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张明羽说完,钟离打断他,“他也喜欢你吗?”
张明羽一怔,慢慢露出一个苦笑,“不,我没有资格跟他并肩,他应该选择更好的。”
听到这个答案,钟离本该高兴,却发现自己更加不悦,“什么资格不资格,看不上你,是他的损失。你对一个眼光如此差的男人念念不忘,不觉得蠢吗?”
人实在是很矛盾的生物。
听到张明羽喜欢的人根本不喜欢他,这个家伙深情款款了半天原来只是暗恋而已,按说钟离应该觉得愉悦,却又从心底里鄙视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连自己看上的人都看不上,何其愚蠢。
……又开始了。张明羽暗中叹息,他已经开始习惯钟离的喜怒无常以及诡异的思维方式。
他并不觉得是黎昕眼光差,也不觉得是自己蠢,但听到钟离的话,哭笑不得之余,竟然还有一丝熨帖,这算是安慰他吧。
其实他并不愿提起这些,尤其是在了解自己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之后,这无疑是他心口上最深的一道伤。
但刚才钟离的状态太危险了,张明羽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情急之下提及自己,原本只想在父母亲人的问题上安慰他,可谁知道最后却变成了爱谁不爱谁的诡异状态。
“谢谢。”他不想争辩自己蠢不蠢,也不想说太多关于自己的感情,但还是感激钟离的安慰,认真地跟钟离道谢。
然而钟离显然不会是那种你说谢谢他就还一句不客气的人,他直接问:“是叫黎昕吧,那个男人?”
看看张明羽的表情,不用对方回答钟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得冷笑。
这个人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个男人,连做梦都是另一个男人,情动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不要命也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难怪那么想要离开,想要回到未来,不是为了什么家乡,是为了那个男人吧,喜欢到这种地步么?喜欢到连命都不要了的地步?
天晓得那天在乘风码头有多危险,就算是钟离也看得出来以那天张明羽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好好地回去。
就为了一个不喜欢他的男人!
“这个东西也是他的吧?”张明羽看着钟离眸中情绪瞬息万变,然后忽然伸手拉开他的衣领,掏出那把只剩下吊坠功能的光刃。
他用的劲很大,绳子紧紧勒在脖子上、嵌入皮肉中的那种感觉并不好受,简直令人窒息。
张明羽颈上的肌肤渐渐显现出一道红痕,呼吸有点困难,而钟离的气息却扑面而来。
看到这个向来温和的男人第一次露出某种坚持的表情,这种默认让钟离无法不回忆起两人初见的时候。
这个男人为了这个玩意儿,简直是疯狂而不惜命,竟能产生浴血修罗一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状态。
钟离眼眶泛红,这是他极度愤怒的状态,这十几年来,忍耐是他修炼得最好的画皮,如今却如此轻而易举地剥落,只为眼前这个人他说他喜欢另外一个男人。
“钟离……难道你就爱我吗?”
张明羽说话有些困难,却不曾求饶,只是断断续续地反问了钟离一个问题。
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钟离松开了张明羽,沉默地立在那里。
是的,他明明不应该在意这些才对,难道他爱张明羽吗?
他根本不屑于“爱”这种情绪,当年若不是这种愚蠢的情绪,他母亲也不会被钟靖安骗,一生变成一个悲剧。
人们以爱之名行使利益交换之实,他浸。淫黑道这许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过,所有的忠贞不渝都是个笑话。
他不需要爱张明羽,也不需要张明羽爱他,他只需要把张明羽留在他身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只能是他的所有物。
看到钟离眼中慢慢沉淀下来的颜色,张明羽就知道他又陷入那种执拗扭曲的思维方式中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手中有细小而冰凉的东西咯着掌心,那是他刚才从钟离身上拿到的,脚上的镣铐的钥匙。
脑海中已经有了钥匙的形状,现在把钥匙放回钟离身上,他不会发觉,而自己可以弄出差不多的东西,找个机会打开脚镣就能离开。
虽然也许,他现在离开的话,钟离真的会彻底沦落黑暗。
54、自由
要走还是留;这似乎是个问题。
不动声色地把钥匙放回钟离身上;张明羽后退一步;见对方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便转过身走到窗边,把两边的窗户全部推开超级散仙ii全文阅读。
有风吹进来;掀起半面窗帘,房间里沉闷压抑的气氛似乎也被吹散了一些;张明羽低下头;就能看见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流。
“我不会放你走的。”钟离沉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张明羽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妥协一般地叹息着说了一句,“你明知道我已经走不了了。”
略带抱怨和无可奈何的语气,恰到好处地撩拨起了钟离的愉悦感。
他说得没错,他已经无法离开;无论他爱谁他是谁他需要谁都离不开,况且张明羽刚才的语气,与其说埋怨更接近撒娇一点。
钟离走到张明羽身后,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在他耳边嘀咕道:“这样不也很好么,你一个人在这里难道不累?把一切都交给我,什么都不用想。”
张明羽闭了闭眼,没有回答,但是慢慢地放松了身体,将重量靠在钟离身上,对方的胸膛贴在自己后背上,能够轻易感受到彼此心脏蓬勃地跳动,一下又一下。
两人之间难得如此平静地相处。
眼中的阴霾微微消散,钟离低头吻过张明羽的颈侧,蜻蜓点水般浅尝即止又连续不断,几乎吻遍了他肩上颈侧每一处肌肤。
“我会对你好一点的。”类似承诺的话语在吻的间隙游逸而出,如同梦呓一般散落在空气中。
被给予承诺的人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伸手,覆上钟离怀抱在自己腰间的双手,“那这个,能给我解开么?我不想只能待在这个房间里。”
他挪动了一下脚腕,上面挂着的链子不合时宜地发出欢快的声响,打破了虚假的和平。
感觉到身后之人身上散发的低气压,张明羽就知道钟离所谓的好一点,从来都不在两个相对独立的个体的基础上。
他只是想要对他的附属物品好一点,范围有限。
果然,钟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惩罚般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看到上面留下的吻痕比刚刚拉扯光刃所留下的一圈红痕更加显眼之后,满意地眯了眯眼。
“今天晚上我有事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吃晚饭了,我会让张伯做你喜欢吃的东西。”
说完,揉了揉张明羽的脑袋,放开了人,这回是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谁说过要等你吃晚饭了,张明羽摇摇头,手抓着窗框捏紧,明知道钟离是这样的人,当他对他说要对他好一点的时候,竟然还有那么一点想要相信。
只可惜,理智与情感,永远都这么地冲突。
那就……这样吧。
钟离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虽然钟宇已经解决了,但钟离不可能真让钟氏待在旗穆手上,整个钟氏他都是打算要解散的。
而旗穆心思之深沉远出于钟宇之上,也不可能放任这么一个危险分子留在世上威胁他的地位,事情还远远没有到了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
张明羽关上门,不再多想这些事情,开始在房间里找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做成能够开锁的工具。
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余热还在努力地炙烤着行人,晚风已经迫不及待地从海面吹过来。
随着细微的一声“咔嗒”声,张明羽长舒一口气,微笑地看着被打开的脚镣,终于可以离开了百媚图。
抬头想看看天色,第一眼看到的确是对面梳妆台上大大的镜子,镜中的自己颈侧还留着大片斑斑吻痕,一眼望去既暧昧又情色,让人哑然。
这种宣誓主权的方式,实在是有点令人无语。
张明羽有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才发现已经快要到晚餐时间了,钟离不来的时候,张伯一日三餐送的时间都是固定的,现在看看过不了多久他就要上来了。
为了避免被发现什么,张明羽将脚镣虚虚地扣上,做出依然紧锁的假象,想了想,干脆半躺在床上,用被子半掩着。
张伯果然没有多注意,恪尽职守地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就离开了,张明羽躺在床上,等着夜深人静。
这里接近闹市,他早就观察过,大部分人的夜生活相当丰富多彩,大半夜依然有人来来往往,远远不是从前钟离那幢城郊别墅的静谧可以比拟的,他要尽量让自己的行为向这里的人靠拢,不要显得太过突兀。
——比如第一次逃跑的时候裹着床单的行为据钟离后来偶然的调侃还上了所谓的报纸,广为人知。
到了将近夜半两点的时候,街上的行人车辆终于渐渐地稀稀落落起来,剥离了喧嚣和浮华,总算显出夜应有的岑寂寥落。
张明羽掀开被子,把虚虚挂在脚腕上的脚镣给解开,赤脚安静无声地踏在地板上。
这么多天来他终于踏出了这个房间,简直让人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难想象,当年钟离和他母亲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又是如何绝望的心情。
……奇怪,怎么忽然又想到这个了。
张明羽眨了眨眼睛,穿过客厅,还没走到大门口,耳边已经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响,由远及近,慢慢向这里接近。
那是钟离的脚步声。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如此熟悉那个男人的一切,但毫无疑问的,他清楚地知道这就是钟离的脚步声,他回来了。
不能从这里走了,张明羽拧起眉,转身跑回卧室,不能走门,那就跳窗,反正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窗户他一直都没有关上,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然而他越过窗台往下看时,却发现一群夜归的小姑娘们正叽叽喳喳地笑着从这里经过。
如果这时候他跳下去的话,这些人尖叫起来的分贝恐怕能通知全世界他跑了,甚至有可能再上一回头版头条。
而钟离的脚步时已经进了家门,正往他这边走来。
该死的。来不及再多做什么,张明羽掀起被子躺回床上,把脚镣又给扣回去,这种仿佛自己把自己囚禁的感觉令人下意识地不舒服。
刚刚闭上眼睛,门被悄悄地打开了。
钟离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