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雁随要扑上去之时,他灵巧地闪躲开了。花雁随只当他又害羞了。
花府有个湖,湖中有一洲,名花洲。湖水并无异常,但花洲里冒的却是热水。花家的先祖于是在洲上建小屋、廊道、汤池,以供冬日居住。
花雁随兴致勃勃地将黎韶引去花洲玩耍脱了衣裳,噗通一声扎进汤池里,而后钻出水面。
“雁随,你游水游得不错。”
“本君自小就爱游水,连影卫都不一定能胜得过本君。一游就在湖里游一天,这个汤池算什么。”花雁随游到他旁边,得意洋洋地说。
“怪不得,整天不走动你身体也不弱。”
“那是,本君小的时候……”花雁随喜滋滋地说起年少时,如何在水里把一众护卫比下去的骄傲往事。
黎韶坐在池边,但笑不语。
花雁随不高兴了,扒着他的腿想让他下来。黎韶不肯,花雁随就胡乱抓,嘻嘻闹闹中,他一个不小心,抓到了不该抓的地方,黎韶痛得一跳三尺高。花雁随哈哈大笑,赶紧一个猛子扎下去。
兀自游了一会儿。
发现黎韶没跳下来追自己,便觉得一个人实在没劲。上来后,花雁随披一件薄薄的白寝衣,凑到黎韶跟前,刚要亲。
黎韶瞬间闪开。
花雁随一愣。
追上去又要亲,再度被闪开,如此这般,两人在池边都兜了半圈了。黎韶的身手那叫一个矫健,若是不让人亲,是绝对亲不到的。花雁随恼火地瞪着他:“黎韶……”
黎韶闪过一丝犹豫。
花雁随软了下来:“黎韶,把你的衣服脱了,咱们一起到池子里洗澡,这里的水,热得刚刚好!”
黎韶迟疑。
花雁随抓住了他的手,心里很着急,嘴里却还是糯糯的:“黎韶,一起下去吧!”
黎韶斟酌似的笑了一笑。
花雁随趁机飞快一亲,唇掠过黎韶的脸颊。黎韶抚着被亲过的地方,露出不自然的笑,别开眼神,而后慢慢地说:“雁随,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
黎韶这个表情,分明就是……
“我还需些珠宝。”
花雁随心颤了一颤,握了握拳头,而后缓缓松开,摇响了银铃,侍女很快到来,花雁随吩咐她将花洲里能拿得动的珠宝都拿来。侍女手脚麻利,三大箱子珠宝满满登登。
花雁随勾起微笑:“这些全部给你。有些珠宝,并非最上乘,不介意吧?”
黎韶摇头。
“看在五大箱珠宝的情分上,本君可否问一下,你都用来干什么了?”花雁随问得格外认真。珠宝这东西不是凉菜,拌一拌就能吃个精光。
“雁随,我不该骗你。”
骗?
花雁随缓缓地问:“哪里骗本君了?不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吧?”
许是琢磨了许久,黎韶坦白说:“我来花府的原因,不是缺钱,而是练天罡九气到了瓶颈。”
花府又没有武功秘籍。
“练到一定时候,修炼者会非常困倦无力。你可能没有留心,我一到晚上就睡得很快睡得很沉,如不是感知到有袭击,很难醒来。”
留心到了。
“我问询很多前辈,终于有一博古通今的老者告诉我:天罡九气,需聚宝气。宝气不足,则难以为续。宝气,就是珠宝之气,而珠宝玉石铺里的宝气多流动。后来,我就找到了你。”
呵,本君喜好奇异珠宝,天下皆知了么?
“一靠近你,我就能感受到让我血脉苏醒的气息——前辈说因你常年戴着珠宝,所以身上的珠宝之气已经凝固。且你天赋异禀,以一人之力,不出门而富可敌国,本就是珠宝之象征,身上之气与寻常人不一般。”
珠光宝气?
呵,算命先生也说过这话。
“你房子里的所有珠宝我都摸过,加之本就是稀世珍品,确实与别处不同,我的精神恢复得很快,至少白天精神了。后来,我也趁你睡着时,靠近过你。”
只是靠近?明明是抱着。
花雁随沉默不语。
、没良心的
【第十八章】
“雁随,瞒你是我的不对。”黎韶诚挚道歉。
你也知道不对。
“后来有你送的玉石,功力进展比之前轻易许多。但是,离开你后那些玉石的宝气是流动的,越练越聚不住。我心一急,回到百司镇又不好意思找你,就在客栈呆着。”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
“再往后,哪里知道莫名来了一堆比试的,更加耗费了我的功力。”黎韶停了一停,“雁随,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觉得本君不该生气?
黎韶叹气:“你又这样,就算不原谅也说句话啊。”
望着他认真的脸,花雁随终于开口:“本君不在意珠宝,也不在意什么宝气,喜欢的话你都取走,本君不在意。至少你还是说了实话,人各有窘况,瞒也是正常,本君不怪你。”
珠宝,本君有的是!
黎韶嘴角一勾笑得很爽朗,他的唇弯得恰到好处,眼睛那么亮。
花雁随上前,想亲他的嘴角。
黎韶瞬间闪开了。
僵住了。
花雁随说得艰难:“本君与你,还跟以前一样,倾心院就是送给你练功的。”
沉默良久,黎韶说:“雁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来客栈找我,亲了我一下……那瞬间的气是你给的珠宝的百倍,当时推了你一下。你喜欢腻人,我知道这样不行,可我又贪心了,才跟着你回到花府……时至现在,我不能继续了。”
你贪心了,所以你欲拒还迎,每天傍晚来取本君的“珠光宝气”。现在你不想继续,就不继续了吗?
“雁随,我不该骗你。”
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你可以一直取一直取,本君宁愿被你取成骷髅,也不想听到这种话!因为你练破了第七气,不再昏昏欲睡,所以本君就没用了,可以随手扔了,是吧?就像秋后的扇子一样。
“雁随,你说句话。”
花雁随看着他:“本君昨天说喜欢你,你听见了吗?”
黎韶点点头。
花雁随上前一步,黎韶却后退了,那俨然不再亲昵的表情,让人无法再进一步。花雁随按着心口,其实,心一点儿也不疼,就觉得按着舒服,按得越进越舒服,估计抠出来摔地上更舒服:“黎韶,你都是在逢场作戏吗?”
“对不起。”
“就没有过一点点不一样的想法?”
黎韶摇头。
“不管以前那些原因是什么,本君不在意,只要和你就好。”
黎韶摇头,目光坚定:“对不起。我只是为了天罡九气才来的,没想到会成现在这样。再这么玩下去,都不好,你可以找个举案齐眉的花夫人白头偕老一辈子。对不起,雁随,若知道会成现在这样,我宁愿当初没有来花府。”
花雁随咬牙,半天吐出一句:“你对本君到底有没有一点情,即使一点点。”
黎韶摇了摇头。
花雁随覆在池边的阑干上,手紧紧抓住了阑干:“很好,本君也能了无牵挂。你走吧,不用还了。本君,不在乎!”
沉默,像刀。
望着氤氲的池中水气,花雁随的心一点一点浸下去,泡得透明,他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并非完全不在乎。黎韶,在花府冷静几天好不好,至少还是朋友。”
身后,沉默。
退一步是朋友,至少情分还在,也好。花雁随重复着:“黎韶,朋友,总还行吧?”
依旧无边的静默。
沉默,就是默许吧?或许黎韶也有一丝暧昧不清的眷恋,因为说不清而没有办法承认?若是如此,等待一些时日,他会有所心动的。氤氲的热气腾上来,花雁随的心暖了一些:“黎韶,本君就当你默许了。”
静无一音。
花雁随升腾起一丝希望,欣喜地回过头来。
身后,空空如也。
身后的天际不着一缕云彩。
天际与湖相接,漾漾着一湖深深的冷冷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花雁随站在汤池边,呆呆地望着,只有无边的静寂,默默地回应他的目光。花雁随往前踏了一步,一头栽进水里。
许久,慢慢地浮了上来。一脸的水珠,怎么抹都不抹不完。
整个冬天,花雁随都在花洲温暖的锦席上躺着,缱绻了两个月。
每天都懒懒的。
明明笑着闹着的时候,都当真了。走的时候,比笑的时候还认真,冷冰冰,冰冰冷,连背影都没有留下。
侍女服侍时,那些珠宝也懒得戴了,反正一个人呆着一件白寝衣就够了。更主要的是,他一看见珠宝就来气,想到竟然有人只看重珠宝和所谓的宝气,却连自己这么活生生一个人都不在意,火冒三丈。
那股火埋在心里,烧得心都焦了。
想到黎韶那么坚定的摇头,那一点儿情分都不留的走了,又心里发酸嘴里发涩。
其实,没有情又何妨?
慢慢来,总可以的。你但凡有一点儿情,本君都可以每天浇点儿水施点儿肥,慢慢养成长情,本君有的是耐性。
抑或,做不了情眷做朋友也行。
大不了不要亲不要抱,每天泡泡茶,下下棋,也成。不是只到七气吗?还有两气,你也可以继续在倾心院里修炼啊!花府有的是独门独院,闲得发慌,本君不在乎那点儿地方。
奈何,那个人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珠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有什么用。
覆在铺满锦被的大床上,花雁随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冬日里,万物萧条,人所以容易气短容易感怀。等到春天、夏天,万物复苏,本君一定可以洒脱地忘得一干二净,什么宝气什么武功,不在乎!
、人不痴情枉年少
【第十八章】
混混沌沌,到了二月初,暖风习习。花雁随只一件薄薄寝衣,斜卧在花洲的床上,微微出汗。花洲热气上蒸太过暖和,呆不住了,可他就是懒得挪地方。
懒懒的也不想做什么。
这天,裴老六过来问询事务。
吩咐完毕后,裴老六犹豫了一下,道:“花君,犬子子洲近日来对砂石很感兴趣,半月前就跟着胡老九跑了几天。胡老九说子洲虽然愚钝,腿很勤快凑合能使唤。我就想趁着这大好机会,干脆让他跟着胡老九历练历练,长长见识。”
怕是裴子洲自己的主意吧?
好端端的秀才不做,乱打什么算盘,花雁随淡淡地说:“历练是好事,你与胡老九决定就好。”
裴老六又说:“子洲想去新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