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两个正说着,忽有贾环的丫头绢儿急三火四地跑了来,也顾不上给探春施礼了,张口就叫,“快,快,三爷,外头来了贵客,老爷派了小厮在二门上急传,你赶紧回去换衣裳去吧。”
贾环和探春看她急得这个样子都诧异,探春皱眉,“这般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说清楚点,什么客人啊?”
绢儿急得直跺脚,“是,是北静王爷忽然大驾来了府里,前面措手不及的都乱成一锅粥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已经陪在那里了,正赶着去叫那边府里的珍大爷呢,里面又传话说要见三爷,来传的小厮听说三爷在园子里,急得满地乱转那,三爷你赶紧跟我回去换衣裳吧。”
探春一愣,“那宝玉呢,既叫了环儿肯定也要叫宝玉,两个等在一起过去的好。”
绢儿摇头,“没有,光急着叫三爷呢。”说罢再等不及了,不由分说,拉了贾环就走。
贾环只得跟去,暗道这回真生气了,竟然屈尊降贵地自己跑来贾府,不过也不怕,谅他在自己家中也不能怎样,那些个龌龊事岂是能当众乱说的,最不济你另找由头告我一状,拼着被老爹打一顿就是了,总不能打死了我吧。
自己安慰了自己一整,鼓起了勇气,去见贵客。
到了前面一看,果然气氛比往日不同,小厮们都规规矩矩的靠在两旁垂手肃立,另有一队北静王府的侍卫站在靠前一点的地方。北静王爷的车轿仪仗并没有看到,大概是停在外面了。
进去正厅,只见薄菡穿着一件五爪坐龙滚银浪的白锦蟒袍居中正坐,贾赦和贾政在下面侧首挨着凳沿坐了相陪。
几人正在叙话,见贾环进去了,就一起看过来,贾环没奈何,只得上去参见,这时打千都不行,要国礼拜见。
薄菡稳稳地坐着,看他跪下去先不忙叫起,过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贾三公子这可好大的架子啊,怎么,上次得罪过本王就算了,打算一辈子躲在家中,以为这便能没事了么?”
贾政闻言大惊失色,连忙立起身来,喝到,“孽畜,你如何胆大包天敢闯出如此祸事!”
薄菡朝他轻轻摆手,“政公且慢动怒,本王今日来就想听听令郎的说辞。”
贾环心道果然是挑事来了,真是翻脸无情,上次分手时还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舍不得呢,看我不顺着你了,跪在这里,起都不让起就开始劈头质问。
梗着脖子道,“小人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王爷,竟然惹得王爷要不辞辛苦地亲自上门问罪,小人这可惶恐得很,还请王爷明示,我是哪里做错了,这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才是。”
王兴站在薄菡的身后听得脸直抽,这贾三公子平常看着还挺识时务的,怎么要紧时候竟这般不管不顾,这话说得可也太噎人了。
贾政满头都是冷汗,贾赦也坐不住了,一齐起身请罪,说道家中管教不严,竟然出了此等没有规矩不知尊卑礼仪的畜生,万望王爷见谅,回头他们一定好好管教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薄菡听着也气,心说我都委屈自己成这样,不怕被人笑话地找到你家中来了,你说两句软话又能怎样!
可是看着贾环整瘦了一圈,小白脸都尖了,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任他父亲与伯父在一旁责骂请罪,就是不开口,再细看,发现他撑在地上的两只手臂都在微微的抖着。
心中一软,这戏就做不下去了,叹道,“你起来吧。”
又对贾政,贾赦道,“两位不忙请罪,这可是误会了,也是小王一时没说清楚。”一挥手,王兴连忙捧上一件物事来,正是他送给贾环,又被退回去的那匣子珍珠。
“我和贵府三公子打赌玩笑,输了这盒子东西给他,谁知他后来又退还了回来,这可不妥当,虽是玩笑,但本王送出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贾三公子,看在本王亲自登门了一趟,你这便收下了吧。”
王兴将东西递来,贾政连忙代接了,心中还在惊疑不定,“这个,犬子不懂规矩,竟然累得王爷亲自跑一趟,这个,这个,下官实在是汗颜!如何还敢当得起王爷的重赏。”
薄菡站起身来,“政公不必客气,都说了是小王打赌输给令郎的东道,并不是什么赏赐。小王不多打扰,这便回去了,两位留步,只劳烦你家令郎送送我就好。”说着也不等回答,抬步就往外走。
贾政,贾赦怎敢不送,连忙一齐跟着往外走,王兴在水溶身后拦住他二人,笑道,“王爷说不必送,两位老大人这就留步吧,只请贾三公子跟上就好。”
贾环爬起身来在心中暗骂,这杀千刀的,跑到我家里来冲我老子摆这么大架子作甚!无奈,只得跟上去。
薄菡知道他在后面跟着,也不回头,径直出门,快步走到自己的大轿跟前,忽然回身,伸手抓住贾环,一把拉进了轿中。
贾环大惊之下,差点大呼救命,连忙伸手捂住自己嘴,一脸警惕地看着薄菡。
王爷的大轿很是宽敞,两个一齐坐在里面也是绰绰有余,薄菡瞪了贾环一会方道,“你个臭小子,闹够了没有?”
贾环小心和他挪开点距离,“我没有闹什么,王爷您误会了。”
薄菡怒道,“我哪里误会了,你不就是觉着上次受委屈了,心里不痛快吗,当时怎么又不说?还情意绵绵地哄人,这一回家就立刻翻脸无情了,你,你个该死的,你把本王当傻瓜哄呢!”
贾环看着薄菡满脸的怒气,可就是这张横眉怒目的脸在他眼中也是如此的好看动人,心里酸涩,低声道,“我怎么敢哄王爷,我是实在高攀不上,所以这才不去了的。”
薄菡都要被他气笑了,“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上次的事情是本王的不是,这总成了吧,明明你自己犯错在先的,搞得好像我怎么欺负了你一样,这就乖乖地跟我回去,以后别乱闹了,这次本王就不和你多计较。”
贾环咬牙挣开,“我以后都不会再去北静王府了,王爷你请回吧,你可别再抓着我,再抓我就要叫了,轿子外面除了王府的侍从可还有贾府的人呢,我乱叫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薄菡一愣松手,眼睁睁地看着贾环眼圈一红,低头就钻了出去,被这般无礼威胁了竟没有生气,只是看着袍子上的两点湿处寻思:他这是哭了?又不是姑娘家怎么这般容易哭,既是哭了那心里必是难受的,难受还在这里和我犟什么?
过了良久,王兴都在轿外轻声询问走是不走时才回过神来,叹口气道,“回去吧。”56、坏人姻缘的贾三公子
北静王爷忽然大驾光临了荣府,搅得阖府上下人心惶惶了大半日,贾环红着眼睛被他父亲,伯父和后赶过来的贾珍一起好生审问了一通。
贾政看他那神色不太对,心里很有些惊疑,难道是送北静王出去的那一会儿功夫,王爷就把他儿子给教训哭了?细思量又觉得不可能,贾环一口咬定是刚回来忽然被一阵风迷了眼睛所致。
大家想想,北静王爷这次虽然来得蹊跷,刚才的话也说得有点吓人,不过并没有真的怪罪贾环什么,反而是赏了一盒价格不菲的珍珠,那就应该真的是如他所说,贾环不懂规矩,把他给的东西还了回去,他年轻气盛,觉得失了面子,所以才亲自过来一趟。
贾政为此使劲教训了贾环一顿,怪他这么大事怎么能自作主张,也不和家中商量一下。
贾环一脸倒霉相,说道他觉得东西太贵重了,不敢收所以才退了回去的,当时也没多想,不意竟会是一件十分失礼之事。
贾政骂了一会儿,也再骂不出什么花样来了,只得作罢。
倒是贾赦和贾珍看着那一大盒珍珠委实不错,稍稍有些垂涎,均道贾环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运,大概就是随意陪着那年轻王爷说笑玩乐了两次,就得了这么一个大好处。
这一盒珍珠颗颗都是上品,还不得值好几千两银子,大概都够他们阖府上下一年的嚼用了。
既是被这些长辈看到贾环得了这么盒子好东西,他自然就不能独吞了,等给老太太,太太过目之后,就一份份地分开,大份的孝敬老太太,和太太,小份的就是家中每位姑娘,还有薛姨妈,宝钗,林姑娘每人一份。
幸亏老太太,太太,不要他的东西,都说有这份孝心就行了,难得有人送点好东西给你,自己留着吧,贾环这才攒下最大的一份去给赵姨娘。
赵姨娘一天里得贾环孝敬了两趟好处,还一次比一次值钱,乐得眉花眼笑,又心疼分出去的那些,恨不得一家家的再去要回来,贾环也心疼,早知这样还不如上回就偷偷收了呢,没人知道就不用分了。哼,收了也不理他,干脆直接气死他,省得没事还要找上门来吓唬自己。
想起上次彩云被自己迁怒,嚷了几句重话,最近见了他都不和他搭腔的,便又挑了几颗好的用帕子包了去找彩云,彩云先还不要,后来禁不住贾环使劲说上次那实在是他自己糊涂,醋劲太大,才会犯了错,彩云姐姐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这才转怒为喜接了过去。
贾环不见薄菡本人还好,见到了心里终究难受,开始忙乱不觉得,静下来之后就心烦了,烦了两天,忽有赵国栋派人传话来,说是柳湘莲已经押着头批货物回来了,精神不禁为之一震,兴兴头头地便赶去赵国栋处看货。
这批货物果然让人喜出望外,端地是物美价廉,找出这么一条路子来,日后大批的货都可以去那边采买了,跑这一趟确实值得。
不过更让贾环惊讶的是,竟然在自己铺子里看到薛蟠陪着柳湘莲做哥俩好状,贾环指着他二人张大了嘴巴合不拢,“薛大哥,柳大哥,你们这是……?”
薛蟠哈哈大笑,“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已经结拜了生死兄弟,比那亲兄弟还亲了。听柳二弟说他押的那批货是赵掌柜的,今日要赶着来交货,我便陪了一起来看看,却原来赵掌柜是你姨娘的兄弟啊。”
柳湘莲也笑,说了半天,原来是他压货回来的路上,走到平安州地界,遇到一伙强盗打劫前面过路的商客,他素来豪侠,顺手就救下了,不想救的却是薛蟠,两人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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