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然后传递过去的结果就是,张老的右手臂,准确说是右前臂,自手肘处齐根飞起,落地,之后才是血液从断口喷溅出,而喷出的血液在归海稽身前不远像是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墙壁似的,纷纷滴落下来。
“你的手当年是我给接上的,我自然也有权把它给取下来,更何况,我有这个实力。这个回答,解你几十年之惑,你满意吗?”
可是张老不为所动,除了脸色因为失血变得苍白些之外,那张红脸上的五官却似乎更有活力了,他管也没管右手的情况说道:“小人明白归海老爷的意思了,只是,当年小人被斩落的,还有之后被归海老爷您接上的,都是左手。”
归海稽突然在沉默的黑暗中大笑起来,不是猖狂的笑,而是那种觉得有趣便笑出来的大笑。归海稽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有趣——倔强得这么有趣的人。
“我已经没有给你接上右手的实力了,所以,你的左手还是你的。这是你在十年前劝住林家没有搀和端木家之事的报酬。”
说完,归海稽比之前更沉默的融入黑暗。张老不言不语,低身拾起右臂,没行什么礼,直接走了出去。
而在另一边,刀小楠看着归海澄一盘一盘的把点心吃下去,心中的焦急变成无奈,无奈变成十分无奈。
小环倒是没什么,她好奇又小心地拨弄着归海澄的那些武器,她发现其中一把短剑上面香味十分浓郁。难道这个小家伙用这东西切什么来着?小环心想,然后又凑近闻了闻,果然扑鼻而来的都是那种稍微带着些腥气的香味。
把面前最后一盘点心吃完时,归海澄分明是有些难得的吃撑了,可是他还是满足的躺在床上,大声的“呜呜”了一下子。这时,他才认真看了看刀小楠,刀小楠瞬间就被他的眼睛给吸住了,那好像黑夜里晃动的灯火。
刀小楠恍惚间,觉得他的眼神似乎要说些什么,于是就一股脑地把要说的都说了出来。
“首先,我想请您下命令把包围林家的星子都撤走,然后,我希望您能理解林家的处境,我们并没想参与任何家族之间的斗争……”
关于后一条,刀小楠其实也觉得是妄想,保持中立这种话,无数次被验证是不可行的。
但是没头没脑的全说出来后,刀小楠才发现,刚才他的情绪失控了,他这才看清了归海澄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眼睛。
归海澄躺着听完后,“咯咯咯”的笑着在床上打滚,像只红色的肥虫子一样滚过来滚过去。
刀小楠不知道这到底是他吃饱后开心的表现,还是在嘲笑刀小楠的说法。
等到他笑够了,或者说滚够了,他盘腿坐在床上,手一扬,在那边放着的一对弯刀被他隔空吸了过来。这对弯刀没带着什么破风声,就这么轻飘飘的的,像是被人提着一样飞了过来。归海澄笑呵呵地把其中一把递给刀小楠。
所谓刀小楠者,就和名字一样,只是看起来像是,实际上连似都不似。他刚一接手,就觉得那把弧形的武器拖着他的手往下坠,另一只手只好也跟着忙接住,这才能“仅仅”的拿稳这一把。然后归海澄又是笑呵呵地用他手里的那一把轻轻的压住刀小楠手中的那一把,后者现在更是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在小环看来,就像是归海澄把一把弯刀递给刀小楠,然后刀小楠严肃的查看他手中的弯刀,仔细的用双手接住好好的看,然后归海澄又开玩笑一样的把另一把也伸到他眼前给他看。
但实际上,只是刀小楠被武器的重量给吓住了。
归海澄笑呵呵地把弯刀拿回来,或者说,这过程中他一直是笑着的。就像是归海稽没有什么表情一样,归海澄也没有除了笑之外的别的更多的表情。然后他起身下了床,笑呵呵地把所有的武器又重新挂上身,走出了房间。
小环现在还是没明白过来,刀小楠拿着这么些点心来收买这小子到底是要干嘛。
而刀小楠明白的只是,归海澄认为他根本没有谈论这些的资格,因为实力问题。
有一个声音在暗处轻轻地咏叹,看到了吗?如果没有实力,你,和你的人,什么都做不了。
“长鱼难就不在你们的控制之中。”
他是他,你是你。
“我想要的根本不是你们强加给我的东西,我只是想和以前一样。”
没关系的,很快你就明白了。
没有希望没有终结
公孙鸿觉得自己忍耐的极限已经到了。
所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看起来悠闲自得的长鱼难不顾形象地骂道:“妈的!这是第几次迷路了!你他妈的到底行不行!你刚才就不能先问好路了再杀死那对夫妇么!”
长鱼难活动了一下新取得的手臂,神色很委屈,低沉着声音温柔笑道:“可我分明就是杀了她丈夫,取了他的双臂,她看着我们身上的血迹就怀疑上了我们,我又怎么能辜负她的期待呢?”
“哼!”公孙鸿用鼻孔瞥了他一眼,然后就不能不注视着他的那双新手臂。那本来只是一双普通农夫黝黑粗糙的双臂,可是一旦接上长鱼难的胳膊,一双前臂就仿佛是泥捏的一样被轻易改造了,原本粗短的手指变得修长,皮肤也变得光滑白皙。
“我说,既然没多久就要换一双,你何必还把它弄个新样子?”公孙鸿虽然不明白这门秘法的奥秘,可是他实在是对长鱼难连问路也顾不上就杀人夺臂的事看不过去。
当然,愤怒的重点是没有事先问路。
长鱼难没有理他,他微微一笑,然后闭上双眼继续改造自己的手臂。所以这让公孙鸿更加的失落和气愤。
因为此时他发现,当初自信满满的计划,一个都用不上。不仅是他拟定的那个所谓“使鱼纵海”的计划用不上,事实上,罗睺里就没有一个星子或人类“猜对”恒南这片土地的形势。
恒东之地,,虽然土地辽阔,人口众多,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早已被四司、皇甫、上官等世族牢牢把握,早在当初公孙家和王子家想要从他们手中分割一部分权柄时,就已经吃过一回苦头。而近些年来,虽然纯洁的星子数量没有大幅增加,可是混血种的地位却已经不像很多年前的那样低下了,让混血种来掌管家族中的领地也已经不新鲜了。唯一的问题是,恒东之地,已经封无可封了。
所以才有了罗睺。所以罗睺才会大着胆子把手伸向恒南。尽管身处恒南,就意味着要时刻防着西边的莫,但是,这也比在再无一丝瓜分希望的恒东要来得好。
刚刚好,在家中遭遇剧变之时,接手长鱼家的长鱼难,向整个星子世界发出求援的声音。为数量不少的,在恒东之地郁郁不得志的混血种,甚至是家族已经没落的嫡子都来到了长鱼难的身边。
这一切不乏罗睺的暗中鼓动,只是最开始他们还不看好长鱼难。一个无法证明其血统纯洁性的星子掌管一处领地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让这样一个家伙来领导一个家族的话,等待着他的只会是一个注定会打败他的挑战者和无法期望的自然死亡。
令罗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长鱼难竟然变成了非人。
罗睺这才认真的决定,要好好的和长鱼难合作,所以公孙鸿才会代替原来那个——在长鱼难变化成非人时被长鱼难吃掉的联络者,来到这无法理解的恒南之地。
其实,对于这趟差事,公孙鸿自己倒是很后悔。他身为罗睺的核心成员,根本就不在乎这次冒险能给自己的那点功劳。而且,他认为所有恒南人,脑子里面都被对力量的渴望塞满了,他们对力量的渴望超过了对领地的重视,对家族的重视,对自己的重视。
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面前的长鱼难。他看起来倒是个好说话的家伙,对手下也是毫无架子,但他的手下还是尽心尽力的为他卖命。
虽然看起来是这样。的确只是看起来这样。
公孙鸿回头,段和鱼皎在死者的家中搜刮出有用的东西,食物,衣物(他们的衣服早就被弄脏了),鼠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掠夺到的地图在仔仔细细地研究。
的确,是很失落。
公孙鸿没办法,他瞅了瞅屋子里面,皱着眉在一张看起来最干净的凳子——在接受范围内的那种干净,尽量不让自己难过地坐下去。等着这个把自己排挤在外的小团队什么时候告诉自己下一步到底该做什么。
在公孙鸿看不到地方,鼠偷偷的用余光瞟了瞟身后的段和鱼皎,后者用眼神微微的示意,而长鱼难则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于是,按照之前长鱼难的暗中布置,鼠在地图上偷偷添了一条本来没有的捷径,段则微微移动掩住了鱼皎的身影,避免让公孙鸿看见鱼皎手中的小动作。
公孙鸿对他们的计划一无所知,如同此刻身在林家的刀小楠一样迷惘。
开始,还是结束,重要吗?
“为什么不重要,他虽然只是个早已死去的徘徊者,可是就像他说的那样,我必须明白,这一切对我而言到底有什么意义?”
问你自己。
“我会失去什么?”
那一边笑的几乎疯狂。
你尽管去问问,你更相信的那位死者吧。
你拥有过什么?
刀小楠跟在归海澄的身后,小家伙高兴的样子不像在别人家里走着,反倒像是那边世界里小学生高高兴兴地在跟小朋友一起去春游。
归海澄一边快乐地一脚踹开某个房间,一边熟练的在手里把弄着一把短剑,他喜悦于每个房间里剩下的,被林家认为是非必须品的遗留物,或者是被主人遗忘的东西——某个人的小饰品,塞在床下的画像,书籍(其中有些是宣传反对星子统治的内容),还有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小点心。归海澄找到这些明显不能食用的“食物”时,开心的拿给刀小楠看,然后不待刀小楠反应过来,就当着他的面一口吃下,不顾刀小楠没能说出口的阻拦,还“啪嗒啪嗒”地咂了咂嘴。
刀小楠这么目瞪口呆地跟着归海澄绕着整个宅子饶了一周后,才想起现在不是这么悠闲的时候。
可是就像拿着点心贿赂归海澄时一样,完全找不到说话的时机。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