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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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 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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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绍翼突然转了话锋,刘宗岱和傅恭皆不知何意,讪笑道:“李大人说的是。”

李绍翼笑道:“这点,朝廷都是知道的。皇上也常挂在嘴边,赞不绝口。”

谈笑间,李绍翼又把朝廷和皇上请到了前台,直把刘宗岱和傅恭惊出了一声冷汗。李绍翼拿着朝廷的信任要挟他们,到底有什么难事要他们去做?

且听李绍翼继续说道:“至于林纯鸿,朝廷就是一万个不放心了!世间忠义之士难觅,遂让林纯鸿这个奸贼成了气候!刘大人、傅大人都是公忠体国之士,不如随下官一道挥动笔毫,劝解林纯鸿重新回到忠君的路上来。”

刘宗岱和傅恭面面相觑,刘宗岱更是在心里大骂:这厮凭地歹毒,想逼着老子表态反对林纯鸿。老子表态不打紧,只是这文章一写,岂不是把洪大人也牵扯进来了?

见刘宗岱和傅恭两人犹豫不决,李绍翼冷笑道:“耍耍嘴皮子,动动笔毫子,很为难么?”

刘宗岱和傅恭被逼无奈,只要咬了咬牙,道:“常闻李大人文采出众,不如由李大人执笔,我等附名即可。”

李绍翼大笑道:“好,今日下官就勉为其难!拿笔墨来!”

……

李绍翼素有文名,果然不是吹的,只见他略微思索片刻,拿起笔毫,片刻也不停顿,下笔如有神,不到盏茶功夫,一篇文章就大功告成。

末了,李绍翼大笔一挥,又签上了自己的名,转头对刘宗岱和傅恭说道:“怎么样?还入得了两位大人的眼吧?”

刘宗岱和傅恭面如土色,这文章哪里是劝解,分明就是痛骂,其尖刻程度,比陈琳痛骂曹操的檄文不逞多让!

但是,李绍翼以大义名分和朝廷的信任压着两人,两人哪有反抗的资格,万般无奈地签署了自己的姓名。

李绍翼吹了吹纸张上的墨迹,哈哈大笑道:“熊大人,将这文章一起送至荆州军中吧!”

……

熊文灿下了军令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这李绍翼看起来像个愣头青,像个狐假虎威的浅薄之徒,杨嗣昌怎么会派这个废材到禹州来呢?

难道李绍翼的嚣张跋扈另有图谋?

心里一旦有了疑问,思维就显得非常敏捷。熊文灿忽然恍然大悟,这李绍翼哪里是个废材啊,分明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聪明之士!

熊文灿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在他一心想做观杨嗣昌和林纯鸿相斗的情况下,无论李绍翼有多么嚣张,他都不会计较。

李绍翼正是抓住了他的弱点,表现得嚣张跋扈,让各路云集禹州的文臣武将形成朝廷依然很强大的印象。

后来,李绍翼不经意间,让熊文灿下达了斥责林纯鸿、令林纯鸿停止前进的军令,在表面上将熊文灿摆在了荆州军的对立面。

紧接着,李绍翼又逼着刘宗岱和傅恭在痛骂林纯鸿的文章上附名,公开告诉各路人马,洪承畴和孙传庭是坚决反对林纯鸿的。

难怪杨嗣昌派小小的副主事跑到禹州来,这李绍翼果然有过人之能!

熊文灿不由得感到心寒,杨嗣昌内得皇上信任,与素有知兵之名的内臣高起潜交好,外有李绍翼这样的能人为之前后奔波,恐怕,在相当长时间内,杨嗣昌将彻底掌控朝政。

只是,林纯鸿会允许杨嗣昌肆无忌惮地算计他吗?万一两者相斗,会不会波及到我?熊文灿揉着额头,感到头痛万分。

第355章 钢丝绳游戏

从方城至禹州,相距不过两百多里。林纯鸿身边,尽是骑兵,若是正常行军,最多两日就能赶到禹州。

不过,林纯鸿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每日行进不过三十里,就如游山逛水一般。

行军如此缓慢,是向禹州方面施加压力?还是等待中原行营跟上?谁也无法知道。

自出了方城之后,陈天瑶的脸色日益凝重,平日挂在脸上的轻松和惬意早就不知去向。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陈天瑶在这一切看在眼里,彻底震动了。当她看到一对母子尸体相拥而眠,孩子的嘴巴依然咬在母亲干瘦的乳头上时,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太惨了!

陈天瑶在吕宋岛时,虽然汉人时时被西班牙当局欺压,但从未见过饥荒。后来到大明本土,所看到的,无不是广州、岳州、荆州等繁华之地。在她的心目中,自然认为,别的地方纵然差点,也不至于没有饭吃吧。

可是,现在眼前所见的,直接颠覆了她的认知,让她情不自禁地想为这些灾民做点什么。

陈天瑶一直盯着那对母子尸体,就连尸体被掩埋之后,还是盯着,就如傻了一般。

林纯鸿上前,拍了拍陈天瑶的肩,道:“走吧,恢复了秩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天瑶如木头人一般,被林纯鸿推上了马车。林纯鸿正准备钻入马车中,好好安慰陈天瑶,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张杰夫匆匆而来。

林纯鸿停住了脚步,等着张杰夫上前。

“都督,熊文灿的军令。”张杰夫准备将一封密件交到林纯鸿手中。

林纯鸿摆了摆手,道:“算了,我也懒得看了,无非就是要荆州军停止前进。你直接用印吧,让传令兵回去复命。”

张杰夫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脸色变得古怪,吞吞吐吐地说道:“与军令同时抵达军中的,还有李绍翼、刘宗岱和傅恭联名副署的一篇文章。只是……”

林纯鸿一听,来了兴趣,打断张杰夫的话,道:“哦?是什么文章,拿来我看看。”

张杰夫动作缓慢,好半天才从袖子中掏出了文章,递在了林纯鸿的手中。

林纯鸿摊开一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张杰夫小心地盯着林纯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深恐林纯鸿变得暴怒。且见林纯鸿的眉头越皱越紧,读到最后,眉头又渐渐舒展开来,最终,林纯鸿将文章扔到了张杰夫的手中,平静地说道:“泼妇骂街尔,不必理会。”

张杰夫吃了一惊,忍不住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竖子毁都督清誉,绝不能放过他们,否则让天下人认为都督好欺负。”

“不放过又能怎样?难道真的派几万荆州军攻下禹州,将李绍翼千刀万剐?”

李绍翼玩的伎俩,在林纯鸿看来,一点也不高明,甚至有点儿戏。

如果说,在崇祯年间初,一介文臣,手持一份圣旨,大军之中将主将收监,押送回京,一点也不稀奇。

但是,在经过了将近十多年的战乱之后,朝廷对地方、对各地武将的控制力已经空前下降。如果朱由检再玩这一套,估计没有多少武将会束手就擒。

无论是杨嗣昌,还是李绍翼,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希望借禹州军议之机,联合洪承畴和孙传庭对林纯鸿施加压力,以达到将荆州军驱赶至九边卖命的目的。

不过,杨嗣昌显然对荆州集团的底蕴和荆州军的战斗力并不熟悉,以为洪承畴和孙传庭联手,就可以逼得林纯鸿让步。

算上海军将士和长江水师,荆州军业已超过二十多万,又怎么会担心洪承畴和孙传庭的威胁?

况且,自金票一事后,朝廷权威大大受挫,地方督抚及武将,或多或少对朝廷的命令有点淫奉阳违。

这种情况下,孙传庭会不会坚决听从朝廷的命令,林纯鸿不敢打包票,但洪承畴这个大滑头可就说不清了。

林纯鸿反问了一句,冷笑道:“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迟早要让他脱一层皮!无论李绍翼怎么折腾洪承畴、孙传庭,我也管不着,也不会去管。不过,李绍翼算计到我头上,以侮辱荆州来折腾洪承畴和孙传庭,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传令所有人马,继续向禹州逼近!我倒想看看,李绍翼还会玩出什么花样!”

……

荆州军继续前进的消息马上传回禹州,熊文灿对李绍翼怒目而视,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似乎在说:闯出了弥天祸事,看你如何安抚林纯鸿这头暴怒的狮子!

刘宗岱和傅恭除了深深的忧虑之外,心里也带着一丝疑惑:林纯鸿难道想和朝廷摊牌?

无论是熊文灿,还刘宗岱和傅恭,均觉得李绍翼会黔驴技穷,然后把这个烂摊子甩给熊文灿,自己逃回京师,把所有责任推在林纯鸿嚣张跋扈之上。

哪想到,李绍翼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在眼中露出一丝狠戾之色。

李绍翼向熊文灿拱了拱手,道:“下官请熊大人派出一哨之师,继续传军令至荆州军中。”

熊文灿头大了一圈,心里也有点恼火,淫声道:“李大人,如果林纯鸿继续不奉军令,这一哨之师,该如何自处?”

李绍翼冷笑道:“自然是堵在要道之上,阻止荆州军继续北上!”

熊文灿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指着李绍翼的鼻子骂道:“胡闹!”

不过,熊文灿为官半辈子,城府非同一般,他拼命压制住怒火,待稍稍冷静之后,仔细琢磨李绍翼的用意。

李绍翼的用意不难琢磨,无非就是想试探林纯鸿的底线。只是,底线是那么好试探的?万一林纯鸿的先锋二话不说,将一哨之师就地歼灭,林纯鸿和朝廷之间岂不是彻底撕开了脸皮,那将给多灾多难的朝廷带来何等的祸事?

熊文灿好不容易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皱眉道:“李大人,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切,还请从长计议。”

李绍翼丝毫不为所动,厉声道:“国事日艰,正是吾辈奋起之时,我等当不惜命,为皇上、为黎民百姓出一份力!万一熊大人念旧,不肯派出一哨之师,我从京师带来了几个歪瓜裂枣的家人,好歹也要阻止荆州军继续前进。”

李绍翼一句简单的“念旧”,直把熊文灿吓出了一声冷汗。看来,朝廷对熊文灿和林纯鸿之间的协作,早已心知肚明。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熊文灿自然再无拒绝的理由,再加上他也想知道林纯鸿的底线在哪里,他的脸部肌肉跳了跳,下令道:“传黄得功!”

黄得功乃京营总兵,在地方上毫无根基,无法如地方将领般生出自立的心思,也无法违抗熊文灿的命令,万般无奈下,点齐了一哨,重新送军令至荆州军中。

一哨之师,与一个传令兵的命运差不多,林纯鸿连密件拆都没拆,就吩咐荆州军继续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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