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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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弦-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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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破城那天立刻自尽…而却来到汴京…认识了你……」

断弦(八)

▼待月池台空逝水

罗衫轻解,如白雪般透明的肌肤在风中与飞帘争宠,散乱秀发垂肩,未上妆的娇颜透着一丝晕红,徐慧懒散地拨了拨头发,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巫山神女、汉宫艳后,世人只晓瑶姬、赵飞燕芳名远播,却不知花蕊夫人国才是真真正正个色天香,叫本王始终不能忘怀。」

徐慧香闺里有着另一名男子,男子衣不蔽体,与之同榻而眠,搂着徐慧情话绵绵,在她白玉似的耳垂上咬了一口,牙印镶在上面,徐慧婉转相就,推了男子一把,欲拒还迎的娇态更显风情万种。

「王爷也是人中龙凤,臣妾何其有幸能伺候王爷。」

亵渎贵妃,秽乱六宫,如此大逆不道者,普天下惟晋王赵光义一人而已。赵光义似乎习以为常,笑着托起徐慧下巴,「不简单不简单,初入宋宫时一付宁死不屈、殉夫死节的贞烈模样,如今却变作淫娃荡妇、日日与本王缠绵斐彻,徐慧啊徐慧,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我是西蜀降妃,孟氏一族上千口性命系在臣妾一人肩上,先夫触犯皇上,万死不足以谢,可我西蜀子民何其无辜,要受这无端灾祸?其实臣妾不过就明白了一件事,贫贱当移、威武当曲、富贵当淫,如此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好,好个深明大义的女子。」赵光义越听越满意,搂着徐慧在她粉颊上亲了一口,赞道:「看来花蕊夫人是想做蜀国英雌,牺牲一己来保全他人。」

「臣妾一点小小心愿,还望王爷成全。」

「成全,当然成全,本王如何能不成全?」赵光义随手披了件散在地上的长袍,拍了两下,婢女们立刻蜂拥上前伺候晋王穿衣。穿带整齐之后,赵光义看了床上春意阑珊的徐慧一眼,突然心血来潮,问道:「夫人可还记得与本王初识之时,指着本王大骂『人面兽心』之事?」

徐慧脸色微变,不知赵光义突然提起往事有何深意,只得敷衍道:「臣妾当时不懂事,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本王素来最能容人,怎会见怪?只是见到绿儿便忍不住想起芹儿。」说着瞅了绿儿一眼,笑道:「双生子不愧是双生子。」

绿儿正捧着靴子为赵光义穿上,听他提起双胞胎姊姊,忍不住泪流满面。当年孟昶献降,携其妃妾待罪明德楼下,徐慧国色天香,赵匡胤随口夸了几句,孟昶投 其所好,私下授意徐慧陪寝,芹儿是伺候徐慧十多年的婢女,见不得主子受辱,当场顶撞了几句,被赵光义一刀斩于殿上,赵匡胤做做样子随便骂骂,到头来也是不 了了之。

不久之后孟昶在君王御赐的宴会上无端暴毙,徐慧哭天抢地,甚至备好白绫准备殉夫,可赵匡胤一道圣旨下来册其『慧妃』,赐号『花蕊夫人』,徐慧冷冷接过 圣旨,见蜀国旧臣哭成一片,伺候自己多年的婢女太监更是成了泪人儿,忽然间冷静下来,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赵匡胤因此迁怒,孟氏一族岂不牵连受罪、克死这 荒芜陌生的汴京城里?心下一片冰冷,默默放下白绫,向宣旨的公公拜了三拜,谢了皇恩,接了圣旨,从此成了大宋朝的贵妃娘娘。

「花蕊夫人,本王要妳从我,妳可怨恨?」

「『我是皇上的亲弟弟,这事儿让他知道只有两条路,要嘛是皇上把我给骂了,罚我几年俸禄了事;要嘛是乾脆把妳赐给我,让妳从贵妃变成晋王妃。』王爷当 年便是以这两句话点醒臣妾,让臣妾一夕间明白许多道理,这等深恩厚泽今生无以为报,臣妾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怨恨王爷?」徐慧柳眉微翘,彷若一朵鲜嫩欲滴的 红花,赵光义看了哈哈一笑,忍不住又挑起她下巴,在那丹朱樱唇上轻轻烙下一记,「妳不必出言反讽,本王知道妳心里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

「臣妾不敢。」

「聪明的女人该知情识趣,别说这么多煞风景的话。」赵光义心一脚踢掉靴子,搂着徐慧又往床上倒去,徐慧婉转相就,推着赵光义胸膛,眨着眼笑道:「臣妾这儿有条关于皇上的消息,王爷想不想听?」

「什么消息?」

「王爷可知皇上昨夜留宿御书房,不曾去任何妃子寝殿?」

「那又如何?」

「王爷就不好奇昨夜皇上召何人陪侍吗?」

「谁?」

「违命侯李煜。」



* * *



李煜走出御书房,浑身疲惫,素来梳理整齐的发髻一夜春宵早已不知散乱何处,他强忍着疼痛,一步一步远离那令他痛不欲生的场所,两条泪痕无意识的挂在脸颊,引来许多宫女非议。

信步至湖边,愣愣看着水中的自己,一片落花坠下,荡成涟漪的倒影模糊一片,人说哀莫大于心死,原来当一个人心痛到极至,竟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想起了出生至今的风风雨雨,父皇李景有九个儿子,大哥李弘冀与叔叔李景遂争夺皇位双双惨死,他排行第六,前面五个哥哥早夭,皇位便这么莫名其妙的落到 他手里。江南积弱不振,初初即位时他也想过要力图振作,与大宋一争雌雄,可连年征战失利逼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一再的割地赔款换取偏安,他产生了一种逃避心 态。

人总是如此,无意识的回避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只愿将心思花在擅长的东西上,并希望得到赞赏。他越来越唾弃政治,将朝臣们一张张唾沫横飞的死谏上奏全看 成牛头马面,忠臣奸臣在他眼里没有分别,都是逼迫他在没兴趣的位置上不许下台的元凶,他们是万顷波澜的始作俑者,都在拿刀将他凌迟,一句句碎数着他的过错 与不是,却从来不曾注意他的意愿与喜怒。

他堕落,他逃避,总是抱着一壶酒,在似醒非醒间将文墨驰骋于白纸上,他又爱极杨柳,喜欢楚腰纤细的美人儿在树荫下一圈一圈的歌舞,那犹似霓裳羽衣的彩 带飘飘扬起、翩翩坠下,这难以付之笔墨的美景为何没人懂的欣赏,却要去在意那硬梆梆的朝会宗庙、去关注那血淋淋的金戈铁马?

皇帝、皇帝就不是人吗?为什么不许他作诗?为什么不许他写词?为什么骂他庸瞶?为什么说他昏君?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喜爱这世间的花花草草雨雨风风, 他为树作赋、为云填词,胸中有满腹情感想要宣泄,他总怀着赤子之心,想纪录最美好的一切与他的子民分享,为什么不许?为什么他做任何事都错?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他想起了那首〈乌夜啼〉,不自觉吟了出来,人生长恨、人生长恨、人生长恨,人的一生也不过七八十载,转眼即逝,怎么就有那许许多多的忧愁乱心,抽刀难断,举杯不熄,乱我心神多烦忧?

「好,真好!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子,诗情画意,出口成章,真是好啊!」赵光义忽地从树上跳下,也不知在这儿待了多久了,从怀中掏出一个磁瓶塞到李煜怀 里,明明微笑,却让人感到一阵颤慄,从背脊一截一截冷上来,「这天仙灵药是本王向大内御医讨来的,专治不当裂伤,侯爷昨夜蒙皇上宠幸,这药…想必是很需要 吧?」

坏事传千里,这汴京城当真什么秘密也藏不住,这么快就有人当面羞辱他了?李煜强打精神,万般屈辱的收下那瓶灵丹妙药,向赵光义道了声谢,只想快步离开这令人难堪的场面。

「等等。」赵光义伸手拦住李煜,迅速在他腰上一掐,彷佛故意似的,正好人体穴位最错弱的地方,「侯爷刚从御书房出来想必累了,不如顺道来晋王府坐坐,本王比起皇上…呵,这要侯爷自己……呵呵。」也不把话说完,语气里尽是轻蔑与调戏。

「卑职身体抱恙,请王爷恕罪。」昨夜让赵匡胤折腾了整整一晚,李煜全身骨头都快散了,他再怎么不解人事都听的出赵光义的『言外之意』,再要去晋王府『坐坐』,他真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命能活着出来。

「侯爷这是不给面子?」赵光义拉住李煜细瘦的手腕,连皇最宠爱的花蕊夫人都不敢拒绝他,区区一个降君也敢说不?李煜手无缚鸡之力,赵光义又是武将出 身,下手从来不知轻重,这么一拉几乎整只手腕都要脱臼,他咬着牙,虚应故事,赵光义却越听越怒,最后也不同他客套,直接把人拖着就要往晋王府去。

这是一种异样近乎变态的心理,赵光义从小迷恋大哥,对赵匡胤抱有兄弟以上的感情,凡举是大哥有的、他必定要有一分,大哥喜欢的东西他总要抢来,大哥用 过的东西他都如数家珍细细蒐藏,无论金钱、地位、财富、权势、甚至女人。赵匡胤宠幸花蕊夫人,他便要跟他共享同一女子,而今赵匡胤在御书房夜宿李煜,他也 要跟大哥一样占有这个男人,唯有如此他才能感受到他们兄弟二人时时刻刻在一起,无论身体、心灵、喜好、情绪,他总恨不得自己是大哥身上一块肉,与之同生同 朽,两个团作一个。

「王爷…卑职真的不行,请您高抬贵手……」

「啰唆,本王让你作客就作客,由不得你说不。」

「卑职已经一夜未归,至少让我回去见见内子。」

「那还不简单,本王等会儿让人把郑国夫人请来便成。」

「王爷,卑职求您了,求您看在我国破家亡的份上,让我与妻小终老于此,勿再折辱……」

「本王不过请侯爷品茗观画,如何折辱了?侯爷这是庸人自扰。」

「不…不要…不要再这样……」不知哪儿生出一股力气,李煜忽地甩开赵光义,才这么一刹那的时间,清脆的巴掌在颊畔响起,他还搞不清楚状况,赵光义突然捏住他颈子,他整个人便似悬浮的孤木双脚离地,整张脸瞬间涨的通红,呛的咳起嗽来。

「李煜,你信不信本王敢在这御花园内当场了结你这条小命?老实告诉你,即便是当今最得圣眷的花蕊夫人,只要我一开口,皇上还不是二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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