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个星期前在游泳馆的更衣室遇见叶少东之後,之後一切竟然风平浪静,那个男人也再没有找过他。
可是陆俨心里清楚,他能记著自己三年,不可能短短两个礼拜就忘得一干二净。陆俨隐隐的知道,这就是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叶少东一定是在计划著什麽,等著万事俱备,将他一举成擒。
他原本想著,反正自己现在暴露在叶少东眼皮底下,不如以静制动见招拆招。可是这两个星期沈淀下来,陆俨坐不住了,他到底没有叶少东的耐心,也没有叶少东的魄力,所以他跟女朋友打了招呼,写好了辞呈,准备交给上司然後立刻就离开这个城市。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把辞呈交上去,公司的总经理就先找到了他。
陆俨的公司一直在跟对头公司争一块儿开发潜力相当不错的地皮,双方各不相让,前两次比稿会上双方都是一胜一负,剩下最後一次决胜负,两家公司都全力以赴,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经理来找陆俨,是因为他们几番周折,终於好不容易约到了招标方的负责人。陆俨是个懂行又稳妥的,所以吩咐陆俨晚上去跟对方吃顿饭,拉拢关系。
这种应酬在商场上是家常便饭,何况之前这个项目他也有参与,跟招标公司彼此都很熟悉,陆俨略一犹豫,就把还没发出去的辞呈压在了邮箱里,打算把这件事儿办完再把电邮发出去。
但是陆俨万万没想到,进了酒店,订好的包房里只有一个人稳稳地坐在这家本土龙头地产公司的位置上,那所谓的负责人,竟然是那个销声匿迹了两个星期的男人!
看著他进来,大大方方地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勾起嘴角,笑容竟然端方好看,“半个月没见,陆俨,你想我了吗?”
陆俨脸色铁青,他回头看看身後已经关上的门,知道自己这时候肯定是出不去了。三年前那血淋淋的记忆又浮现出来,陆俨攥紧拳头,戒备地站著,死死地盯著他,声音紧绷而冷硬,“怎麽是你?”
“为什麽不能是我?”叶少东十指交叉优雅地支著下颚悠然看著那如同小豹子一样凶狠而戒备盯著自己的陆俨,他似乎心情很好,连语调而很愉快,“没有人告诉过你,这家公司──是姓叶的麽?”
陆俨硬生生地打了个冷颤。
在这个沿海城市地产界打拼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鸿基地产是有很深厚的背景的。不然的话,当初那个界内抢破脑袋的太阳能度假村的开发权也不会那麽轻松地落到他们手里。
他听说过鸿基母公司的董事长姓叶,那是个了不得的姓氏,那个董事长本人,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但是问题在於,他已经不记得当年强暴他的男人叫什麽名字,而且也无法自动地把这个十万八千里外的地产公司和当年那肮脏龌龊的记忆联系在一起。
如今一头撞进来,真真算得上是冤家路窄。
陆俨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过去坐在叶少东对面的座位上,不客气地冷冷开口,“你到底想怎麽样?我不会答应你的,你这样死缠烂打,就不怕有失身份麽?”
“带一个漂亮的床伴在身边,也是彰显身份的一种方式~”叶少东气定神闲地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族式的优雅,“倒是你,这样跟我说话,就不怕你公司丢了这次中标的机会?”
“公司不是我的,我不是圣母,不会牺牲我一个去拯救大家。”陆俨黑白分明的眸子清冷地看著对面的男人,眼底有压抑的愤怒和恨意在翻腾,“我现在坐在这里,只是想问你,到底要怎麽样才肯放过我。”
叶少东微微皱眉,偏著头,清俊的脸上掩去了暴戾邪肆的神色,看上去越发的风神俊秀,斯斯文文的优雅,“放过你?跟著我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名利、权势、地位、金钱、享受,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陆俨,跟在我身边有什麽不好?”
陆俨忍著想把桌上的碟碟碗碗都掀地上的冲动,黑沈沈的眸子冰冷冰冷的,看著叶少东冷笑,“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我现在尚且还可以耐心的告诉你‘有什麽不好’,但是现在,让我坐在这里跟一个曾经强暴过我的男人讨论我为什麽不愿意跟在他身边──你不觉得可笑吗?”
叶少东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幽暗。
但那神色转瞬即逝,旁人还来不及捕捉就已在眼底烟消云散。他貌似无奈的耸耸肩,轻佻地撇撇嘴,陆俨熟悉的那个玩世不恭随心所欲的禽兽就又回来了,他遗憾地看著陆俨叹气,“总是这样……好好的敬酒你不吃,偏偏要自找苦头的给自己讨这杯罚酒──陆俨,你这是何必呢?”
叶少东说著把放在手边的一个厚厚的档案隔著桌子推到陆俨面前,“打开看看吧,你会感兴趣的。”
叶少东的神色让陆俨直觉得不好,但是叶少东仿佛预知了他的打算似的,在他准备起身的前一秒慢悠悠地开口,“陆俨,相信我,不看的话,你会後悔的。”
陆俨的动作顿住,鬼使神差的伸手拿回档案袋打开,刚翻开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彻底僵住了!──
档案袋里是他全家包括他女朋友在内的十年间的全部详细信息。
第三章 强取豪夺…(下)
陆俨的动作顿住,鬼使神差的伸手拿回档案袋打开,刚翻开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彻底僵住了!──
档案袋里是他全家包括他女朋友在内的十年间的全部详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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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麽一种人,站在最高的山峰上俯瞰一切,动动手指就可以轻松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忌惮万分。
那天晚上,陆俨拿著那个沈甸甸的档案袋离开饭店的时候,叶少东甚至没有再对他说过一句话。但是对陆俨来说,怀里的这一厚摞档案甚至要比叶少东对他说一万句的胁迫逼他就范更具威胁性。
所以他回到家後,把那封存在邮箱里的辞呈立即发了出去。
其实陆俨心里清楚现在他辞不辞职跟整件事情都关系不大,但是他一定要这麽做,哪怕只是告诉自己,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懦夫。
所以辞呈发出去的时候,他订了一张离开这个城市的机票。
从一座已经熟悉的城市离开到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去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但是陆俨除了逃没有其他选择。三年前他因为叶少东像落水狗一样狼狈地逃到这个城市,三年後,他同样因为叶少东而丢盔弃甲地再度离开。
这样的处境站在局外看,其实很容易得到结论,这就所谓的宿命,所谓的轮回。
但是陆俨身在棋局,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些。
辞职的申请很快就得到确认,真的很快,简直始料未及,就在陆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但同样始料未及的,还有经理临走时留下的一句话,“当初签工作协议的时候上面提到过,如果中途离职五年内不允许从事与这份工作相关的职业。这一条,别忘了。”
陆俨当时怔了一下,其实这条款一般合同上都会有,违约的话要负法律责任或者支付多少的违约金,放在那里差不多只是个威慑性作用,真正怎麽回事儿大家心照不宣,就算离职,也少有那家公司会真的拿它出来说事儿。何况陆俨本就是建筑系出身,不从事相关职业,等於断了他的活路。
但陆俨还是点了头,收拾东西就离开了。
他在网上查过关於鸿基母公司叶氏的消息,西北地区是他们触角还没有伸到的地方,所以陆俨去了那里。
陆俨是个行动力非常强的人,他在还没从那个沿海的城市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房子,下飞机直接打车去看房,然後就跟房东签了租房协议。一切堪堪有了著落,去银行取钱付房租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卡被银行冻结了。
理由是因为他的离职和忽然离开,银行怀疑他无力清偿他在那座沿海城市的房贷。
其实一切都好像是在无理取闹,但是跟叶少东的事情联系起来,似乎就都变得有理可依了……
陆俨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愣头小子,这三年,没有依靠独自拼搏,经历风浪,学会忍、学会让。
总而言之,再不会以卵击石,自讨苦吃。
他当即退了房子,可是怎麽也没想到,在盘算著钱包里的现金重新找房子的路上,竟然接到了家里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他父亲住院了,情况很不好。
於是陆俨几乎花光了钱包里所有的钞票连夜买机票回了江南老家,从他离开那个工作了三年的沿海城市逃避叶少东到他心急火燎返回老家,整个过程,其实也就是短短的37个小时。
到了医院,父亲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和憔悴母亲并肩坐在手术室外长凳上等待的人,竟然是那个他避之不及的可怕男人!
然後陆俨才知道,他离家的三年,其实父亲早就患了肾功能衰竭,最早的时候是保守治疗,然後是透析,残喘到现在,病情已经恶化到了需要换肾的地步……
如果不是半个月前以陆俨上司的身份忽然出现在医院的叶少东帮忙转院找权威大夫,父亲可能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不治离世了。
看著母亲在提起和面对叶少东的时候那感激涕零的神情,陆俨对叶少东的感情第一次复杂起来。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他不会离家三年不敢和家里经常联系,父亲的病他不会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可是也是这个人……如果不是他,父亲可能根本撑不到现在。
他毁了陆俨最灿烂的年纪,却救了陆俨父亲的一条命。
“伯父的状况很不乐观,这已经是半个月来第三次被推进抢救室了。”叶少东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高大的身影瞬间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要尽快找到配型合适的肾源,不然再拖下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笑的是,自家父亲的状况,眼前这个被陆俨深深恨著的仇人知道的竟然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清楚!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不用交换就能得到的东西?叶少东这样的人,如果没有目的,怎麽可能大老远不辞辛劳地跑来关心一个半百老人的死活?
而他的目的,陆俨再清楚不过了。
他能跑到天涯海角,可是他根,是扎在家里的。他不能眼睁睁的看著父亲病故,而叶少东有能力救他父亲。可是想要叶少东救人,就必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