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大哥出事,兄弟们惨死,蒋亦杰决定孤注一掷去劫警车救大哥的时候,杨笑基不计前嫌偷偷找到他,主动帮忙查出了警车的行驶路线,还在中途制造事故吸引住警方注意,为他们的营救行动争取到大量时间。
那时杨笑基告诉蒋亦杰,他在台湾是做娱乐业起家的,与竹联老大是结义兄弟。他曾经有个很幸福的家庭,老婆温柔,儿子孝顺,可他的心思都在事业上,常会不自觉就忽略了家人。四十岁生日的那些天,他正在南部谈生意,老婆和儿子想给他个惊喜,偷偷带了礼物飞去看他。飞机从跑道上刚刚起飞,就失火爆炸了,一家三口转眼间只剩下了他自己。而台湾也成了让他无法面对的地方,他放下一切逃来里岛,再也没有回去过。
杨笑基之所以会对蒋亦杰紧追不舍,全是因为蒋亦杰和他十六岁的儿子非常相像。
蒋亦杰看到过杨笑基常年收在上衣口袋中的照片,照片里小杨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衫,米色休闲长裤,斯文又干净,从眉眼到身形,完完全全就是个小一号的自己。
所以蒋亦杰才会特意选了身近似的装束去“偶遇”杨笑基,并与之一拍即合,迅速认了对方做干爹。
龙准想让他去抢大哥生意,就要言听计从地去抢。只有让龙准认为已经牢牢控制住了自己,才能在古展死掉之后放心地支持大哥上位。
当然,接近杨笑基更重要的目的是,一定要将大哥与古展的死彻彻底底撇开关系。
和新堂口里头,不管是谁继承了古展的位置,都会首当其冲被当成杀害老大的嫌疑人,龙准、佛头耳目众多,藏在一旁虎视眈眈,只要大哥敢动手,不管做得多隐秘,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一旦被对手抓住了把柄,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即便拿下了和新社,也不过是个受制于人的傀儡罢了。
而想要自己手上不沾鲜血,那唯一的办法……只有借刀杀人了!
28口是心非
上辈子蒋庭辉也曾动过除掉古展、取而代之的念头,只是没出现得这样早。
古展是个一根筋的家伙,头脑简单,横冲直撞,很容易受人唆使。龙准正是看好这一点,才避开其锋芒,只管在他周围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和新自家堂口里乱成一锅粥,自然没多余的精力去同外人争天下了。
最初龙准想拉拢蒋庭辉对付古展,可在蒋庭辉眼里,龙准和古展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就算投靠龙准,将来充其量不过是条更高级点的狗而已。只可惜他单枪匹马,第一次对付古展的计划就以失败告终,对方有了戒备,再想下手就不容易了。直到龙准上了位,古展和蒋庭辉两个谁也没能逃出生天。
这辈子因为弟弟投靠了龙准的事,古展与蒋庭辉嫌隙日深,处处找他麻烦,逼得蒋庭辉不得不抢占先机,以防不测。无形之中,蒋亦杰成了大哥将野心付诸行动的催化剂。
可是不管这一次大哥是否会成功,蒋亦杰都不会让他动手。人生能重来一次,却不可能更幸运地重来第二次。不可以让大哥去冒险,更加不可以让大哥有任何把柄留在那些老奸巨猾的敌人手里。
蒋亦杰的目的不仅仅是除掉古展,同时也要帮大哥完完全全摆脱嫌疑。如果能顺便帮大哥除掉某个竞争对手,这一局就再完美不过了!
古展在帆头角作威作福十几年,手底下的冤魂厉鬼数都数不过来,上辈子遇到的报复暗杀不少,也有几次极为凶险的,可惜都被他仗着人多势众给避过去了。不过台湾不同于外岛,那里不是古展的地盘,也没有小和兴的势力,如果能借助仇家的手去除掉古展,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光这样远远不够,还要留下人证物证,使行凶者能够被抓捕,并成功定罪。有警察和法官来结案,再没人能说出什么来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将和新社里头的一干“老资格”牵扯进来呢……
蒋亦杰叼着根烟,屈起双腿,极为粗鲁地用脚踩在座椅边缘。皱眉毛思考的样子活像个几十岁的老男人。
杨笑基开着车,冷丁冒出一句:“你不说我也知道,调查古展的行踪是为了蒋庭辉吧?”
“啊?”蒋亦杰嘴巴一咧,烟头掉在了裤子上,他气急败坏地扑打着,“不是!你猜错了!”
杨笑基用他那有点娘的闽南腔慢悠悠说道:“我不是猜,是知道!我可是活了快五十年了,在三角街也混了将近十年了。小和兴社团里的事我不参与,不代表我看不懂。和义的龙准,和新的古展,和洪的佛头,哪个不想拉拢我?可我不会同他们合作。干爹吃了几十年的饭,并不是都当成屎拉出去的,也会长这里……”他空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混黑道白道什么道都是一样,在人下,被人踩,在人上,你踩人。那三个家伙,就算我能帮到他们,他们也只是把我当成垫脚石,用得着的时候踩一踩,用过了,就随便踹到旁边啦。至于蒋庭辉接近我是什么目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年我的信条向来都是明哲保身,远离是非。一来是我家人都不在了,赚再多钱也没地方花,做事都没有斗志啦。二来嘛,也没找到一个值得我去投资、去栽培的人……”
蒋亦杰玩心又起:“干爹你看我怎么样?”
“你不行的,你不是个干大事的人。阿杰我跟你讲,闯荡江湖最忌讳的是什么?过于执着啦,锋芒太露啦,英雄主义啦,你有几条犯几条,还有你认我做干爹也是带着目的的吧?你都太刻意,我一眼就看穿了,所以你完全不行的。说起耍心机,你还差得远呢!”啰啰嗦嗦讲了一大通,见蒋亦杰挑起眉毛斜斜瞄着他,又嬉笑着改口,“不过现在你是我干儿子,有干爹包养你嘛,何必出去和那帮家伙拼得头破血流呢。”
蒋亦杰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他按耐不住刨根问底道:“那……你觉得蒋庭辉行吗?”
“啊?嗯……哈哈哈……”杨笑基笑而不语。
“我可以把你的沉默理解成是对他的肯定吗?”蒋亦杰脸上难得现出几分认真和期待。
杨笑基哼哼唧唧半天,不紧不慢说道:“我观察他有段时间了,原本觉得他确实是块材料。可是看了他今晚不冷静的表现,我觉得……这个人还需要再好好观察观察。”
蒋亦杰一愣,神情瞬间黯淡下来。又是因为我吗?为什么我的存在总是连累大哥呢……唉,早知道今晚就躲开才对!
仔细想想,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弟弟,大哥的人生应该会变得轻松许多吧……
蒋亦杰嘴巴里鼓着气,把脸撑成了包子样,又噗地吐掉,失落地独自玩了半天,扭过头对杨笑基嘟囔:“你要观察就慢慢观察好了,并不妨碍办事吧?”
杨笑基忘不了他的商人本色:“还没说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你的好处就是……不用再应付得那么辛苦了。”见杨笑基一脸不解,蒋亦杰欠了欠嘴角,“现在从三角街到帆头角,乃至整个外岛,处处都渗透着社团的势力。小和兴堂口众多,哪个都怠慢不得。你想要做点事,就要周旋在这些贪得无厌的老大们中间,得罪了任何一个都没有好果子吃。可是很快,这些人和势力都将成为明日黄花,我告诉你,帆头角早晚有天是要姓蒋的,到那时你只需要搞定一个蒋庭辉就行了!”
“嚯!”杨笑基夸张大叫,“好大的口气!”
蒋亦杰自嘲地哼了哼:“有什么办法?我年纪不大,度量也不大,要是口气再不大一点,不就是一无是处了!”
杨笑基摇头感叹:“我真是看错人了,你的长相和铭仔一模一样,连声音都相差无几,可是说到个性,简直是天差地别。”
“后悔认我做干儿子了?”蒋亦杰探过头去询问。
“后悔了。”杨笑基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
“嘿嘿,”蒋亦杰狡黠一笑,“晚啦!现在三角街上恐怕没人不知道我是你杨生的新宠了。”
杨笑基难以理解:“你倒是想得开,年纪轻轻,被人当成是卖肉的MB看也不在乎?”
“实话给你说吧干爹,我命都不在乎,还在乎名声?”蒋亦杰仰起头吐着烟圈,自得其乐。
杨笑基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蒋庭辉到底许了你多少好处,你为他拼死拼活的?”
蒋亦杰眼珠动动,没说话。
“不是说不出来吧?”杨笑基嘴巴阔成了O形,“那干爹可要好好教教你了,凡事都要有个价,什么好处都没有就帮人卖命,那叫什么?叫做贱呐!”
蒋亦杰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干爹,这不叫贱,叫犯贱。蒋庭辉对我……我以前害过他,害他没了前途,没了兄弟,没了爱人……总之我害他失去了什么,我就要一样一样帮他拿回来!”
杨笑基不置可否地扁扁嘴巴,沉默片刻,忍不住教育起了儿子:“小朋友,别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江湖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谁也别想一辈子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凭你是当老大还是当坐馆,总有被推下去的一天,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蒋亦杰望向窗外小声说道,“我不在乎他是当老大还是当坐馆,我所要的,是我亲手把他送上那个位置!”
杨笑基琢磨了半天,满脸玩味:“诶干儿子,蒋庭辉真是你亲大哥?”
蒋亦杰不满地“啧”了一声:“你看他那么帅,当然是我亲大哥!别人哪配有那么帅的大哥!”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啦,干儿子,我们是一类人嘛,闻味道都闻得出来,你骗不了我啦!”杨笑基满脸贱笑。
蒋亦杰斜过眼瞪着人:“什么味?骚味吗?”
杨笑基笑得更加开怀:“你以为你没有?迎风都臭出十里啦。”
蒋亦杰很无奈:“干爹你真龌蹉,为老不尊!不过看在咱们干父子臭味相投的份上,我能再求你帮个小忙吗?”
杨笑基当即摆手:“你太得寸进尺了,刚才那个就是空头支票,万一你们兄弟玩得崩了盘,谁给我兑现?”
蒋亦杰闷头想了想,没皮没脸地耍赖道:“要么……我再帮你养老送终一回?两回怎么样?”
被他这样一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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