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是冲着布瑞莱斯去的,剑圣的目光却意味深长地停留在一旁的阿尔法身上,布瑞莱斯的机智难缠他早已领教,但这种妖孽难道还会同时出现两个么?
阿尔法一直稳坐于布瑞莱斯身旁,八风不动,闻言只是略微抬起眼睫,淡声道:“剑圣大人是担心我会成为布瑞莱斯的累赘?”
剑圣点头应承,他并没有拐弯抹角的意图,所以,对于阿尔法能领会他话语中的深意并不惊奇,但却没想到阿尔法竟如此坦然地讲出来,毕竟只要是男人,通常把自身的面子看得极重。
他用饶有兴致的语气问道:“你该晓得,布瑞莱斯是圣骑士,而你只是骑士官。布瑞莱斯是帝国亲王,身份敏感,别人若是想要对付他,必然会找他的弱点下手。”
阿尔法仍然淡定如山,微微一笑,道:“那又如何?一个人若是没有被人出手的价值,才更没用,不是吗?”
剑圣微微一愣,竟然这样反问他,倒是有些胆气,这时,只听阿尔法继续讲道:“况且布瑞莱斯选择了我,自然有我的价值……这世上,除了我,又有谁配站在他的身边?”
狂妄的小子!
剑圣接收到对面刺来的坚定深沉的目光,并不动怒,反而陡然一笑,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原以为阿尔法是个循规蹈矩、木讷无趣的人,没想到竟是临危不乱,傲骨凌然,一派大将风度。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到底是布瑞莱斯这小子看上的人,果然不俗。
约瑟夫若是真想给这个‘弟媳’些苦头吃,怕是遇上了难啃的骨头,磕碎了牙。
好久未见自家徒弟挫败炸毛的模样了,真是,怀念。
剑圣久违地升起了些许看戏的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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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比想象中的更加紧张危急,甚至带着令人震惊的诡谲。
萨丁城上空几千米处,鲲鹏正绕着圈子盘旋。
受云雾遮蔽,城上下的人们都没有发现凤鸟壮丽庞大的身影,但布瑞莱斯等人却可以透过稀薄的云层,大致瞧见萨丁城的全景。
仿佛是蚂蚁一般,又似茂密的丛林。
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更精确的说,是士兵,是军队,是战争。
城中皆着金衣盔甲,城外却是一片黑色的剑戟枪林。
大陆上各大势力的军队皆有独特而统一的制服和规制,譬如雄狮王国的金甲,教廷的银甲,荆棘帝国的黑甲,北地的兽皮甲……
在这萨丁城对峙的两方,竟是……
雄狮王国和荆棘帝国的军队!
、释然
凤鸟在萨丁城外一处茂林间降落。
才刚着陆;便见灰黑色的晦暗之中,冒出了一个影子。
黑色的斗篷与苍林树影融为一体;打开兜帽,便露出那不显眼的灰发灰眼。
“小弟,你终于来啦。”黑斗篷漠然的脸上;陡然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神情;“你们要是再不过来;我都要暴露了;说不定会为国捐躯。”
“出了什么事?”布瑞莱斯皱皱眉。
约瑟夫在自己人面前向来喜欢搔首弄姿。能卸下伪装,就卸下伪装,还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他自称是‘英俊潇洒’。
能让约瑟夫放弃这坚持了几十年的麻烦习惯,事态恐怕是极其严重的。
“布瑞莱斯;你真是无情,也不问问你可怜的哥哥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危险,有没有……”约瑟夫哀怨地展开双臂揽住布瑞莱斯,哀怨地喋喋不休。
布瑞莱斯抽了抽嘴角,冷气噌噌地往外冒。
事态紧急?刚才绝对是他判断失误吧!
但还没等他动手,约瑟夫已经被人扯到一边。
剑圣以更加哀怨的声音,如鬼魂怨妇一般,阴声道:“约瑟夫,你没看见你的师父吗?臭小子!枉费我这么疼你,千里迢迢地为你跑东跑西,上下打点。果然儿大不由娘,更何况是师徒?啊!我的心好痛痛痛……”
看到这一幕,布瑞莱斯终于知道约瑟夫不靠谱的性格到底是来源于何处了。
阿尔法则觉得,他心中对于护国天位的憧憬和崇拜之情,瞬间碎成渣渣,随风而逝。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挫败和无奈。
所幸约瑟夫虽然跳脱,也各种不靠谱,但在正事上素来是有分寸的。
短暂的笑闹后,他就开始讲起正事来,而且,上来就抛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大炸弹。
“教皇给我给了命令,伪装成剑圣,刺杀道格·罗伊斯。”
“哦?”剑圣不怒反笑,朗声道:“教皇那老小子,想嫁祸我?”
“是嫁祸荆棘帝国。”布瑞莱斯面罩寒霜,冷声道,“哼,怪不得临江城外尽是帝国的军队,恐怕都是假货吧!”
剑圣扭了扭眉,问道:“这可怎么办?约瑟夫若是违背命令,就会暴露身份;我和布瑞莱斯都是明面上的天位高手,也不能阻止你下手。”
约瑟夫一叹,道:“我一直在压抑进阶的速度,不想进入天位,便是知道会造成如今这样两难的处境。因为每个天位高手的出世都是需要踏脚石的!”
布瑞莱斯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既然如此,打破条约不就好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阿尔法突然开口道。
“打破条约?什么条约?”约瑟夫反射性地疑问道。
阿尔法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年各国订下限制天位的条约,是因为三足鼎立,彼此制衡,如今帝国已出现了三位天位,即使打破条约,其他各国也无力讨伐的,与其将战争局限于低层士兵,令各国损失惨重,还不如将争斗由天位之战结束,既迅速又快捷。”
布瑞莱斯眼睛一亮,突然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
“傻子,我们都是群傻子!”布瑞莱斯自嘲道,“真是可笑,明明有一个杀手锏,却一直束之高阁,傻傻地拿弱项和敌人比拼。”
约瑟夫和剑圣也一脸尴尬。
剑圣好奇地看向阿尔法,问道:“阿尔法小子,你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
脸上一片疑惑,仿佛在质疑,为什么我就没想到呢?
阿尔法摇了摇头,并不骄矜,淡淡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都是天位,切身体会的自然是条约的束缚;而我不是天位,才能感受到天位的威望和威力。”
约瑟夫和剑圣点头,显然对阿尔法的分析十分赞同。
布瑞莱斯却若有所思。
有了这个突破口,之后的计划自然讨论得十分顺利。
不过,相对而言,讨论的主导权却掌握在了阿尔法的手里。
并不是他说得最多,但在最关键的关头,他的每一句话皆发人深省。
若是说提出这个观点只是偶然,但对后续行动的一针见血,却绝不可能仅仅出于偶然。
这些想法,恐怕阿尔法早就有考虑,在心中预演了不知多少遍了吧!
布瑞莱斯在心中思量着。
所以,直到约瑟夫离去,布瑞莱斯都沉默得异于旁人,仿佛影子,又像是局外人,冷静而审慎地审视着,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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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冷,教皇庄严地跪在草地上,迎着月光,低沉地吟诵着古老而玄奥的语言。
约瑟夫静静地等候在一旁,他来的时候,教皇正在祈祷,对于教皇数十年如一日的虔诚,约瑟夫虽然对光明神没有信仰,但却敬佩教皇的执着。
“约瑟夫,你怎么回来了?”祈祷的最后一个字母在空气中散开之后,教皇优雅地起身,“难道,你已经杀了道格·罗伊斯。”
约瑟夫嘴唇蠕动了几下,面上浮现几分难色,看向教皇的目光有着任何人都难解的复杂和悲叹。
“您应该稳坐教廷的,教皇大人。”约瑟夫低头涩声道,“临江城处”
“我必须来这里。”教皇的目光还是那么慈和,声音中却暗含着铿锵之声,“教廷复兴与否,在此一举。异族战败,荆棘帝国大肆肃清教廷的暗线,我们的生路只在雄狮王国,我已与阿贝尔·罗伊斯达成协议,以道格的性命来交易。这一次,只能胜、不能败,不能有一丝差错!所以,我必须来!”
约瑟夫心中暗叹,额发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帘,充斥着隐忍不发的压抑。
教皇皱了皱眉,问道:“约瑟夫,你怎么了?难道是任务失误?”
约瑟夫摇了摇头,猛然跪倒在地,砰砰砰,连续几个响头在地上绽开鲜红的血花。
“你,”教皇大惊,走上前去,急声问道,“约瑟夫,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当他走到约瑟夫的身前,他的胸口已然绽开了鲜红的血花。
“约瑟夫!!!”
教皇果然是教皇,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在完全没有防备,心神大乱之时,仍飞快地成功抽身而退。
但是,他胸口的伤口太深了。
而且,他的身后扬起了一阵风,站在那里的,是他熟悉的老对手——剑圣欧亚。
霎时,腹背受敌!
“那一招,是‘疾风’吗?”
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教皇反而沉静下来,淡淡地问起约瑟夫方才偷袭他的招式。
“是。”约瑟夫面无表情,但与教皇对视时,却不自觉地偏开了视线。
“不愧是剑圣的绝招,你这一招已经得了其中三味。”教皇赞叹一声,随后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约瑟夫……布鲁。”
约瑟夫将伪装扯下,一头金发迎风飘扬。
约瑟夫伪装的长相已是难得的英俊,真实的形貌却更加昳丽。
这一刻,往常如宝石般亮晶晶的红色眼瞳,沉郁地像……血!
约瑟夫没有说什么剑圣弟子,帝国王族,女王双胞这些充满荣耀的称号,只是吐出了他的名,他的姓氏。
他知道,对于教皇来说,这些已经足够。只凭这个,教皇就能明白一切,理解一切。
正如他所料,教皇点头,再也没有询问,抑或是质问。
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显得突兀的过于沧桑的眼瞳,又一次迎向月光。
经过这一夜,日后大陆的格局,已然注定。
或许,并不是这一夜,在那个灰发灰瞳的少年走进教皇厅的那一刻,在他亲手将信任和重任授予少年的那一刻,在他开始倾心教导培养少年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布鲁王族,生而高贵的蓝色血脉。
纵使机关算尽,尽心竭力,这个姓氏,早已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鸿沟,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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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策划多久了,这个计划?”
布瑞莱斯已经沉默良久,从阿尔法提出那个计策,到看到眼前这一群颇有战力的队伍,他一直沉默着。
待阿尔法已经收编好这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