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赵婉栀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带着连夜赶抄的两百篇诗歌,从上课等到快要下课,也不见欧阳漠问她要起。而且,每当欧阳漠眼光扫到这个方向与她对视时,就会跟躲瘟疫一样,瞬间移到别处去。
这让赵婉栀很是费解,两百遍诗歌让她抄,她也抄了,现在他居然当没这回事儿似的,问也不问,这耍人是吧。
看向刻意躲避她视线的欧阳漠,赵婉栀突然福至心灵,暗自想道,莫不是,这欧阳漠以为她喜欢男人吧。不对,她是该喜欢男人的。只是欧阳漠以为她是男人……
想到这里赵婉栀心中一阵窃喜,上课第一天被罚抄诗歌两百遍,两百遍啊!欧阳漠看你这次还不死在本小姐手里。
下课后。
“欧阳夫子,喏,这是罚写一百遍的《雎鸠》和一百的《桃夭》。”赵婉栀拉住欧阳漠的袖角,清秀的脸上,眼波微荡,妩媚一笑。
看着眼前这般模样的赵婉栀,欧阳漠不由想到了昨晚那幕,禁不住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僵硬地伸出手接过她递到身前的一沓纸。
“赵同学……”
“叫我小玩。”
“……,赵小玩同学,你可以放手了。”
“夫子,叫我小玩就好。”赵婉栀另一只手依旧扯着欧阳漠的衣袖,没有放开的意思。
“那,小玩,现在可以放手了吗?”欧阳漠气得涨红了一张脸。
“夫子,你还没走啊,忘了跟你说,我……”,半途折回来想请假的酱油甲君,看着眼前的夫子白皙的脸上呈现出一片绯红,跟另一位……学生,纠缠在一起,表情瞬息万变,扯着嗓子冲欧阳漠喊道,“夫子……我……什么都没看见”,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欧阳漠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伸手强行掰开了扯在他衣袖上的手指。转身欲走,可是……貌似……还是走不了。
只见赵婉栀继续锲而不舍动作迅速地抓住欧阳漠的衣角,“夫子……,刚才那个同学是不是好想误会了什么?”说着满脸无辜的冲欧阳漠笑道。
这明显是误会大了,好不好,什么叫好像!“赵同学,罚你抄写的诗歌我也收下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大概是气过头了,欧阳漠言压低声音,冷冷的说。
“夫子……,其实每当我看到你,都会让我想到已故的娘亲。”赵婉栀神色忧伤哽咽地说道。
☆、醉月楼
什么……娘亲!我是个很正常的男人好不好,哪点长得像你娘亲了。欧阳漠瞬间往自己身上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番,欲哭无泪的看着眼前因为开始思念已故娘亲神色黯然的赵婉栀,心中蓦然一紧,神色不复刚才那般冰冷,失去父母的伤痛,他也有过。
“赵同学”欧阳漠带着略微干涩,却又磁性的声音温柔的唤了声赵婉栀。
“夫子,可以叫我小玩么?儿时,娘亲就是这么叫我的。”沉浸在对已故娘亲的思念中的赵婉栀,望着欧阳漠乞求的说道。
“小……玩,逝者已去,生者已矣。相信你娘亲,也是希望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不愿见到你现在如此难过的模样,这样她在九泉之下也会伤心的。”欧阳漠将手搭在了赵婉栀的肩上安慰道。
压抑着快要憋到内伤的笑意,赵婉栀继续哀伤的说道“真的吗?夫子……其实你的眼睛跟我娘亲的好像,我每次看到夫子就像看到娘亲一样。”
“……”
“我好怀念儿时娘亲同我一起吃饭的日子。夫子,你今晚可以陪我吃饭么,我会觉得像娘亲陪在我身边一样,这样我就不难过了。”
原来是眼睛长得像他娘,昨日他也是因为思念娘亲才跑来他房里的?欧阳漠微微心疼地看着眼前的赵婉栀,想来他应该是少了娘亲的呵护,现又只身来这书院念书,孤苦伶仃的没个人照顾。
“其实夫子”,赵婉栀低声喃喃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看这赵婉栀难过的模样,欧阳漠的心中莫名地划过一丝苦涩,“那你爹爹呢?”
“爹爹……爹爹他忙于经营生意,无暇顾及我。”
“这是哪门子的爹爹”,“去,带我找你爹爹去,我倒要看看他是有多忙,连自己儿子的生辰都不过了。”
赵婉栀一听欧阳漠说要去找他爹爹,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将欧阳漠的衣角拽得更紧了。“夫子,可以不去找我爹爹么,我爹爹他是有苦衷的,其实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能上学堂念书,为了能让我穿上更好的衣裳,过上更舒适的生活,爹爹他日夜奔波,日忙夜忙。可是他从来一句怨言都没有,看着他青丝渐渐熬出了白发,我是看在眼里,疼到心里的。”
好一个懂得孝顺的儿子,欧阳漠突然伸手挽过赵婉栀的手说道“走,夫子请你吃饭去。”
“恩……谢谢夫子。”
“母爱”爆发的欧阳,却没注意要到被他突然挽着的赵婉栀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小玩,想去哪里吃?”
“醉月楼。”
“好就,醉……”原本柔和的脸角复而又结起了一层霜。
“小玩,你可知道哪醉月楼是什么地方?”欧阳漠严厉的说道。
赵婉栀一脸无知的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去。”
“就是不知道,才想去的,听同学说那可是个好地方,他们还说平生不去醉月楼,既作男子也惘然。”赵婉栀神情笃定的望着欧阳漠说道。
他居然无知且坚信地对他的夫子说青楼是个地方,欧阳漠真的默了。
醉月坊一雅间内,气氛异常诡异,青楼的小二端上酒菜后,带着一副“我懂的”表情对身前两位俊俏公子猥琐的笑道“二位请慢用”,便躬身关门出了房门。本以为这两位看上去风流倜傥的公子是来这醉月楼找乐子的,可一进门,就听见其中一位长得很是清秀的公子说肚子疼要去方便,结果方便是假,竟然跑回来跟妈妈里要了最烈最销魂的酒,还不让姑娘进去陪客的。敢情这两位公子来这青楼只是幌子,想到这里一张满脸麻子的脸扯出一抹下流的笑。
“小玩……这来也来了,看也看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其实之前欧阳漠也没上过青楼,这醉月楼更是没来过。当闻到空气中都飘着浓烈的胭脂香,隔着门都能听莺莺燕燕的娇媚声时,欧阳漠眉头深锁,他这是着了什么魔,居然就在赵小玩的哀求下说就是来看看,就看一眼这醉月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便真的来了。
“夫子,来吃菜。”赵婉栀看着眼前动都没动过的菜肴,拿起筷子夹了一夹放到了欧阳漠碗里。
欧阳漠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吃饭啊,一心想着立刻马上离开这莺歌燕舞之地。
“是不是这饭菜不合夫子的口味?”看着欧阳漠也不吃菜,坐在上等梨木凳上如坐针毡的表情,赵婉栀嘴角微翘,起身给欧阳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既然这里的饭菜不合夫子的胃口,不如我们来饮酒吧。为了答谢夫子今天陪小玩庆祝生辰,小玩先敬夫子一杯。”
一心想走的欧阳漠接过赵婉栀倒的酒,看也不看就如灌白水一样一口喝了下去。“咳咳……”
“夫子……你慢点啊,这酒可烈了。你要醉了,小玩可没办法送你回去。”
“小玩,我看喝了这酒我们就走吧。这地方龙蛇混杂,不宜久留。”,也不知是被呛到还是微醉的欧阳漠红着一张脸说道。
“恩好,喝完这壶酒我们就走。”,赵婉栀起身又给欧阳漠倒了一杯酒。
欧阳漠跟刚才一样接过酒就一口干掉,一杯又一杯。不知喝了多少杯,只觉得眼前的赵小玩晃得厉害。
“小玩,你晃什么?”欧阳漠摇了摇头问道。
“夫子,我没晃啊。”赵婉栀笑道。
“小玩,你笑起来真美。”
“……,夫子你喝醉了。”
“胡说,谁说我醉了,我清醒的得很。”,“不羡白玉杯,不羡黄金罍,不羡朝入省,不羡慕入台。”欧阳漠将酒杯端到赵婉栀面前开始吟起诗来。
“那夫子你羡慕什么?”赵婉栀看这面前醉得一沓糊涂的欧阳漠随口问道。
“我羡慕什么?”欧阳漠眼波流转宛如潺潺的春水,定睛看着赵婉栀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嗯”,“这个可以有。夫子……”
砰的一声闷响,欧阳漠已经神志不清的醉倒在地。
就这么醉了?赵婉栀伸出轻轻脚踹了踹,醉得跟死猪一样躺在地上半点反应都没有的欧阳漠。这人不能喝居然还学人一口干。
其实也不能全怪欧阳漠酒量太小,只能说是这青楼老鸨真拿出了陈年烈酒,还有最重要的是赵家小姐酒量实在是太好了。
赵婉栀从小嗜酒,赵府上下家丁,护卫,还没谁能与她拼酒后全身而退的,基本情况跟现在的状况大同小异,赵婉栀神智清明,欧阳漠不省人事。
赵婉栀蹲在欧阳漠跟前,仔细端详起了害她抄了两百遍诗歌罪魁祸首的那张脸。
生得还真是好看,英挺的鼻梁,浓浓的眉下有闭着一双深如幽潭的眼眸。赵婉栀看着温润如玉的欧阳不禁伸手抚上他闭着的眼。
“啊……”欧阳漠突然抓住了赵婉栀伸过来的手。瞎得赵婉栀一声惊呼。
翌日,当欧阳漠头痛欲裂醒来的时候,连忙起身扫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然后缓缓地舒了口气。虽然记不得他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不过看来还好昨晚是睡在自己房里的。
晨曦初露,清风中,菡萏摇曳,翠鸟啼鸣。欧阳漠眼下的青影比昨日赵婉栀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精神不振的欧阳漠,踏进门后,原本喧闹的课堂瞬间安静得就连有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而且大家都神色诡异的看着他。欧阳漠,心中一沉,难道昨日逛青楼被人发现了?不由往赵婉栀位置看了去。只见赵婉栀神清气爽的端坐在位置上风轻云淡的笑着与他对视。
“看吧,是我说的那样吧。”原本想请假去看表妹的酱油甲君,因为昨日看到了那百年难遇的一幕,今早表妹也不看了,迫不及待地来了书院将这个惊天大秘密与众同学一同分享。最开始大家还半信半疑,甚至有好奇者直接去问赵婉栀求真相。
结果赵婉栀一笑置之,不否认也不承认。不过现在见精神欠佳的欧阳漠一进门就看向赵婉栀那“深情”的眼神,经过他们的仔细观察,认真分析都觉得酱油甲君所说非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