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能死。”
李辰翔错楞,而后大笑起来。“子奕啊子奕,小心隔墙有耳。”
“在我将军府中。”齐澜面露狂妄之色,“唯有忠诚。”
“噢?”李辰翔笑得淡然,口气却多了几分强硬:“忠于谁,又臣服于谁?”
“我。”齐澜答得毫不犹豫,但见李辰翔脸色丝毫不变,依旧云淡风轻。不禁更为佩服,语气一转又道:“然,臣便是臣。齐澜也好,子奕也罢。即为臣,理应忠于君。”
“哈哈哈哈哈。”李辰翔突而大笑:“子奕,那此次,便要劳烦忠心不二的齐将军斗胆上奏,替皇上觅得良医了。”
齐澜脸色顿变,这才发现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虽不甘,亦无可奈何。
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得势者二皇子对自己手中兵权虎视眈眈,却不知自己与三殿下乃是一派。今晨那一场戏,时不时便要上演一回,其意不言而喻。
自己手握三十万大军,本该戊守边关,然一纸诏书将自己调回京城。为的是什么?便是怕自己在皇权变更之时出了岔子。
来京中不过数月,除了月前因私告假前往边城,其余日日早朝,偶有几次被皇帝召见,亦能让君心大悦。
这段日子间,那些个朝廷高官显赫一个都没少来。便是余月前,皇后与二皇子,亦对自己有了行动。
皇帝让自己归京,却迟迟未动手不夺了自己的兵权,想必他们亦是看出,皇帝是选择相信自己。那么自己这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无论生死,都成了皇权争夺中至关重要的人物。
东霖三分之一的兵权,谁人不垂涎,谁人不想要!
动手的,按耐不住;巴结的,亦有行动,都是理所当然。
时至今日,他与三殿下还有一欠一道东风。在此之前,老皇帝死不得。看来,这一次,自己是不得不冒死上奏了。
“我明白了。”齐澜叹气:“明日早朝,我会上奏皇上。”
李辰翔手持玉扇的手轻轻往齐澜肩上一点,而后凑近齐澜耳畔轻言:“切记,要扮得那位有勇无谋,忠心不二的齐将军才行啊。”
齐澜无奈的笑,任由那轻佻的声音在耳畔划过。
当南竹再次提着瓷壶回到厅前之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脸颊微红,南竹背过身想离去,却被人唤住。
“南竹,将茶拿进来吧。”
南竹背脊一僵,却是慢慢转过身,低着头将那壶热茶送了进去。
见到那碎裂的木桌时,南竹先是讶异,而后悄然看向齐澜垂于身侧的双手。
抬头的脸上微露无措,眼神在那木桌与手中的瓷壶间来回,南竹显得不安。
“将它放在一边吧。”齐澜尽量平静的吩咐,之前情绪过于激动,只怕自己吓到南竹。
“子奕,时辰不早,我该告辞了。”
暧昧的目光穿梭在南竹与齐澜身上,而后一脸严肃的拍了拍齐澜的肩膀。
“兄弟,东霖向来民风开放,家中娶男妾者不在少数。况且我知你向来随心所欲,更视世俗礼教为粪土。那些门当户对,于你似狗屁。若真是喜欢,便跟我说。不必客套,我一定给你们做主。”
齐澜一阵不解,直到那人扬长而去,三俩步便离了视线,才后知后觉的发出怒吼。
“李三——!”
次日早朝,南竹默默的在霖轩等候。只今日不同昨日,那些投向自己打量的眼神,令南竹无法忽略。
心底喟叹,昨日将军与二位殿下在霖轩外发生的那一段,怕是一早便在众人口里传开。
如今,自己这将军府的仆人,比之昨日齐司命的小厮,身价自是又翻了一番。
“你瞧他那模样,怎滴也能入得了将军府?”
“听说,他还是个哑巴。”
“齐将军的脾气出了名的差,怕是无人敢当他小厮,才会找上这么个吧。”
南竹本不欲搭理,然而最后一人的话飘入耳中,却令他眉峰轻拢。
将军,并不如他们口中所言。
然,未待自己有所反应,却是一声“砰”响。
错楞之余将目光循声而望,心下讶异。又是昨日的那钟璃。
只见他此时面目微寒,冷冷的看着那三三俩俩聚集在一起,道人闲话的小厮们。
忽而一笑,嘴里却字字嘲讽:“说三道四,果然是小人难养。”
刚才那几个说话之人脸色兀变,却不敢出言顶撞。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这钟家在朝堂如日中天,钟相更是出了名的向内。试问又有谁敢不要命的招惹。
故而此时,虽是心中恨极,但几人却是闭上嘴,将一口气往肚里吞。
钟璃言罢,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默默看着自己。回头一探,乍然缓下神色,莞尔一笑。
南竹见那人笑,自己有些感激,淡淡回笑点头。
向来,他知凡事点到即可,切莫深究。
不深究,自然亦不会相交过甚。
这钟璃为何要替自己出言交恶,南竹全当是巧合罢了。
“你。”钟离起身走到南竹身前,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放于桌上。“试试。”
南竹细细瞧着那东西,是一排小巧的竹管,却不知有何用处。
拿起正正反反的翻看,那长短不一的竹管,依次由长到短排列整齐,还被细绳捆在一起,结结实实。
有些不明白的看向钟离,南竹眼底露出疑惑。
“这是排笛。”钟璃在南竹身边坐下,也不理会他人的目光,取过南竹手中的排笛。
凑近唇边,不一会儿,悠扬声音在霖轩内扬起。
只一小段,不过是钟璃在南竹面前小小的示范。
“这是乐器,我家乡独有的乐器。”钟璃笑,两眼弯弯的,犹如二月暖风,让本就俊俏的他更多了份天真。
将排笛递给南竹,见他犹豫,钟璃直接塞入南竹手中。
“以后每日来此我便教你吹,那样你平日里闲来无事便能以此消遣。”钟璃想了想,又道:“你说你口不能言。这个竹笛,待你学会如何吹奏后,便想着你想说的吹奏,我定能懂你。”
怔愣的看着手中的竹笛,良久才转向钟璃。然此一时,那眼中的神采又与前一刻不同。
终究抵不过心底的触动,唇角微勾。
南竹抬手,在桌上一笔一划,缓缓书下俩字:南竹。
“南竹。”钟璃跟着那骨节分明的手一笔一划的看着,口中喃喃而念。忽而神色兴奋的抬头,颇为激动的确认:“你叫南竹?”
南竹点头,有些好笑的看着钟离。
不过告诉他简单的一个名字而已,瞧他的神色,却似挖到宝贝。
“南竹,很好听的名字。”钟璃高兴的站起身,走到南竹身侧弯下腰。“来来,我教你吹排笛的指法。”
南竹也不做作,坦然的接受钟璃的指点。
他看得出,这古怪少年对自己的笑意,是发自心底。
直到退朝之际,钟璃才笑着同南竹定下明日继续的约定。那小巧精致的排笛,便留下给了南竹。
霖轩外,退朝后陆续出殿的大人朝这边行来。各家的小厮们都一一迎了出去。
南竹见钟璃走出霖轩,自己收起那笛子,跟着跨出门槛。
“大人。”
钟相的身影一出现,钟璃便匆忙迎了上去。
然而,今日钟相神色不如昨日般,满脸冰冷,双眼隐含怒气。
见了钟璃身后的南竹,忽而将钟璃随手一推,三俩步往这边走来。
“你便是随齐澜而来的那名小厮?”
南竹见丞相大人问话,不敢怠慢,忙点头,继而垂首躬身。
“哼。”
钟相冷笑声在头顶响起,南竹尚不知缘由,便听那冰冷的声音又道:“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狗。见到本相还不知行大礼,目中无人。”
南竹应他的话顿觉心中恼怒,他向来安分,这钟相分明是故意来找他麻烦。
突然又冷冷暗笑:也唯有那些手下败将,才会是非不分的殃及池鱼。
话虽如此,然南竹心思依旧冷静。有些事,忍则忍已,切莫多惹是非。若非是踏过自己的底线,不过是行个大礼罢了,何尝能让自己在意。
才想屈膝而跪,已屈膝的身子忽而感到一阵托力,下一刻,南竹只觉肩上一手搭上,自己已然挺立站定。
“钟相想为难我齐澜的人,也要问问我齐澜允不允。”
齐澜看着那钟相的脸色只有阴沉俩字。
一手将南竹拉到自己身后,齐澜的眼底满是怒意。
“哼,齐将军是武人,无怪乎家中小厮疏于礼节,算作在下料想不周。”钟相冷笑,话中七分讽刺三分嘲意。
言下之意,与一介武夫粗人,多说无益。
“哈哈哈哈,可笑!”齐澜张狂的笑道:“若无我等东霖武将,你们这群靠嘴皮子在京中安然度日的家伙,如何能这等逍遥自在。钟昀,不用跟我拐弯抹角,今日朝堂之上参你一本的不止是我,你如何不去同二殿下叫嚣一番?与我狗吠半天,皇上想查的事还是会查。我看你自求多福吧。”
钟昀脸色一阵青紫,全身发颤,却是无话可说,最终带着钟璃拂袖而去。
而南竹,在旁观了这一切后,对上了钟璃临走前忧心的一瞥,才缓下心头那份冷意。
毕竟,这事与钟璃无关。自己,何必迁怒。
“竹儿,咱们回府。”
齐澜自然的拉起南竹的手,却不知此时此地自己的行为多不合时宜。
南竹挣了挣,发现齐澜无动于衷,唯有心头暗叹。
回到府中。
饭后,齐澜将齐峰招来议事,而南竹才在伺候齐澜的过程中得知今日朝中发生的争议。
原来,今日早朝,齐澜以忧心帝王身体为由,想请名医替霖帝诊治。
然而,此一事被丞相激动的反驳。丞相直言皇帝身体健朗,而他平日常送入殿的养生丹更是有延年益寿之效,反道齐将军心怀不轨,大胆犯上,暗喻皇上身体欠佳。
结果俩派人当场你来我往,在大殿上争吵不休。
皇上龙颜大怒,竟是当场咳出血来。
齐澜性子刚直,立刻脸色大变,以死跪求皇上允自己寻来神医。
结果皇帝感其忠心,便是应允。
而此间,二殿下态度诡变。
先是淡漠而观,又在钟相占上风时偶尔出言,对齐澜有意无意间落井下石。
若非皇上之后暴怒咳出血来,形式陡转,那二殿下绝计不会开口改口偏向齐澜这边。
“这么看来,翔殿下的猜测果然有几分道理。”
齐峰皱着眉,尚在思考。
却听齐澜冷笑一声道:“几分道理?分明就是如此。李辰祁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在丹药中做下手脚。若是不巧被发现,那一切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