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胡乱摸了起来,而后往下一扯,衣裳落了一地。
……
花雁随很不满。
欲求不满。
不满了整个六月末和七月初。
因为他力气比不过黎韶,牙齿咬碎也比不过。
即使能把黎韶的衣裳扯得七零八落——哪里一扯就烂已轻车熟路;即使能把黎韶摸得七晕八素——铁铁的十八摸都不下十八回了。
可无论如何,他是没法把黎韶压倒的。
于是,花雁随郁郁寡欢了。
天气又热,恹恹的,往留雁居里的床头一坐做忧郁状,蔫头耷脑,带得满室的珠光宝气都黯然神伤。
黎韶摸了额头:“病了?”
寡人有疾!
寡人好色!
花雁随飞了黎韶一眼,有气没力:“病惨了!”
“郎中呢?吃药了?昨天还好好的啊!都有病了,刚才还坐在勤俭楼里干嘛,要生意不要命了!”黎韶骤然紧张了,握住花雁随的手,放在心口。
花雁随立刻软软地抱住黎韶:“你别总练功,多陪陪本君。本君孤孤单单地呆在勤俭楼,一天,就指望傍晚能见你,都没有别的盼头了。”
黎韶吸了口气:“瞎说,别说没盼头的话,你才不到二十五呢。”
“……”
“矽州有个神医……”
哪里跟哪里啊,为什么黎韶总能把话听偏,重点明明在“陪”而不是“盼头”嘛!花雁随气急败坏:“知道知道,能剖开肚子能换脑袋的怪神医。本君不要,本君就想和你呆着……生又何欢,死有何惧。”
黎韶手搭花雁随的脉:“瞎乱想什么呢,你的脉很正。”
“哼,那你是去练天罡九气吧。”
“……”
花雁随自暴自弃:“好好练,等你练成独步天下的侠之大者,本君就欣慰了。”可以含笑那啥了。
黎韶好笑地说:“乱讲!我看你是憋坏了。”
憋……
憋坏了?……
花雁随目瞪口呆,难道欲求不满四个大字已经写在自己脸上了?为什么你还这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莫非,其实,黎韶你也早就……花雁随眼冒精光,炯炯有神。
“我早说过,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铁定要憋出病来。”
“……”
“张这么大嘴巴干什么,被我说中了吧?走,百司镇溜达一圈,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黎韶笑眯眯,把花雁随的头饰摘下,“最喜欢看你的头发,别被珠宝挡住了。”
花雁随的头发很黑,很密,发梢带着卷儿。
有种缱绻之美。
黎韶的嘴唇飞速掠过,像亲了一下。而后不由分说把花雁随的珠宝摘了个七七八八,只留头上、脖子、手腕、脚腕各一串珠玉,才满意了。
夕阳之下,二人再度走出花府。
因为没有招摇排场,没有花枝招展,围观的人也就少了许多。花雁随心中慨叹,果然没有珠宝就立刻寒酸了。但,谁让黎韶喜欢呢,本君姑且委屈一下罢。
握了黎韶的手:“头上轻了,忒不舒服。”
黎韶噙笑。
花雁随指着前方道:“听人说,你就是在河边,整整用了三百零八招把什么剑仙给打败的?”就是参商客栈那一回,招惹了很多闲极无聊的比试者。
“哈,谁数的,还有零有整。”
“自然有好事之徒!那剑仙长什么样啊,听说衣服黑得像墨水一样,飘下来就是一道一道黑影,还是个绝世美男子,对不对啊?”
黎韶忍俊不禁:“美男子?背影是!”
咦?背影?
莫非又是美男一回头,吓死一头牛?花雁随正要追问,黎韶忽然停住了笑,脸色变得凝重,眉头轻皱,目视前方。
顺着目光看过去,一个乌黑的背影,飘然而立。
莫不是冤家路窄?
谁的冤家?
就这没起风还故意把衣裳振得乱飘、以显示内力雄厚的无聊做派,当然非黎韶的莫属!
花雁随转目。
黎韶握住他的手:“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喏,前头穿得黑漆漆的那个就是。胆子不小,上次都敲断肋骨了还敢来。哼,要不是你在旁边,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可以当本君不在。”
“那怎么行,你脆得跟豆腐一样,万一被剑气伤了我不得后悔死!那些影卫呢?被你勒令不许跟了?”
“……”
“真是麻烦。”
花雁随怒:“什么麻烦!本君都没有嫌你烦好不好!让你别出别出你非要出,怎么样,事情来了吧!老早都与你说过,本君不能出府,一出府就生事端,你到底放在心上过没?哼!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本君,现在又嫌本君烦是不是,迟了。”
“出府跟生事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本君从小到大,一出门就是事,不是有人来抢就是有人来劫,要不本君为何只呆在花府!”
“鬼神出门风雨多。”
“哼!本君就是惹人喜欢谁都想要。”
“哈哈喜欢?不是开玩笑吧,你又不是什么香饽饽,抢了你能干什么……”黎韶抱手不屑一顾,“还不是你整天穿着花里胡哨,让人家眼红了。早让你别戴那些珠宝,又重又招贼惦记。”
花雁随怒:“你不喜欢,难道就不许别人喜欢。好意思说本君,你还是天天天天只会练功,练到天下第一又怎么样,能比别人多张两只眼睛三张嘴啊!不戴珠宝哪里有宝气,重怎么了,本君就乐意重重的,踏实!招谁惦记,本君这辈子招的最大的贼就是你——黎韶!”
“我又没偷过。”
“本君送给你的三大箱子珠宝都被你的正气吃了!比偷都厉害,偷还能回来!你偷的是比珠宝还厉害的……”本君的心。
黎韶忍无可忍打断:“你要我还,是不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黎家不在其中。
你每次都不听完话,你偷心啊,花雁随脖子一缩,鼓着脸委屈地嚷嚷:“胡想什么,本君从来都没想过要你还啊!本君有的是珠宝,不在乎!就事论事,本君就算招贼银两也就打发了!你呢!你呢!你还招人!招来了什么穆少松赶都赶不走,本君要是没有宝气你早就跟他走了!”
黎韶怒不可遏:“花雁随,你什么意思啊!”
“都给老子住嘴!黎韶,赶紧跟老子比完,要吵回家吵去!”晴天霹雳,一声怒吼。
二人回头。
衣服飞了半天却被无视的前任剑仙面色黑如铁锅。
、好丑
【三十二】
“啊……”一声惊呼。
黎韶一手环住花雁随潇洒地转了一个圈,一个轻步,离去十丈方停下,好笑地说:“这下看到了吧。”
花雁随惊魂未定:“好丑!”
“老子哪里丑了!你美!就你美!”无声追来但同样凌波快步的剑仙咬牙切齿。
啊……花雁随讪讪,继而肃然:“壮士生得好有性格!”
的确有性格。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一个不理一个分得老开,乍一看以为五官在脸上闹分家了。
剑仙瞪了一眼。
黎韶捂住花雁随的嘴巴,悄声说:“不是天生的。他练的裂雷斩到第七层了。”
裂雷斩?
所以五官给雷得四分五裂了?真好,黎韶没有练这么惊悚的武功,不然本君如何下的了嘴!花雁随拍着胸脯庆幸,握着拳头怂恿:“黎韶你别怕,你也到天罡九气的第七层了!”
黎韶不屑:“要不是顾忌你在旁边……”
“都说了别管本君了,你不动手,到底是打不过还是怎么的!”花雁随跳了起来。
黎韶被激得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你在我早打了!”
“别废话!别废话!别废话!黎韶,动手!”剑仙扶着高耸的额头,及时阻止了又一场(可能、或许、大概、一定会发生的)无聊争执。
脚尖一划,地上一个圈。
“老实呆着别出来!”黎韶把花雁随扔了进去,挑眼看剑仙,“辛介,你别动他。”
剑仙叫辛介。
辛介傲然昂头,将长剑豁然一甩,剑气扬起十里尘:“有完没完!我和你比试,跟他有什么关系。我辛介堂堂正正,比武就比武,哪来那么多废话。”
黎韶侧头,看了一眼花雁随,嘴角翘起含笑。
而后往尘里一站,在那十里扬尘中,一甩柔软的袖子,尘土立刻扑地,一颗也不见飞扬。
万籁俱静,一丝声音也没有。
一记长剑划破宁静。
什么叫风云变色、什么叫气吞山河、什么叫投鞭断流波澜起伏……花雁随蹲在圈子里,眼睛都直了,他只见过慵懒的黎韶,见过睡在树上的黎韶,但从来没有见过纯以气势压人的黎韶。
剑仙手中有剑,黎韶手中什么也没有。
花雁随看不出名堂。
只看清每次剑仙划过去时,黎韶从来不躲,只以快如流星的步伐闪躲,御气而击。当然,花雁随压根儿看不到刀和剑,只看到黑色影子和蓝色影子快如鬼魅般移动,而他们的四周,飞尘宛如波涛翻滚。
三根香的功夫。
就在花雁随觉得眼睛要被刀光剑影闪瞎时。
忽然,骤停。
剑仙辛介一手执剑撑在地上,一手抚心。腰半弯,慢慢抹去嘴边的血:“黎韶,半年多不见,你的武功又有长进了,佩服!不过,恕我直言,可惜正气里有三分邪气。”
尘埃落定。
衣袂不再乱飘,黎韶叹了口气:“我也很困恼,不知道为何天罡九气被练得越来越邪。”
二人沉默。
天罡九气失传已久,虽然威力称不上绝顶,但它却是天底下最为正气的武功——据说一个邪魔败于天罡九气之下,并幡然悔悟,当即削发为僧。
所有的传闻都是传闻,且不说它到底有没有令人浪子回头的功夫。
至少它很正。
邪气,是没有的,一丝也不该存在的。
辛介咳了数声,眉间不掩痛苦,却笑得朗阔:“大概因为你还没到九气吧。所有武功皆有弊端,你若练不成第九气,只怕日后反噬,更为可怕。”
“辛介兄不也置生死于不顾么?”
辛介大笑。
他若有若无瞟了一眼的看得焦急的花雁随:“你的武功进展如此神速,莫非与他有关?宝气——呵,莫非真的有这种东西?黎韶,听说,你是为宝气而留在这里的?”
黎韶皱眉:“哪里的小道消息,我与他,是挚友。”
“挚友?”
“……”
“哈,老子也不断家务事。你虽然胜了老子,但气息比刚刚比试时