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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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 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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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郗超还极为配合的做了个娇羞的表情,最终却实在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不过说实在的,凭你的本事,竟然查不出来那个陈阿七的来历,还非得让我做这样的吃醋形象……我倒不是不愿意配合,只是觉得,会不会是你多疑了?”郗超透过车帘的缝隙,去看那个行动办事都亦步亦趋的陈阿七,从他身上,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我也希望是我多疑了。”谢道韫抬起手指揉着自己的眉心,“只是有些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些,不得不防啊。”

——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章 舟遥遥以轻飏

第十章 舟遥遥以轻飏

华亭的官道旁的确没有荷。这一点,在谢道韫曾经妄想欺骗郗氏时,已经尴尬不已的搞清楚了。

但华亭有鹤,每年春天陆家祭祖,都会在此驱赶白鹤。所谓华亭鹤唳者,年年得闻矣。

“陆机陆平原一代高士。其文,谢灵运称之‘若排沙见金往往见宝’;其字,又有一帖平复古朴无双;其人,又与潘安并称潘江陆海。只可惜,这样的风流人物,到头来,却也是悔不当初,被人夷平了三族。”

昨日,谢家一行人在吴县陆家作客。如今到得这华亭来,见眼前景色,听着华亭鹤唳,不免联想到西晋那位大文豪陆机,郗超也不禁出言赞叹。

华亭便是后日的上海,但如今也不过只是士族放歌游玩之地,并不繁华。只是水路纵横间偶尔有些渔歌应答的段子,配上那高亢悠长的鹤唳,倒多了些超脱于尘世的味道。

郗家如今的庄园就在华亭之北,从吴县过去,走水路最是方便。昨日到得陆家后,谢奕已经派人去郗家传讯,对方也言明今日便会遣船来接。如此,谢家一行便在岸边等候。

陆家派了陆纳陆祖言前来相送,谢奕倒是喜欢这个少年的应对有度,再深一层的礼数,便也懒得追究了。

其实双方都明白,南北士族之间的矛盾终究存在着。陆家与谢家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好到何处去,只是谢家过境,陆家若是连接待都不接待,那在外人看来,未免太没有雅量了。而陆家摆了宴席,谢奕若是不去,又不免太过猖狂了些。一夜宴席,在座说些不深不浅的话,便也就罢了。

而至于这相送的事情,事实上,依照着谢奕的身份,即便陆家家主不来相送,也应该派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这陆纳不过二十岁出头,不论怎么讲,都与谢奕不是一个台面上的。再说谢家这边还有谢道韫和郗超,这两人,一者名声动天下,另一人也是郗家这一代中的俊秀。与陆纳这个名声刚刚抬头的人物相比,这个天平不免倾斜了些。

但其中道理,谢奕他们自然是懂得,也懒得在此处再行追究什么,微微一笑,便也罢了。

如今陆纳正在陪着谢奕说话,而他毕竟年纪小,自然不敢以文赋诗词应对,只好说些吴郡一地的风俗人情,倒也引得谢奕赞叹不已。至于朝堂之事,他们自然是不会谈的。那等浑浊之事,在此美景中谈论,岂不是可惜了大好*光?

郗超倒懒得在那边凑热闹,只是跑到湖边来微微发呆,想些胸腹中能够数的清的典故,感慨赞叹一下罢了。

“你说话也小心些,那谢灵运是我晚辈的晚辈的晚辈,如今还没出生那,你引用他的话做什么?再说了,如今的历史被我绞成了一团乱麻,咱们这位小谢同学能不能出生,恐怕还是一个问题。”谢道韫微微耸了耸肩,与郗超并肩而立。

郗超闻言也不由得轻笑起来,他偏过头来,眸中散发着深邃的光:“改变历史不好么?除非你真的想嫁给王徽之那个呆子。”

“小时候你也见过他,你瞧他哪里呆了?如今想想倒是觉得有趣,你说这史书史书,到底有多少是史,多少是书。”

郗超微怔,旋即叹息了一声,又摇头道:“终究不是什么好归宿。”

这时刚好有白鹤扑闪着翅膀凑到进出,它们在这边生活的久了,经常见到摆渡的人,又能见到陆家每年祭祖时那浩浩汤汤的场面,如今,竟也是不怎么怕人的。

白鹤无视在湖边聊天的谢道韫和郗超,自顾自优雅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它的身影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偶尔被自己弄出的波纹弄皱。

“生年既不满百,何必心怀千岁忧?你我本就不是此间人,又何必管此间事?我只愿能年年听得这华亭鹤唳,不复陆机临行前慨叹,便也就心满意足了。”不知为何,郗超面对着这湖光山色,忽然有些感慨。

“是了,我却忘了,你从小便是在这里长大的吧。”谢道韫却想起了缘由。

“嗯,”郗超点了点头,“从小每到休沐日,父亲便喜欢令我来这片湖泽游弋,再讲些历朝历代的掌故。大概因为身在此种山水,这陆机陆平原的华亭鹤唳,倒是讲的次数最多的一个。”

“看你的意思,是要做思鲈的张翰,而不愿做陆平原喽?”

“陆平原最后的下场如此凄惨,又有谁人敢做他?”郗超笑了笑,复又有些感慨的道:“当年父亲每每讲到陆平原,都会怅然若失半晌。那时不懂,如今想来,其实父亲也是有张翰之念的。可是,毕竟是形势不饶人的。张翰能退,是因为即便他退了,张家也有人可以撑住整个门阀之重量。陆机、陆云不能退,是因为他们一旦退了,他们祖父陆逊的声名只会就此堙没,陆家也很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其实父亲也一样,站在他那个地方,这能退不能退的,早就不是因为一道莼菜鲈鱼,就能够决定得了的……”

郗超陷入沉默,双眼有些怔怔的望着身前的水面,像是想起了父亲那已经发白的双鬓。

水面上的白鹤理顺好了羽毛,扬了扬脖子,轻啼一声,翩然飞去了。

“你想退了。”谢道韫不知何时退了鞋袜,此时已然将双脚踩到了湖水中。她提着襦裙的裙角,纤细的脚踝半露在水面之上,水波在脚踝边荡漾开来。她与他说话,头也不回,“这种事情,谁都强迫不了谁。我之所以在这片湖水中搀和一脚,只是觉得今生受人恩惠太多,不报答则心神不宁。父母之爱子,这种情分,我前世没有尝试过,今生这样无端被爱着,虽然温暖,但也总觉得是一份负担。我不能够大大方方的单方面接受这份爱,所以就只好做些什么事情来补偿……

“我不知道你父亲是如何作想的,但是我知道我父亲和我叔父的心思。这些魏晋名士,恐怕都是极爱生活之人,只是他们爱这世界太深,所以便有些见不得这人世间的离乱。高歌放诞、逾礼行状、醉生梦死,何尝不是一种逃避的手段?可父亲和叔父不一样,他们常常在逃避与面对之间挣扎。想要睁开眼睛看透这世事、改变这世事,偏偏每次睁眼,又会被眼前的景色刺一个伤痕累累。那是心伤,寻常人自然是感觉不到的。”

谢道韫微微笑了笑,右脚轻轻撩动着水面,接着道:“父亲和叔父爱这片土地,爱的深沉,只是他们的双眼里倒是没有常含着泪水罢了。我看得出,他们爱谢家、爱这大晋朝,也向往着晋朝终有一天可以驱除鞑虏、还于旧都。而我能够为他们做的,就是帮助他们实现这个愿望罢了。

“你也知道父亲他们知晓了我的来历,常来问我关于这段历史的问题。可我一直不敢跟他们说后面的南北朝,不敢跟他们说那时的民众又经历了多少战争,看见了多少死亡。因为他们骨子里是文人,而文人嘛,有的时候想事情不免偏激,看东西不免带了点酸溜溜的悲意。”

说到这里,谢道韫忽然顿了顿,而后转过头来,直视着郗超的双眼,道:“我在这里待了十五年,我到底是不是这里的人,其实早就分不清了。谢道韫又如何,谢清又如何,对于我来说,她们两个人其实都是一样的。这十五年,我看了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东西,也终究让我动了动恻隐之心。我不敢说为这天下苍生做些什么,只是想要帮着我父亲和叔父,做些他们想要做的事情罢了。他们想要这大晋朝持续下去,我就帮他们维持这天下一统。他们想要让这片土地上的民众免于战乱之苦,我就帮他们在有生之年将战乱消弭至最小……我能做的,我能回报的,只有这些。”

这番话,谢道韫只是淡淡道来,即便到得最后几句让人听来猖狂无比的话语,却也只是山间流水般清清冷冷。可偏偏是这样的口气,却让人觉得所有的话语中都带着一股无法比拟的自信。那是骨子里的东西,就像是去吃一顿饭,眨眨眼睛,是正常人都能够做到的平凡事而已。

郗超的身子震了震,而后陷入平静,比眼前的湖水还要更加幽深的平静。

谢奕和陆纳还在那边带笑这交谈,郗氏有些急切的盯着远处的湖面看,倒有些“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的味道。下人们很识趣的不来打搅谢道韫和郗超“谈心”,只是有小丫头远远的瞧着谢道韫的动作有趣,心思痒痒的,终也趁着旁人不注意,脱了鞋袜,提了裙角,在湖水边玩闹起来。

还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摸了摸手上真正磨出来的茧子,心想这些日子虽然累,但吃得多、睡的香,身子骨似乎比以前好了不少。若是早知如此,倒不如早些进行这个计划,不单单只是有趣而已。

他抬头看着湖边谢道韫和郗超的身影,有些惊愕于谢道韫的双脚在湖中玩水的动作,更有些惊愕于谢道韫脸上流露出的淡淡的光。那种光,少年曾经在会稽城外那家香火极盛的道观中见到过。当时他正与观中道长辩玄,而道长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流光,叫做悲天悯人。

……

……

郗家这几代虽然没有出什么太过杰出的人物,但人丁还是极盛的。

华亭北面整个郗家的庄园占地极大,装饰处虽不如江东本地士族那样精致细微,但毕竟伫立在这里,隐隐有些与江东士族抗衡的味道。

郗鉴的家就在整个院子的正北处,毕竟是郗家的家主,虽然如今辞了官赋闲在家,身份地位也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因为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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