人近在咫尺的耳朵,可惜晚了一步。他喘着粗气,嗜血的双眼凶狠地瞪着羞辱他的伊重人。伊重人始终握成拳的右手抬起,捂住了霍峰的嘴。霍峰的身体一震,眼神顿住。
「要杀我,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手掌用力按在霍峰的嘴上,伊重人的左手松开霍峰的发髻,沿着他的额角向下慢慢抚摸,看似温柔却蕴含着危险。
「还记得,五年前的事吗?」伊重人冷笑:「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王爷当着那麽多人的面羞辱我。我当时对王爷说过一句话,今早才提醒过王爷。」松开捂着霍峰嘴巴的右手,伊重人向後稍稍退开,左手仍是缓慢沿着霍峰的一侧身体向下抚摸,「王爷应该知道,我伊重人很记仇,特别是,被人那麽羞辱。您说,我该怎麽做呢?」
伊重人的左手摸到了霍峰胳膊上的绳子,继续向下。
「王爷应该听说过我的手段吧。」伊重人的右手摸上霍峰的左肩。观月台上,刘裕就看到伊重人在霍峰的身上摸来摸去,眼里是鄙夷,下贱的东西。
霍峰始终不开口,他喘着粗气瞪着伊重人。伊重人的双手在他的身上摸了个遍最後停在他背後的手上。
「今天好像也是十五,不知今晚的月亮是否会和那天晚上的一样圆。」
「王爷,一路走好。」
在霍峰的肩膀上轻拍了三下,伊重人的左手离开了霍峰的手,转身离开。霍峰盯着他的背影,眼里是某种压抑。
「千户大人的私怨了解了?」
在伊重人跳上来之後,刘裕马上讨好地问。伊重人在位置上坐下,盯着又低下头的霍峰吐出两个字:「暂时。」
刘裕的心里一片惋惜。他刚才看得出伊重人打越王那三拳没留情。他本来还想如果伊重人失手打死了越王,那督公大人一定会怪罪下来。可这个伊重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要抓住他的把柄太难了。刘裕抿抿嘴,告诉自己不能轻易放弃。
看了一会儿,伊重人让哑巴守着,他下去歇息。刘裕也不想在这大热天里受罪,虽说头顶有遮阳的亭棚,但这麽坐着也是会热的。伊重人走了,他自然也不会多留。观月台只剩下了守卫,哑巴在上面看了一会儿後跳下月台,抽掉黄悍和许百才嘴里的布团,然後招来人给他们喂水。伊重人离开前交代不能让他们死,所以守卫也没多疑,给三人一人喂了一碗水。
在他们喝下水後,哑巴回到月台继续看着他们。黄悍小声急问:「王爷,王爷您还好吗?」
「我没事。别说话了,省着点力气。」霍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麽,被绑在身後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黄悍以为王爷在难过,也就不吭声了,他们都知道这回是没希望了。想到家人,黄悍不是不难受的,他只希望家人可以逃过一劫。
知了的叫声永远都伴随着热辣的阳光。哑巴每隔一会儿就喊人来给他们喂水。几乎一天没吃东西,还好有水喝,不然真会被晒死。霍峰的表现一直很平静,似乎接受了自己无法改变的命运。太阳渐渐西斜,被晒得(饿得)头晕眼花的黄悍和许百才吐出几口热气,终於凉快一些了。渐渐的,太阳落山,傍晚来临。伊重人和刘裕回到观月台。
看到三人「垂头丧气」地被绑在那里,刘裕问:「千户大人,督公大人要他们引出阮刑天和贺甲,他们已经饿了一天了,要不要……」
「我让哑巴喂他们喝了水,他们都是武将,怎麽也能撑过一天。」
「也是。只不过……」刘裕看看那三人,「谁知道阮刑天和贺甲何时会来,万一他们不来,越王却被饿死了,咱们又还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我怕督公大人那边不好跟皇上说明。」
「刘大人是说督公大人抓错人了?」
刘裕赶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皇上这般吩咐下来,我们做奴才的,自然要给皇上分忧,为督公大人分忧。」
刘裕想的是在他们没有钓出阮刑天和贺甲之前,越王得活着,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对越王用刑逼他承认自己谋逆。他们虽然常常背着皇上下旨、抓人甚至是杀人,但那些人都不是皇上的弟弟。对这个弟弟,皇上肯定会过问。当然还是抓到确切的把柄最好。刘裕想以此让督公从新看待他。出於这样的考量,刘裕才会说给越王吃点东西,至於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